第二十二章
雞腿已經涼了，但咬在口里，依然是滿齒留香。
二丫是推脫不得的，雖然她并不想接受，可眼前行事時常異于常人的少年，總是有辦法說服她，或者說服他想說服的任何人。
連不茍言笑，陰沉肅穆的二寨主昨天都被少年營造的氣氛帶著走。
二丫細心且小口地啃食著手中的雞腿，偶爾輕瞥一眼坐在她左側的少年，林淮安的五官其實不算多么俊美，只是鼻梁挺拔，下顎線分明，平靜專注的眼神，時而能讓人忽略他的年紀。
這也是為什么每次被林淮安叫二丫，她都沒覺得不禮貌的感覺。
論理……該叫二丫姐的。
“好吃嗎？”林淮安轉過頭。
二丫輕輕嗯了一聲，上一次吃雞腿，是什么時候，她已經忘了，倒不是說她真的吃不起雞腿，她和雷皋兄妹兩人在山寨里屬于頂級戰(zhàn)力了，每次論功行賞，分配到的也比其他人多。
只是再怎么分配，在這樣兵荒馬亂的歲月，還是要節(jié)約。
還有雷皋的食量很恐怖。
他龐大的身軀，消耗的糧食是常人的四五倍之多，就算家里有什么肉食，也得先緊著雷皋吃，雷皋是大哥，這一點她作為妹妹，會覺得理所當然，若是燉了一只雞，她每次吃的大抵就是雞頭雞爪等邊角料，雞腿肯定是輪不上的，她自己也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對。
“下次有好吃的我再給你偷偷放起來……”
“不用?！?p> “噓——”
林淮安把食指放到唇中間，二丫不說話了。
心里很奇怪，有一種說不出酥酥麻麻的感覺，好像是兩個小孩躲在墻角，嘀嘀咕咕，藏著的一個小秘密。
吃完了一根雞腿和一個包子，二丫堅決不肯再吃了。
林淮安便也不強求，把最后一個包子吃了。
一人一只手托著下巴，坐在秋日初晨的暖陽下休息，林淮安是左手，二丫是右手。
“你的武功是誰教的？”林淮安的語氣里帶著一絲慵懶閑適，像是吃飽喝足躺在屋檐下的虎斑貓。
“說不上是誰，沒有正經拜過師，家里面爹爹本身是軍戶出身，所以從小就跟著學了一些刀棒功夫，后來出了事，一直南下逃亡，中途有在一個廟里呆過，那個方丈大師是個挺厲害的人物，刀槍不入，收留了很多流民，大哥長得高壯，被那大師看上，教了一套呼吸吐納法門，我也跟著學?？墒菦]過半年，那個廟就被一群官兵攻破了，說那方丈聚集流民，意圖謀反，方丈大師被亂箭射死，之后又是逃跑，路上少不了打打殺殺，受了很多傷，不知不覺，能打過我的就越來越少了。”
“就這……”林淮安聽完后，沉默半晌。
“什么意思？”二丫狐疑的看著他。
“我以為你應該是跌落懸崖，被某位絕世高人看上，傳了一套蓋世神功，閉關三年，出來橫掃八方，獨尊六合……”
“……”二丫無語的看著林淮安，知道這家伙又精神病發(fā)作了。
“哎……”林淮安嘆了口氣，惆悵的搖搖頭：“和我想的不一樣啊，和小說里一點都不像。”
“那你還想不想學?！倍緵]好氣的道。
“學啊，怎么不學，”林淮安瞇著眼睛道：“你力氣那么大，是不是因為學了那個方丈大師的呼吸吐納法?！?p> “有一部分原因吧，”二丫道：“其實我們家力氣天生都很大，聽方丈說，那套呼吸吐納法，能刺激身體潛力，改造五臟六腑，煉出內勁。他說武功有外功和內功，缺一不可，外功捶打氣力，增強技藝，內功則是提升臟腑力量，改變體質，要想煉出內勁，必須有高明的呼吸法配合，內外合一，方成高手。”
“有道理……唔……內勁是什么？內力嗎？是不是一股氣在體內流動。”
二丫伸出自己的一只手。
林淮安狐疑的看著她。
“放上來！”
林淮安哦了一聲，將自己的手掌貼上去。
指掌碰觸，二丫耳垂上的絨毛微微立起來，肉眼可見的發(fā)紅，輕輕咬著嘴唇，雖然年紀的關系，并不把林淮安當做男人看，可這樣和異性掌心相觸，對這個時代的女人而言著實逾矩了。
林淮安自然沒什么感覺，這種程度的接觸，大抵就和后世擊個掌一樣。
何況，二丫的手看起來修長白皙，其實挺粗糙的，虎口，指節(jié)上有厚厚的繭，觸上去并沒有多少璇旎的感覺。
二丫微微吸了口氣。
漸漸的，林淮安感覺自己的手掌越來越燙，大約過了十個呼吸。
他懷疑自己貼著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塊滾燙的石頭，溫度達到了七八十度。
他連忙縮手。
看去，二丫的手掌只是微微發(fā)紅，上面的血管特別明顯。
“這……這就是內勁？”
“算是吧，其實就是我搬運內勁，刺激手掌氣血，產生了熱量，不過實戰(zhàn)中，并沒有什么用，內勁最大的作用，是改善體質，比如受傷了，收縮肌肉止血，刺激傷口愈合……真正殺敵的，還是外功，臨戰(zhàn)的反應，經驗，內勁再強，若是殺人的技藝不夠，一樣會被普通人殺死……而且，內勁刺激身體過頭了，會留下后遺癥，這也是大多數高手命都不長的原因，少有能活過五十歲的，所以，你還想學嗎？”
林淮安有種武俠夢砰然破碎的感覺。
若是按照二丫所說，武功看似神秘，其實并沒有超脫能量守恒定律，仿佛只是一種興奮劑，激發(fā)了身體潛力，但也要付出身體受損的代價。
這在醫(yī)學上，很容易解釋，人體細胞的分裂是有次數的，若是經常刺激，受傷后加速細胞分裂，戰(zhàn)斗時加強氣血供應，增加了內臟負荷，長久下來，能長壽才怪了。
“真的都是這樣？就沒有既增強力量又不損身體的內功嗎？”林淮安道。
“有倒是有?！?p> “說說看?！绷只窗惭劬σ涣痢?p> 二丫遲疑了一下，說道：“我聽說而已，江湖上有一些邪道人物，修的邪功，可以采補的，還有些亂七八糟，要喝什么童子血之類的，真真假假，搞不清楚，不過這類人，也是活不久的，官府肯定會通緝，賞金上去了，武功再高也沒用，幾十個上百個人一圍，你就是宗師也得飲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