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東緩緩抬頭,目光上移,通過昏暗的月色映照,這是個皮膚黝黑的中年人。
抬頭紋很深,左眼下一道近十公分長的疤格外顯眼。個子不高,略胖的身材把泛著油光的牛仔服撐到微微變形,一雙運動鞋破爛不堪。手中握著把漆黑的手槍。
趙東出聲辯解:“是你弟弟先訛我們,我們就打了他一頓而已,打的是有點重,但沒必要殺人吧!”
金燦眼眶泛紅,怒聲吼道:“而已?你們把金華扔在醫(yī)院門口,沒幾分鐘一輛出租車把躺在馬路上的金華給壓了,當場就不行了!”
趙東一臉詫異,心說這黃毛小子是真倒霉催的。
金燦槍口對準趙東眉心,手指壓向扳機:“小子,死也死明白了,上路吧?!?p> 槍口離得太近,趙東甚至能聞到淡淡的火藥味。
趙東盯著金燦破舊的衣服,腦子一轉(zhuǎn):“大哥,我有錢,人死不能復生,冤有頭債有主,我沒動過你弟一根指頭。你的仇已經(jīng)報了。我賠你錢,給你弟厚葬也算有個交代,我們不是有意殺他,不然不會扔在醫(yī)院門口?!?p> 金燦舔了舔干澀的嘴唇,懷疑地盯著趙東:“錢?你個毛頭孩子有什么錢?”
趙東一看有戲,忙說:“打架的地方是我舅舅開的游戲廳,他有錢!我給他打電話,讓他帶錢過來!”
經(jīng)過一番交涉,金燦同意他打電話,但只能開免提。
約一小時后,一輛奔馳朝著飯店疾馳而來。
車上下來一個梳著背頭,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五官硬朗,一雙眼睛格外深邃,神色嚴肅,提著一個銀色手提箱快步朝停車場走來。
“你就是趙海?我要的二十萬準備好了?”金燦一看有人,立馬把槍指向趙東。
趙海慢慢把手提箱放在地上,雙手舉在胸前,沉聲說道:“朋友,錢都在這了。話我提前說明,拿錢放人,這事就過去了。別想玩黑吃黑。你七十歲的老娘還在銅匠溝等著你養(yǎng)老呢。”
金燦愣了一下,惡狠狠地說:“你把我媽怎么樣了!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開槍!”
趙海淡淡答道:“老人家沒事,我只不過派了幾個人去家里送了瓜果點心,當然只是現(xiàn)在沒事,前提是我外甥沒事?!?p> 金燦用槍頂著趙東,左手掏出手機按了幾個號碼。
電話接通:“兒子,你大半夜的咋還沒睡,怎么了?”
“媽,你沒事吧?家里...去人了嗎?”
“沒事,你朋友不是來了嗎,送了一堆吃的就去門口了,喊他們進來坐也不肯,說在外面乘涼,這大半夜的,多冷呀?!?p> “......好了,我知道了,他們一會就走了?!?p> 掛斷電話,金燦交換人質(zhì)。
......
奔馳車緩緩駛離
開著車的趙海撥打了幾個電話,安排人清理現(xiàn)場,以及置辦劉大飛等人的后事。這時他注意到副駕駛的少年蜷縮著身子,目光呆滯。
嘆了口氣,趙海安慰道:“東子,沒事了,都過去了,一會回去讓你舅媽給你煮點東西吃?!?p> 趙東緩緩轉(zhuǎn)頭,眼里布滿血絲,哏咽著說:“大...大飛哥真沒救了嗎,事情怎么會這樣,我就不該去廁所!”
趙海聞言緩緩把車停在路邊。
降下車窗,趙海從懷里掏出一根雪茄,自顧自地點上:“東子,這和你沒關(guān)系,從金華鬧事,到金燦尋仇,你覺得這一切僅僅是巧合嗎?”
趙東思索一陣,沙啞著說:“金華條件不錯,但金燦卻穿著破爛,經(jīng)濟情況似乎很差。”
趙海點點頭,繼續(xù)說道:“不止這些,我找人查過了,那個金華家里窮困,但他的銀行賬戶在上周三進了很大一筆款。那金燦只是個剛釋放兩天的盜竊犯,他又哪來的槍呢?并且碾死金華的那輛出租車,是套牌?!?p> 趙東一愣,隨即回過神來:“有人指使?別人眼紅咱家的生意?還是咱們?nèi)堑绞裁慈肆???p> 趙海眉頭緊皺,許久說聲:“目前還不清楚,總歸是有利益沖突,但是游戲廳那點錢還犯不著讓人冒這么大風險,費這么大功夫。這樣吧,你和你舅媽去外地呆幾天,明天就走,我把事情處理好你們再回來?!?p> “我留下來幫忙,也好有個照應!”趙東搖頭。
趙海欣慰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傻小子,有些事你不能摻合,金燦那種人沒有原則,萬一再有什么危險舉動,你們兩個人我保護不過來?!?p> 掙扎許久,趙東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
隔日一早,清冷的火車站門口站著一個少年,拉著一個年近四十的女人,身著玫紅色的長裙,個子不高,但身材姣好,五官清秀,一雙杏眼在細膩的皮膚上格外照人,就是眼角的點點細紋顯露出了歲月,年輕時也是個美人坯子。
這人名叫李芳,就是趙海的老婆,也是趙東的舅媽,自年輕時便暗慕趙海,趙海那時候家境差。
要問有多差,一條褲子穿六年。但李芳不顧家人反對嫁給了這一事無成的窮小子,甚至趙海父母臨終前都是她在床前伺候,毫無怨言。親戚們都說她傻,可能這就是那年代最純粹的愛情。
趙東從兜里掏出兩張去HLJ的火車票,抬腕看了看表:“舅媽,火車快開了,咱們進站吧?!?p> 李芳四處打量著,有點惱:“你舅舅真是發(fā)神經(jīng),突然讓咱們?nèi)ヂ糜?,也不來送送,昨晚都沒回家,他該不會是在外面有人了吧!”
趙東撓了撓頭,樂呵地打著圓場:“舅媽,你陪舅舅吃過苦,你是不知道,舅舅天天給別人講你有多好?!?p> 李芳聞話嘴角彎起:“哼,量他也不敢,那咱們走吧。早點去了給他帶點特產(chǎn)?!?p> “東子,東子,等一下!”
一個身影跑向趙東二人,趙東聞聲回頭,驚訝地說:“舅,你不是說好不來了嗎?”
趙??戳死罘家谎郏泵Π掩w東拉向一旁,喘著粗氣小聲說道:“金...金燦死了!”
......
把李芳送上火車,趙海拉著趙東便回了游戲廳。
跟著趙海進了辦公室,趙東不解地問:“舅,這金燦怎么突然死了?!?p> 趙海坐在沙發(fā)上,一臉嚴肅,甩過一份報紙。
趙東粗略掃了一眼:據(jù)群眾發(fā)現(xiàn),一男子凌晨從天潤小區(qū)高處墜落,當場不治身亡。警方正在排查,疑似自殺。一堆文字詳情,附加一張現(xiàn)場圖片,尸體雖然打了碼,但能隱約看到臉上的一條疤。
“這...死了也好,那為什么還要把舅媽送走?”趙東不解問道。
趙海起身走向書架,緩緩說道:“這是滅口。東子,咱們雖然沒有血緣,名義上是外甥,但我和你舅媽一直都把你當親兒子看待。有些過去本來不想再提,但事情找上門來,也是時候讓你知道了,好有個防范?!?p> 隨著趙海抽出一本書,書架自行挪動,漏出一個暗門。
“進來吧!”趙海往里跨步。
趙東一進去便驚得目瞪口呆,這暗門里不大的地方卻擺滿了架子,架子上堆疊著一層層的金磚,角落處還有許多字畫古玩。
......
與此同時,游戲廳外,一個身穿太極服,胡子花白但卻精氣十足的老頭在茶攤上喝著茶。手中握著一把金黃的龍頭拐杖,身后站著一個身形魁梧的大漢。
大漢俯身說道:“耿老,我們都處置妥當了,做成自殺現(xiàn)場,想來不會被趙海發(fā)現(xiàn)。”
老頭停下沏茶的動作,站起身,回頭啪的便甩了大漢一耳光。
老頭眼神凌厲,激動地用拐杖杵了杵地:“愚蠢!一個貪財之人怎可能會自殺。通知小凱,已經(jīng)暴露,事不可為,先停一停?!?p> 大漢語塞,去一旁打起了電話。
老頭攥著拐杖眼露精光,搖了搖頭自語道:“盜王趙乾坤,我尋了你十三年,這次一定不會讓你逃出H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