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給自己留的一封信

　　飯桶往烏鴉消失的地方伸手。

　　沒有碰到任何東西。

　　房間內(nèi)的空氣跟剛來時一樣，悶熱帶一點蠟燭的香味。

　　他摸摸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服是一件紫白色的T衫，褲子是一件褐色的大褲衩，跟躺在宿舍看小說時穿的一模一樣。

　　「至少這件衣服還是舊的?！?p>　　飯桶下了床，隔著桌子打開窗。

　　月亮掛在空中，只亮了一半，把周圍的云照得亮堂堂的。星星遍布整片漆黑的夜空，煞是好看。

　　「沒有光污染的世界呀……」

　　他關(guān)上窗門，坐在靠窗桌子上，環(huán)顧四周，打量著屬于他的這個房間。

　　房間左手邊是一張床，鋪著潔白的床單。床旁邊的小桌上依然放著第一次看見時的燈臺和蠟燭，只不過快燃沒了。

　　另一邊，房間角落有幾張竹椅和一個小柜子，除此以外別無他物，地上有些黑色的方塊痕跡，顯然這是從一間儲藏室臨時改造的。

　　小柜子旁邊就是木門，看樣子有些破舊，漆卻是新涂的。門旁墻上釘了一排鉤子，想來是掛衣服用的。

　　「看看我自己給我留了什么東西吧。」

　　飯桶下地來，走到小柜子前一拉開。一陣灰塵飄了出來，讓他打了好幾個噴嚏。

　　“衛(wèi)生做得……啊噈……一般般啊……”

　　他拿起里面的行李包，拿到床上，把里面的東西一件件搬了出來。

　　首先是幾件衣服和內(nèi)衣褲，顏色樸素，以白灰褐黑四色為主。

　　「也好，看這樣的打扮，應(yīng)該不會太引人注意?！?p>　　接下來是一個布包，解開結(jié)後是一整張布。里面放著些許金銀銅線、剃刀、金創(chuàng)藥之類的雜物。

　　飯桶數(shù)了數(shù)銅線，一共兩百枚左右。

　　「感覺不夠呀……」

　　雖然不知道這里物價如何，但是他數(shù)來數(shù)去總覺得太少，拿在手里輕飄飄的。

　　想當年，雖然支付寶里的幾千塊錢拿在手里也是輕飄飄的，但是心中那叫一個踏實呀。

　　他伸手在行李包里面掏了掏，摸出了幾份文件，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

　　“啊噈……這灰塵怎么這么……啊噈……”

　　第一份文件，卻是一張像告示的身份證，上面畫著他的相貌，寫著姓氏、居住地和身份，下面還有一個紅色的蓋章。

　　飯桶瞇起眼睛，仔細辨認。

　　“涼國……監(jiān)陽城……全清觀？”

　　一看身份，寫著大大的三個字：“道觀工”

　　他愣了半響，吸了吸鼻子，嘆道：“至少算個編制是不是？”

　　第二份文件，是一張地圖，設(shè)計得很巧妙，折起來只有手掌般大小。

　　飯桶看了地圖許久，找到了涼國，卻沒找到監(jiān)陽城。

　　「欸！我記得在柴房的時候，那個兇巴巴的女子好像說要把我?guī)ナ裁辞嚓柍?，我看看在哪里。?p>　　他興致勃勃地找起來，卻始終找不到這座城池。

　　「不太對，這張地圖有點怪，我看上面好像除了幾座城市，就沒有標上某某城的，河流和山脈倒是標記了一大堆，旁邊還有很多紅點，不知道是什么?！?p>　　看久了，他有些倦了，抹了抹依然在發(fā)癢的鼻子，隨手拿起第三份文件。

　　一打開，數(shù)名女子畫像出現(xiàn)在眼前，栩栩如生。

　　他一下子醒了，啪地一聲馬上合起。

　　「連這都考慮到了？」

　　閱歷頗深的飯桶臉紅心跳，居然不敢再打開。

　　「這可能也值一間銀行吧？」

　　第四份文件，卻是一封信，落筆寫著“我”。

　　飯桶定了定神，做到燈臺旁，深吸一口氣，打開了信封。

　　信紙只有一頁，是黃褐色的，上面的字跡略顯潦草。

　　{重生之後的我，你好！}

　　{不知道你看到那只烏鴉的時候，是否會感覺到奇怪？畢竟30多年前，第一只會說話的狗才剛剛誕生。}

　　{我不清楚你是否度過了恐懼和不安的一段時光，因為你只有22年的記憶。對于你來說，就像是忽然被卷入了其他世界一樣。}

　　{非常抱歉以這樣的形式對待你，但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辦}。

　　「等一會兒……有點不對……」

　　「118歲的我已經(jīng)知道我的記憶被刪除了？」

　　飯桶略一思索，臉上浮現(xiàn)了怪異的神色。

　　{看到這里，我猜你應(yīng)該知道了。}

　　{是的，我就是刪除你22歲之後那90多年記憶的人。}

　　{這一點我并沒有告訴烏鴉，請原諒我，因為刪除記憶這件事情在我與公司的協(xié)議中是被嚴格禁止的。}

　　{因此，我不得已，只好通過一些私下的關(guān)系，悄悄地在意識上傳的時候，只取了我前22年的記憶。}

　　{因此，如果烏鴉的舉止讓你感到困惑，請原諒牠，這是我的過失。}

　　看到這里，飯桶忍不住停下來，雙眼望向前方。

　　回想起剛才一路上受的委屈，一股怨氣從肚子里冒上來直頂胸口，卻又找不到抒發(fā)的口子，只能憋在那里。

　　對自己，能生什么氣呢？

　　飯桶此刻終于明白了烏鴉所說的那種感覺。

　　那種發(fā)現(xiàn)被過去的自己安排的感覺，其實不會很好。就像子女被父母安排的感覺一樣。

　　重生之後的人，跟重生之前的人，真的是兩個人。

　　{你可能想問問我，為什么要刪除這段記憶。}

　　{還有，我為什么要選擇在這個世界重生呢？}

　　{這兩個問題的答案其實是同一個。}

　　看到這里，飯桶忍不住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完了，鼻子又過敏了?！?p>　　他捏了捏鼻子，呼吸聲因為粘稠的鼻涕變得響亮起來。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大聲。

　　{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在多年前的一個下午，你躺在宿舍的床上，一邊煩惱著保研和畢設(shè)的事情，一邊看著起點小說。}

　　{那時候你，也就是我，翻到了一本《為了修仙，我選擇看漂亮小姐姐》的小說。}

　　飯桶眉毛一抬。

　　「什么書？我怎么沒印象？」

　　「所以我記憶就是這里消失的嗎？」

　　飯桶低頭湊近信紙，認真地看了下去。

　　{這本小說寫的是一個人穿越後，修煉升級的故事。}

　　{小說寫得一般，但是我被它提到的一個設(shè)定吸引了。}

　　{這個設(shè)定叫‘看美女練功’。}

　　房間里的呼吸聲變得粗重起來。

　　{我那時候看到一半，就忍不住放下手機開始幻想，如果看到漂亮小姐姐就能練功，會是怎么樣的一個景象呢？。}

　　{譬如說我早上起來走到樓下，打開門撞見了宿舍底樓那個綁馬尾的舍監(jiān)阿姨。咻咻幾聲我功力就瞬間增加。}

　　「艸！」

　　「這未免想的有點太細了！」

　　「不過這真的是我沒錯了......」

　　{我就這樣在床上想著，如果真的有那樣的世界，天天看美女就能修煉升級，會很有意思吧。}

　　{我到那個世界，搞不好會變得特別勤奮，天天積極練功，想想都正能量。}

　　{在看完小說前面幾章之後，我把它收藏到了書架上，打算以後慢慢地看。}

　　{接著，我接到了醫(yī)院打來的一個電話。}

　　{我，也就是你，在那一刻之後，就沒有爸媽了。}

　　呼吸聲忽然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