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不喜歡嚼葉子的碟子
小芒山在監(jiān)陽城西南方800里，據(jù)領(lǐng)頭人說大概需要走上10天。
“我們不是有馬嗎？”
“唉喲小道長，這馬是馱行李的，哪能馱人呢？再說了，您會騎么？”
“不會你教我嘛……”
領(lǐng)頭人擺擺手，“這可不是一兩天能學(xué)會的，看您這手腳，等上了去摔下來，我們可不好跟觀里交代啊?！?p> “可是10天也太久了吧……”飯桶扯了扯頭巾，雙眼不斷打量過往的行人?！澳乔嗨谝亲飞蟻碓趺崔k？”
“沒事的小少爺，”一個黑臉漢子抹了抹頭，“出了監(jiān)陽城，便沒人認(rèn)出你了?！?p> “誰小少爺啊……”飯桶咕噥幾句，跟著眾人走著。
出了監(jiān)陽城，便是一條寬敞的官道，直通小芒山附近的洛陰鄉(xiāng)。
官道上往來的車馬繁多，不時也能看到身穿淡藍(lán)服飾的青水宗弟子騎著馬經(jīng)過。
每到這時，飯桶總是包上頭巾躲到馬匹背後，惹來雜工嘲笑。
就連領(lǐng)頭人時不時也捉弄他，“欸……那邊那輛好像有黑紋……”
“喂大哥，這一點都不好玩！”飯桶等馬車走過，憤怒地抗議。
“可是我覺得很好玩啊……”
“哎呀小娃娃，別怕啦，”一個瘦削漢子甕聲瓷氣地說道：“他們真要捉你，有我們幾個壯漢子在，三下兩下就被放倒了。”
黑臉漢子舉了舉胳膊，“在俺們村，沒幾個能打過俺的?！?p> 飯桶翻了個白眼。
「無知者無畏啊真的是……」
「他們是沒有試過被滾水燙遍全身的滋味……」
到了夜里，眾人在道旁找了塊空地歇息。飯桶躲到一個樹叢里，放下了布包，肩膀頓時一陣輕松。
「累死我了，背著這么沉的行李走這么久……」
「道長兒子還是很夠意思的，塞了這么多金銀?！?p> 「到小芒山，就先舒服地待上一段日子吧。」
他悠閑地解開了布包，一看里面，臉頓時垮了下來。
布包里面，整整齊齊地放著真清宗的四本書、飯桶的行李包和一封信。
「我還以為是塞了不少錢呢……原來是把書給我放上了……」
「道長兒子，在這么匆忙的情況下，是怎么想到給我?guī)模俊?p> 信封上封了印，看樣子是馮道士給小芒山的信。
飯桶把信放在月光下，把眼睛湊在背面看去。
「看不到字……」
「算了，還是想想到了小芒山之後要怎么辦吧?！?p> 「對了，我在地圖上標(biāo)一下吧，不然連城池在那里也不知道?！?p> 飯桶打開行李包，拿出地圖，心忽然跳了一下。
他環(huán)顧四周，雜工們已經(jīng)睡倒一片了，鼾聲如雷。遠(yuǎn)處，守夜的黑臉漢子靠在樹下看著官道，無聊地嚼葉子。
飯桶吞了一下口水，從行李包里面，拿出了一份折畫，動作極慢。
「這也算是修道的開始吧?！?p> 他慢慢地打開，撫摸畫頁，一幅幅女子畫像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動人。
「這顏色好細(xì)膩啊……」
「沒想到水墨也能畫得如此生動……」
他看完一頁，手摸到頁緣，正打算翻，卻聽到耳邊傳來聲音：“等一下。”
飯桶差點把畫扔出去，手起腳落，拿著布包跑出了樹叢。
黑臉漢子轉(zhuǎn)過頭來，“怎么了？”
“有……有人！”飯桶左顧右盼，卻始終沒有看到人影。
“小少爺你看錯了吧。”黑臉漢子嘴巴嚼著草，走到樹叢看了看。“俺說……你別那么怕啦，這么晚了，青水宗那群在酒樓里吃好睡好的弟子還能不睡覺，跑來這樹叢捉你不成？”
“不是……你沒聽到剛才有人說話嗎？”
“沒有?！焙谀槤h子從懷里掏出一把葉子，問道：“嚼嗎？”
飯桶坐回到樹叢里，嚼了幾下葉子，忍不住吐了出來。
「難吃死了?！?p> 「為什么會有人喜歡嚼這種東西呀？」
他打開行李包，把折畫塞了回去。
“你不看了嗎？”剛才那道聲音響起。
飯桶猛一回頭，只看到月光下綠油油的樹葉。
“你是看不到我的啦……”
“你是誰？”
那聲音卻沒有回答，“剛才聽那大哥說，青水宗在追你？”
飯桶辨清聲音，忽然伸手往右邊一捉。
只捉到空氣。
“兄弟，我說了，你是找不到我的啦。”那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要不要跟我說說青水宗的事兒？”
“你都不現(xiàn)身，我怎么敢跟你說?。俊?p> “呃……有道理……”那聲音忽然轉(zhuǎn)小，“這樣吧，你把這幅畫給我，我就現(xiàn)身好不好？”
飯桶想了想，把剛才的葉子拿了出來，“嚼嗎？”
一陣風(fēng)吹過，葉子忽然飄了起來，順著風(fēng)往上飛去。不一會兒，一聲清脆的“呸”傳來。
“這什么東西？”
飯桶氣息漸緩，坐下來問道：“不好吃嗎？”
“難吃死了。”
“好，你已經(jīng)吃過我的東西了，該現(xiàn)身了吧？”
那聲音笑了起來，“行吧。”
樹林忽然暗了一下，一眨眼，一位紅臉小伙出現(xiàn)在布包前面?！澳憬惺裁疵?？”
“我……我叫飯桶?！?p> 小伙雙手一拍，“這么巧？我叫碟子?！?p> “碟子算什么名字啊……”
“那飯桶又算什么啊……”
飯桶轉(zhuǎn)頭望向黑臉漢子，發(fā)現(xiàn)他毫無動靜，還在那邊嚼葉子?！八趺礇]發(fā)現(xiàn)你？”
小伙拿起畫冊翻了翻，說道：“哦，他看不到我應(yīng)該?！?p> 飯桶眼睛一亮，“你是會道術(shù)嗎？”
“會一點吧……對了，你被青水宗的人盯上了？”
“算是吧……”
“你做了什么呀？人家這么費心思來捉你？”
“呃……我也沒做什么……”
“青水宗的人沒那么閑吧？”小伙放下畫冊，眼睛上下打量著飯桶，“咦？你還真的給打上了黑?。俊?p> 飯桶伸出小腿?！澳阒肋@個印？”
“見過，從青陽城逃出來的人身上。你是從那里逃出來的？”
“不是……你在哪里見到他們的呀？”
小伙凝眉想了一會兒，“上個月吧……好像在羅云山小路上的福來客棧，我那時候在里面喝茶的時候，看到幾個穿灰色衣服的人……噢好像是棕色？一個矮矮胖胖的，一個臉上刺了青的，還有一個斷了一只手的。”
“總之那天聽他們說，他們是青陽城里面逃出來的。”
飯桶問道：“那你知道他們?yōu)槭裁磸睦锩嫣映鰜韱?？?p> “他們說的不多……我聽到幾個詞，什么還魂丹，赤火爐之類的?！毙』镅劬ν限D(zhuǎn)了轉(zhuǎn)，“我那時候還問了一下他們，但好像把他們嚇跑了。”
「就你這個問法，不把人嚇跑才怪……」
「看來青陽城好像確實在做什么事情，才需要捉一批勞力過去……」
“欸，那你呢？你是為什么打上了黑印呀？”小伙拿手戳了戳飯桶小腿。
“呃……我被別人誣陷了，要被捉去青陽城當(dāng)苦力?！?p> “噢看來你和那些人一樣了?！毙』稂c點頭。“難怪你這么怕青水宗?！?p> 飯桶直起身子，“現(xiàn)在該我問你了，你是使了什么法術(shù)呀？怎么別人看不到你？”
“這我可不能跟你說哈哈哈哈?！毙』镄α似饋?，“你師父沒教過你嗎？不要隨便問別人的法術(shù)。”
飯桶聳聳肩，“我沒師父。”
“咦？你不是真清宗的嗎？”小伙拿起布包里一本書翻了翻，“我看這本書可不是普通人能拿到的呀？”
“這不就是道觀里面常見的經(jīng)書嘛？”
“你在哪個道觀里面見過有附注的經(jīng)書?。俊毙』锎蜷_一頁，指著上面文字旁密密麻麻的小楷說，“我看了幾眼，這都是心法，不是誰都能傳的。”
「我之前怎么沒看到？」
飯桶接過來一看，讀了幾句，“你怎么看出來的？你也是真清宗嗎？”
“天下的道都是相通的嘛。”小伙吹了口氣，變出一本書?！半m然各門各派的道法有所不同，但是講的東西都是一樣的?！?p> 飯桶心念一動，“你們門派講的心法也是一樣的東西嗎？”
“不是那個意思，”小伙把變出來的書翻開來，上面也寫了密密麻麻的一堆附注，但是字體卻扭扭曲曲的，“心法肯定是不一樣的，因為每個門派有每個門派的道，但是內(nèi)容是一樣的，就是讓你在修煉的時候能夠走上正道，不會走火入魔出岔子。”
飯桶接過小伙遞來的書，卻發(fā)現(xiàn)上面的字完全看不懂，“你們門派是用密碼寫的心法嗎？我怎么看不懂?！?p> “這又不是我派的經(jīng)書，怎么可能給你看？”小伙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除非你拜入我門下，叫我?guī)煾?，我就給你看，好不好？”
飯桶嘴角一抽，“別，我感覺你就不太靠譜?！?p> “喲？”小伙挑了挑眉毛，“怎么？瞧不起我？你比我厲害嗎？”
“你除了隱個身還會幹啥？”
“可多呢，你說一個？如果我做到了，你跪下叫我?guī)煾?。?p> 飯桶看了一圈，指著拴在樹上的馬說，“我今天走得有點累，你給我變個馬車出來?！?p> “看好了！”小伙口中念叨幾聲，左手抬起，猛地一揮。
沒有任何事情發(fā)生。
飯桶和小伙雙目相對，沉默。
“稍等，可能是剛才有點累了?！毙』飶娦Φ溃质悄钸稁茁?，右手抬起，猛地一揮。
還是沒有任何事情發(fā)生。
黑臉漢子無聊地嚼葉子，雜工們鼾聲響亮，馬甩幾下尾巴趕走蠅蟲。
飯桶夸張地伸了一個懶腰，“拜托，變不出來就不要變嘛?！?p> “這只是意外啦，剛才我不是給你變了一本經(jīng)書嗎？”
“什么經(jīng)書……搞不好你是用什么葉子變成來糊弄我的呢……”
“啪”地一聲，剛才小伙變出來的經(jīng)書散成一堆葉子。
小伙呆住了，接著慘叫一聲，在飯桶眼前直接蒸發(fā)，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