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什么？”高清荷睜大了眼睛，“難道是我們織坊有盜賊？”
柳承志放下筷子，把手搭在高清荷的背上，安撫道：“別怕。織坊丟失的只是基本的鄔式織法圖，復雜的圖樣錦歡一直貼身收著，用的時候拆分給不同織娘合作完成，從未外傳過。”
其實他此話只是說來安撫高清荷，織法圖是只丟失了基礎的幾本不假，但陳家的綢緞用的織法卻遠遠超出了那幾張圖，很顯然，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高清竹看了眼柳承志，沒說什么。
“好了，別說這些，來，清荷，這蟹肉你嘗嘗?！?p> 高清竹給高清荷夾了快白嫩的蟹肉，高清荷道了謝，可才把蟹肉夾到嘴邊，便突然一陣惡心，干嘔了起來。
丫鬟們趕緊端盆倒水遞毛巾。
柳明月在身上找出半包梅子干，待高清荷吐完了再拿了一塊遞給她。
高清荷臉色蒼白，牽出一抹笑：“明月，謝謝。”
柳明月拍了拍高清荷的背，道：“夫人有孕，這海鮮腥味重，又寒涼，少吃些吧?！?p> 高清竹見高清荷吐得難受，心下?lián)鷳n，又見她吃了柳明月給的梅子干后臉色好些，稍稍放心，想了想，又忍不住道：“清荷，你這樣子，還是得叫母親把宋大夫請過來瞧瞧才是?！?p> 柳明月明顯感覺高清荷的背僵了一下。
“哥哥，有孕的女子都不免容易惡心嘔吐，我沒事，不必叫母親勞煩宋大夫?！?p> 用罷晚膳，高清竹便要回去了，柳承志交代丫鬟服侍高清荷休息，便先行去送高清竹。
他二人離去后，柳明月本也想回聽瀾院，誰知高清荷卻叫她留下來說說話。
柳明月見她神色傷感，問道：“夫人，可是有什么煩心事嗎？”
高清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明月，想必你素來也知道，府中人都是怎么議論我的……”
議論？柳明月很快就明白高清荷在說什么。
高清荷嫁入柳家三年，都一直沒有子嗣，柳老夫人對此似乎頗有微詞，不過也難怪，柳家世代單傳，對子嗣自然是十分看重，所以底下人也少不得嚼嚼舌根。
但這也難怪，高清荷體弱，自然比別人要難有孕一些。
柳明月安慰道：“夫人，那些閑話干嘛放在心上，家主對夫人關(guān)懷備至，夫人該寬心才是啊?！?p> 柳承志自從娶了高清荷，可一直都是本本分分、守身如玉啊。柳明月聽說，柳承志不僅是把她這個通房發(fā)落出去了，連錦歡這么個大美人，柳承志都從來沒有留宿過她的菡萏居，至多是去用個午膳，可用完也就離開了。
高清荷聽柳明月這話，稍稍覺得安慰一些，道：“夫君他……確實很好?？墒敲髟拢抑?，他很想要個孩子，偏偏我這身體太弱……”
她繼續(xù)道：“如今，我好不容易有孕了，不管有多難，我都想把這孩子生下來，我想讓夫君高興……”
柳明月自然理解不了這思想，別說生孩子了，她壓根不打算結(jié)婚，只想一個人過得瀟瀟灑灑的，如今穿越到了這里，成了個通房丫鬟，好在柳承志不喜歡她，她整日倒也過得逍遙自在。
柳明月心中這么想，口中就這么說了。
高清荷聽她如此說，很是驚訝，道：“明月，你怎么會這么想？這天下，有哪個女子是不用嫁人生子的，這也太過悖逆了……”
柳明月不以為然，道：“為何不能這么想？為何女子不嫁人生子就是悖逆？男子可以做的，女子為何不能？人活一世，何必被他人的眼光束縛？天下之人，無論男女，都該平等才是！”
高清荷見柳明月說得越來越離譜，忙捂住了她的嘴：“明月！”
高清荷搖搖頭，道：“這話太過狂悖，若是傳出去了，你可是要上公堂，打殺威棒的！”
柳明月自然明白，自己的現(xiàn)代人思想在這古代是不能被認同的，她不再多說，向高清荷告辭離去了。
誰知才出綠音閣沒多久，便被柳承志叫住。
“柳明月，聽夫人說你近來又寫了新的話本，怎么方才不帶過來交給本家主。”
柳明月內(nèi)心翻了個白眼。
“家主有所不知，這新的話本還有一些筆誤，待奴婢更正好了自然帶來交給家主?！?p> 其實這話本柳明月已經(jīng)寫好了，但是一想到柳承志之前對她的欺瞞，就不大高興，想著拖拖日子再給他，心里平衡一點。
“哦？是嗎？那本家主隨你一同去，看著你更正，更正好了本家主再拿走?！?p> 柳承志說罷，便大步流星的往聽瀾院去了，留下柳明月在身后跺腳，無賴！
到了聽瀾院，天也黑了。
這院子許久沒來，柳承志覺得，哪里又不大一樣了，花草的種類似乎多了些，地上也多了幾道引水小溝。
走到屋內(nèi)，春芝早已點好了燈，見柳承志前來，又忙去煮茶。
柳承志看了看這屋子，先前柳明月貼的滿屋的大字總算撤下來了，如今倒是換了許多綠植，用小花瓶穿了繩掛在屋內(nèi)各處，床頭的窗口還用貝殼片做了窗簾，微風吹來，發(fā)出叮叮的碰撞聲。
倒是新奇，柳承志心中感慨了一句，他不自覺又把目光放到柳明月身上，方才她在綠音閣說的那番話，他其實都聽到了，其實，他內(nèi)心有些認同，盡管他不那么想承認。
柳明月貓著腰找出自己的筆墨紙硯，鋪開放在桌上，對柳承志道：“家主，請坐?！?p> 柳承志坐下后，柳明月也坐了下來，道：“家主稍等，奴婢馬上就改好了?！?p> 其實沒什么要改的，但話已說出去了，柳明月只好隨便找找，看有沒有哪個地方還能推敲推敲。
柳承志見柳明月把筆墨紙硯鋪開后，這張小小的桌子就基本被她占滿了，忍不住道：“上次不是從本家主這里領(lǐng)了六十兩銀子了嗎？怎么也不去買張像樣的書案？”
這張小桌子不過是個飯桌，吃飯的時候就要把筆墨紙硯收走，難怪她的話本交上來總是有許多折痕。
柳明月倒不以為意：“要書案做什么？這屋子也沒有地方放，何必費那個錢，這張桌子便很夠用?！比绻悴粊淼脑?，我一個人用綽綽有余了。
柳承志沒再說什么，他翻了兩張柳明月的手稿，見第一張寫著《聊齋》，道：“難為夫人給你送的新筆和字帖，這字終于能入眼了?！?p> 柳明月偷偷翻了個白眼，沒接話。
柳承志看了幾頁，道：“你這夢還真是新奇，之前是神仙，現(xiàn)在又是妖怪了?！?p> 柳明月道了聲“是”，沒多說什么。
柳承志看出來她不想跟他說話，但他還是很有說話的興致，又道：“聽母親說，你巡莊巡得很好，呈上來的賬目本家主也看了，很清晰?！?p> 柳明月敷衍道：“家主謬贊，這些賬目都是老夫人身邊的兩個媽媽梳理的，我一個字也未動?！?p> 柳承志低低的咳了一聲，道：“雖然賬不是你理的，可本家主也聽說，你親自勘察了莊中山林田地，這卻難得，你親自看過，想必莊頭們都不敢在賬上作假?！?p> 柳明月道：“錦姨娘持家甚嚴，莊頭們哪敢作假?！?p> 柳承志點了點頭，他素來不理家務，只照管布莊生意，家里的田地莊園都不多，原是老夫人在管，后面慢慢交給錦歡，錦歡管理家事極為細致，從來沒有出過差錯。
他道：“可為何莊上近來上貢的銀錢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