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仲秋，為迎接前來朝見的使臣，衛(wèi)軍府提前半月便輪班巡城。
午時，嫵玥帶著十幾名官兵在城內(nèi)巡查，成豫則于城外。
街市上，秋陽溫暖如斯，金燦燦的陽光給繁華更添了一份煙火氣。
行在首位的馬，通身玄黑，宛若黑緞子一般，油光放亮，四肢關(guān)節(jié)筋腱發(fā)育壯實，氣勢雄偉，與馬背上身形單薄的人相較，像是永遠守護她的神明。
路行一半，忽而聽得一聲驚呼“抓小偷”。
嫵玥向前望去，便見一男子，正向她的方向跑來，可一見官兵便又轉(zhuǎn)身跑。她立即駕馬追去，眼見他勢要跑進巷子，嫵玥俯身從攤位抓來一個梨，反手扔出，直擊中了那小賊的后腦勺。
小賊身體失衡，向前傾翻，臉部與地面來了個結(jié)實的觸碰。而他翻過身時，又被嫵玥及時勒住的馬嚇得面色蒼白。
官兵隨即把人捕獲，從他身上搜出了好幾個荷包。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押回去?！彼幻畹馈?p> 前來尋荷包的姑娘們，道謝的同時又不禁詫異。
“這巡城的人，何時換了？竟還是個女子……”
“好生英氣呀……”
眾人議論不斷，她欲要駕馬而去時，忽而聽得有人喚自己的名。
“嫵玥？”
嫵玥見得那站在不遠處的女子，便旋即下了馬。
“你怎么在這兒？”她說著，便將拂霜的手抬起來查看，“傷可好些了？”
而拂霜卻更是驚奇她這一身戎衣裝扮。
“已經(jīng)好多了，你……”
她還未說出口，嫵玥便直接道：“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左右我已巡完城了，我?guī)闳テ渌胤??！?p> 拂霜還未答應(yīng)，她便翻身上了馬，隨之又向她伸來手。
“你總是這樣……”拂霜無奈輕笑著，但還是握住了她的手。
嫵玥雖是女子，但為習武之人，抱一個瘦弱的女孩，根本不在話下。
她直接把人抱到了自己身前。
“駕！”
隨她一聲命令，黑馬調(diào)頭向城外馳騁而去。
拂霜并不會騎馬，但嫵玥帶她騎過很多次，似乎只要跟著她，去哪兒她都不會怕。
她想著，便仰頭看向比自己高出大半個頭的人，心底便有一個莫名的念頭，總希望她們能就此離開，去往以前，再也不要回來。
拂霜抱緊了她，腦海中便再現(xiàn)了她著靛藍色騎裝，在一眾男子中騎術(shù)拔頭籌的那次。
那個時候，她也是如此，一頭青發(fā)高高束起，坐在馬背上，圍著那環(huán)湖的草原肆意馳騁，取下了掛在高臺上最漂亮的頭籌花球，最后卻送給了自己。
馳騁的馬最后停在了城外的環(huán)城河，河邊亦有很多相伴游玩的人。
嫵玥扶著她先下了馬。
“好漂亮的馬?！狈魉虐l(fā)現(xiàn)這匹通身烏黑的馬，隨即伸手撫摸它油光放亮的毛，“叫什么名字？”
“你看，我都忘了給它取名了。”她站在馬前，滿眼愛憐地給它順毛，“我也覺得它很漂亮……”
拂霜看得出，她對它是已經(jīng)愛不釋手了。
看著那一人一馬，明亮的杏眸笑意盈盈如秋水。
“我想到了一個?！?p> 嫵玥應(yīng)聲回頭望向她：“什么名？”
“霸王有一神馬，通體烏黑，四蹄雪白，名為踏雪烏騅……嫵玥的馬，也是通體烏黑，亦有神馬之姿，就叫烏騅吧？”
拂霜見她同意，便垂眸輕笑著。
只是故事她并未講完，后面的“烏騅隨霸王征戰(zhàn)天下，最后君王失其鹿，自刎而亡，烏騅仰頸長鳴，隨君而去”她全都省去了。
因為她始終堅信嫵玥不會到這一步，她希望她永遠都是那個意氣風發(fā)、肆意灑脫的模樣。
“對了，你怎么可以出來了？”嫵玥終于想起了正事。
“我按你說的做，酈明辭便換掉了我院里所有的下人，現(xiàn)在臨近仲秋，我也可以出來透透氣，買些需要的東西?！?p> 她聽著她的近況，也放下了心。
隨后，嫵玥牽著烏騅，拂霜走在她旁側(cè)，兩人一路沿著河邊走。
她也同拂霜講了自己的情況。
直至將近用午膳的時辰，嫵玥才把人送回城里去。
“那明王妃，是安世侯之女，性子跋扈囂張，定然尋了你不少麻煩了吧？”她想起這事，眉頭便微擰起。
“我又不得寵，她能尋什么麻煩？”
拂霜無奈笑道。
“那便最好……否則我定然不會叫她好過?！眿倡h一邊駕著馬，便輕聲詢問她，“馬上便是仲秋了，往年的任何節(jié)日，你都要向我要禮物，今年想要什么？”
她心底一顫，抬眸望向她，思忖了良久，才開口道：“嫵玥……我想要你送我簪子?！?p> “嗯，好?！彼裏o所顧慮地應(yīng)答，“想要什么簪子，要幾支？”
“一支就行，你不是最喜歡紅梅嗎？便送我紅梅吧?！?p> 嫵玥突然輕愣，似是想到了什么：“我那兒有幾支從宮里帶來的紅梅珠花，都很好看，過幾日，我都拿來給你?！?p> “我不要?！狈魉⒓淳芙^，“我要你親自挑的，不要別人的東西?！?p> “好……”她故作氣惱道，“公主每次就知道跟我要禮物，還總喜歡使喚我?！?p> 緊靠著她的人收緊了放在其腰間的手，銀鈴般的笑聲隨之響起。
“……那你聽嗎？”
嫵玥垂眸而視，反問道：“你見我哪次沒聽了？”
拂霜感覺，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以前。
把人送回原來的位置，她又給她留了好多碎銀子。
“直接給你整的，那些人該是要懷疑你……這些都拿著，想要什么就買。”
“那你怎么辦？”拂霜忽而蹙眉。
嫵玥上了馬，才道：“你忘了，我如今有自己的俸祿拿，而且在國師府，也用不著……快回去吧，我走了?！?p> “好。”
她輕聲應(yīng)答，看著那慢慢消失在人流中的黑色身影，便握緊了手里的荷包。
“什么我向你要禮物，我也送過你的……”
拂霜喃喃自語著，便想起自己第一次學女紅，繡的第一個香囊就是送了她，除此之外，還送過玉佩、吊墜……
她還繪過她騎馬射箭、習武練刀的丹青，原也是要送給她的，后來卻沒舍得，便自己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