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家宴
“速來,流蘇樹下,不見不散!”
早起就收到了這么一封匿名信,梁輕昨夜宿醉,又是搜查又是夜貓子進宅的,斗智斗勇折騰一晚上,還有點起床氣。
就這?沒頭沒尾的,時間不知,地址不詳……
也不知道他當(dāng)年是怎么考上狀元的!
大約是主考官腦袋被驢踢了吧。
梁輕自然知道是誰,他的字化成灰也認(rèn)得。
梁輕磨磨蹭蹭出門轉(zhuǎn)了一圈,沒找到梁遠(yuǎn),索性牽了馬到了大街上。
路邊隨便一家小店,找個人問問,“哪里有流蘇樹?”
“客官是第一次來中都吧,要說流蘇樹,還得是西城門,百年老樹,獨那一株?!?p> 梁輕點點頭,剛要離開。
小二扯開嗓子吆喝了一句,“新出鍋的肉包子,熱乎的,好吃不貴……”
看小二邊吆喝邊拿眼睛偷著瞄自己的樣子,梁輕覺得就這么白問路有點不妥,于是掏出荷包,“來四個肉包子吧,包好拿走,包兩份?!?p> “好嘞,四個肉包子,您吶!”小二麻溜的用兩張油紙包,分包了四個肉包子。
梁輕給了錢,騎上馬飛奔到西城門。
一路上就聞到漸漸濃郁的花香,這味道這么熟悉?
西城門,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到如雪山、似云堆的流蘇花,層層疊疊,如遮天華蓋,將半個西城門遮了個嚴(yán)實。
再近一點,流蘇樹下。
陳慕罕見的一身青碧色簇新的學(xué)生袍,頭戴玄色紗帽,手拿折扇,負(fù)手而立,面對著流蘇樹,那背影竟有幾分蕭索之意,頗有“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的味道。
梁輕心想,你跟我有玩什么cosplay???
“師兄?”
陳慕應(yīng)聲轉(zhuǎn)頭,只看見一騎紅塵飛奔而來,梁輕端坐馬上。
今天她穿的是紅色的騎馬裝,策馬奔騰,紅衣烈烈。
當(dāng)年的天曌女帝打馬歸來,路過流蘇樹下,是何等風(fēng)景?
挾一股輕風(fēng)而來,帶一陣暗香飄過,不外如是吧!
陳慕暗自發(fā)愣,梁輕騎到近前,翻身下了馬,單手握著韁繩。
梁輕看陳慕在發(fā)呆,不客氣的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大清早擾人清夢,所謂何事?”
“呃,大清早?”陳慕看了看天,你是不是對大清早有點誤會呀!
“對呀,你看這么早進城門的人都不多?!绷狠p環(huán)顧四周。
“四更菜農(nóng)進城賣菜,五更早朝,現(xiàn)在連早朝都下朝了……”
“行了,知道了?!绷狠p看看的確日上三竿了,以往蹴鞠隊訓(xùn)練也的確早就開始訓(xùn)練了,不想再掰扯時間問題,打開一個油紙包,露出包子,咬了一口,把另一個油紙包一遞,“吃不?”
“……”陳慕大約這半輩子第一次,在街頭吃東西。
他還是接了過來。
兩個人在流蘇樹下,席地而坐,開始啃包子。
包子很香,流蘇更香,無數(shù)蜂蝶圍繞,那場景真是有點呃,醉了!
“這是天曌女皇親手所植?!标惸匠酝炅税?,擦擦手,扶著地面上虬起盤旋于的流蘇樹根,像是在撫摸一件藝術(shù)品。
怪不得,流蘇象征獨立,堅韌,天曌帝一個能稱帝的女人,倡導(dǎo)女性權(quán)利,男女平等,喜歡它就不足為奇了。
陳慕當(dāng)了大成的官,還沒忘天曌帝,這算不算身在曹營心在漢?
這些年還沒變,還真是個天曌帝狂熱粉?。?p> 陳慕緩緩收回看樹的目光,看向梁輕,“師妹,你說天曌帝她會回來嗎?”
梁輕不在意道,“人死了,怎么能回來?除非她是妖怪!”
陳慕強調(diào),“她沒死,她不是妖怪,她總有一天會回來的,師妹你相信嗎?”
梁輕心道:我信不信不重要啊,重要的是你信不信??!
“天曌帝有什么好?你為何如此……”梁輕想了想,不知道怎么措辭,一臉問號。
“天曌女皇乃女中堯舜,不僅勤政愛民,勵精圖治,她還革新除弊,車同軌,書同文,廢舊制,興女學(xué),提倡男女平等,更是居功至偉,你不覺得她的見解非常獨特,思想更加偉大嗎?”
梁輕不得不承認(rèn),“是,的確挺偉大的。”
陳慕:“對吧,古今上下,說是千古一帝也不為過,再難有能與之媲美之人?!?p> 梁輕心想,秦皇漢武,的確都是千古一帝,但是這個天曌帝么?
她八成是穿越者呀,沿襲前人成果罷了,遲疑道,“呃,這個,也,不一定吧!”
“是你嗎?”陳慕對著梁輕,“那個能媲美她、超越她的人,是你嗎?”
梁輕一副懶散的樣子,伸伸胳膊,抖抖腿,說道,“師兄你這么大年紀(jì),整天沒事惦記個百年前的死人干嘛?不如給我找個嫂子吧?!?p> 前世無數(shù)事實證明,那些“女神”的狂熱腦殘粉基本都是大齡大身青年。
不要對我太期待,你會失望的!
陳慕目光灼灼,上下打量梁輕。
看得梁輕老臉一紅,“師兄你再這么看人,我會覺得你是不是對我有非分之想!”
陳慕露出一副“你真是禽獸”一樣的表情。
梁輕破罐破摔,“怎么?你對我沒意思???那就好好呆著當(dāng)你的官,別想些有的沒的?!?p> “非禮勿言,師妹慎言?!?p> “好了,開個玩笑罷了,你到底什么事兒???”
陳慕:“師妹真的不知?”
梁輕一臉詫異:“我應(yīng)該知道嗎?”
“近來天機教出沒中都,怕是有大事要發(fā)生?!?p> “?”
天機教出沒,昨夜城防營搜查,今天陳慕都知道了?
“據(jù)說,天機教的大師兄,凌云還活著,難保不會卷土重來,再次謀反?!?p> 梁輕心想,怕是已經(jīng)又謀反了,不過成不成的,就兩說了。
就凌云那樣的,還沒怎么樣呢,他就流血三升了,不知道哪天又被抓去砍頭了。
“操心太多沒用,平頭百姓,能管得了什么呢?”
“……”陳慕滿心的期待都落了空,這個師妹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兩人閑扯幾句,各回各家。
梁遠(yuǎn)正在基地等她:“你去了哪里?”
“見了陳師兄,還看了百年流蘇樹?!?p> 梁輕看看梁遠(yuǎn),“我怎么覺得那株流蘇樹似曾相識,好像之前看過?”
“是嗎?可能是你做夢看到的?”梁遠(yuǎn)望著梁輕,眼神坦蕩。
“也許吧!”梁輕甩甩頭,荊山并沒有流蘇樹,那也許是來自前世的些許記憶?
此刻腦子里有那么個模糊的印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許昨晚醉酒,只是大腦存儲出錯的海馬效應(yīng)。
“走吧,帶你出去玩玩?!?p> 梁遠(yuǎn)帶著梁輕出了門,卻是到了梁玖的家,梁鈺蔣勛陳裕都在。
“等你們多時了?!绷壕翉奈堇锍鰜?,一身細(xì)布裙衫,用帕子包著頭,做家常打扮,臉上依舊白嫩,身形倒是健碩了一點,像個能干的婦人了。
“九姑姑怎么在這?”梁輕還是有點驚訝的。
梁玖早戀不成,輟學(xué)回家之后,憑父母之命嫁了梁州城的一戶人家,沒想到現(xiàn)在輾轉(zhuǎn)來了中都。梁玖擦擦手,“你姑父有點功夫,在中都謀了個差事,我們就搬來中都了?!?p> 梁玖家的院子,是個小小的四合院,三間正房,東西各有兩間廂房,雖不在繁華地段,遠(yuǎn)離市中心。但是梁輕知道這宅院價格怕是不菲的,畢竟中都,寸土寸金,看起來她的日子過得還不錯。
梁玖的丈夫黃勇,看起來人高馬大,笑起來憨憨的,卻讓人覺得很真實可靠。
他是個城防營的小吏,同在城防營,大約比張暖的職位小很多。
想不到梁玖嫁的人是這樣的,畫風(fēng)和范季璋完全不同。
在梁輕看來,卻比繡花枕頭華而不實的范季璋強了許多。
梁鈺考中探花,外放了個小官,不日就要啟程赴任,梁玖親手做了一桌子菜,都是家鄉(xiāng)味道,算是慶祝,大家一起吃飯閑聊家常,倒也溫馨。
梁輕也做了個菜,家常紅燒肉,沒加什么特別的調(diào)料,加了適量的姜片、糖、醋、黃酒等物,燉了一個時辰,燉出了五花肉本身的香氣,出鍋的時候撒上些許蔥花,瘦肉軟爛可口,肥肉香而不膩。
連梁玖的兒子都跟著吃了兩小塊。
小男孩兒剛剛一歲多,長得虎頭虎腦的,才學(xué)會走路,就要滿地跑,蹣跚的樣子惹人憐愛,跟她剛穿來時候的梁重一樣。
這是小孩子最可愛的時候,梁輕忍不住逗弄他,揉揉他白嫩嫩的小臉蛋,“哎呀,你怎么這么可愛呀,你吃啥長大的呀!”逗得他咯咯的笑。
黃勇說道:“他叫小石頭,剛出生的時候體弱多病,家里老人說賤名好養(yǎng)活,還沒取大名呢。”
“哎呀,有探花郎表哥在,我們小石頭還能沒個好名字嗎?”梁輕說著朝梁鈺擠擠眼睛。
“呃?!绷衡暠稽c名,愣了一下,“倒也是,的確應(yīng)該想個大名了!”
于是梁鈺真的就和梁遠(yuǎn)幾個參詳起孩子的名字來,各抒己見。
又是算生辰又是看八字的,古人起名真是麻煩啊。
最后定了個名字:黃子葳。
梁輕聽著倒還不錯,枝繁葉茂,欣欣向榮么!
看來探花郎是希望姑姑和姑父能夠夫妻和睦,瓜瓞綿長。
“好,好!”黃勇拊掌叫好,憨憨一笑。此刻有了大名的黃子葳,也對著爹爹笑呵呵,露出幾顆雪白的小芝麻牙,還沒有出全,看著充滿喜感,像年畫上的娃娃,甚是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