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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歌遠(yuǎn)

第一百七十七章白狼

輕歌遠(yuǎn) 肥喵有魚 4274 2023-08-12 16:15:54

  西梁山,天機(jī)道人登山遠(yuǎn)眺,夜觀天象,他一邊搖頭晃腦,掐指籌算,一邊振振有詞,仿佛念咒。

  梁重手提燈籠立在后面,他身量竄高了許多,但是一身本來合身的道袍穿在身上,依舊被他穿得松松垮垮,山頂?shù)暮L(fēng)驅(qū)走一絲睡意,讓他打了個寒顫。

  這個道士什么都好,就是總喜歡夜觀天象,害得他半夜從被窩里爬起來。

  “壞了,壞了!殺星又現(xiàn)!天地易主咯?!?p>  “大恒怕是要完?!?p>  天機(jī)道人感慨一番,回頭一看小徒弟正在寒風(fēng)中還打著瞌睡,抬手就是一頓爆栗:“個沒出息的樣兒,學(xué)了好幾年,連個天象都看不明白,我收你何用?”

  “那你放我走唄,我去找我姐姐,明早就下山。”梁重打了個哈欠,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惹來的是腦門又遭一頓爆栗,老道恨鐵不成鋼的嘆著氣下了山。

  清早,安寧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闖進(jìn)來:“嫂子嫂子……”

  康月綰放下手中的經(jīng)卷,一皺眉,“安寧,你還是這么急躁!早說過了,此處清修之地,要行止有度?!?p>  安寧看康月綰一身月白道袍,更顯身形瘦削,面容清俊,少了些皇后的雍容華貴,但是她說出的話還是不容置疑。

  “哦,哦,知道啦,知道啦?!卑矊幊UQ?,說著對康月綰行了個禮,然后在她對面坐下,康月綰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她繼續(xù)。

  安寧刻意往康月綰身邊挪了挪,壓低了聲音:“我今早聽那小道士說,老道夜里觀天象,說大恒要亡了?!?p>  “此話當(dāng)真?”康月綰一把抓住安寧的手。

  “……”安寧感覺手腕要被掐折了。

  “當(dāng)真!”還讓我不急躁,你看她急躁的!

  康月綰雙手合十,聲音顫抖:“天可憐見,他云氏也有今天!”

  “……嗚嗚,嗚嗚……”

  康月綰趴在安寧的肩膀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場,這些年她第一次在人前流淚,安寧靜靜地陪著她。

  康月綰終于哭完了,想起剛剛還訓(xùn)斥過安寧,此刻有點(diǎn)不好意思,安撫的拍了拍安寧的手。

  嘆道:“如此宸楓也可以瞑目了?!?p>  白狼山,一個隱秘的山洞。

  木梓沅已經(jīng)棲身在這里很久了,身上的傷好了七七八八,只是云昊還在昏迷,時不時說幾句胡話。

  半月前,她正在銀月谷,看到?jīng)_天而起的響箭,那是大恒軍中的信號,是絕殺的信號,木梓沅感覺不好,飛身逃竄到一棵大樹尖上,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起。

  這煙塵?這味道,她都熟悉。

  正是她常與人交手想脫身時候用的火雷彈,只是她用的火雷彈并沒有這么大的威力,此刻整個山谷都隨著爆炸聲震動起來,仿佛翻江倒海,這情形倒像是聽老人說的百年前的梁州大地動了。

  整個山谷里,不管是大恒軍,還是江州軍或者沐州軍,全部都停止了戰(zhàn)斗,四處逃竄,向山林里尋找出口。木梓沅仗著輕工好,飛身躲避傾倒的樹木,飛起的亂石,沿著白狼山方向逃去。

  木梓沅還算幸運(yùn),并沒有死,只是折了一只胳膊,她用布條固定好了,剩下都是皮肉傷。

  白狼山夠大,她找到了一個隱秘的山洞,勉強(qiáng)棲身。這應(yīng)該是個廢棄的黑熊洞,洞口一棵合抱的核桃樹救了她,既便于隱藏,又有了食物來源。

  最初幾天外面的喊殺聲連綿不絕,是大恒殘兵和江沐聯(lián)軍的最后頑抗,她已失去戰(zhàn)力,也料到大恒早已失去戰(zhàn)機(jī),只是在挨打,干脆躲在山洞里。

  呆了七天,喊殺聲沒有了,偶爾有江沐軍隊搜山的聲音。

  那個該死的江湛,他竟然陰魂不散,不僅在爆炸中沒有被炸死,還帶著人挖地三尺的要找她出來,她都知道。

  有一天夜里她趁夜深人靜出去找吃的,遇見了失魂落魄的云昊,把他帶回山洞。

  云昊沒有受傷,奇怪的是他的狀態(tài)并不好,經(jīng)常說胡話,有時候半夜說胡話,有時候清醒著也說胡話,像是中了什么邪。

  此時,木梓沅要趁著夜色出去查探,云昊再次抓著木梓沅的劍不放,“我的劍,天下第一。”

  木梓沅找到云昊的時候,他并沒有戴劍,“好,你的劍……”

  木梓沅只得把劍給他留下,自己帶了把匕首,走出山洞。

  出了洞口,沿著核桃樹上去就是個斷崖,上去斷崖,是一片山林,越過了山林,就是山坡。

  深冬時節(jié),月圓之夜,子夜十分,白狼山覆蓋一層薄霧,遠(yuǎn)處傳來“嗷嗷”的狼嚎,這就是所謂的“白狼嘯月”,以前聽傳說還覺得有趣,今天竟然覺得陰森詭異,木梓沅沒來由的打了個寒顫。

  她裹緊了衣袍,在山林中飛奔。她趁著月光,走出了很遠(yuǎn),找到一條可以下山的路,還打到兩條睡在草叢里被她一腳驚起的野兔,她興沖沖往回走。

  只覺得耳邊呼呼風(fēng)聲,仿佛有鬼魅隨行,木梓沅汗毛乍起,回頭一看又是月白霜白,出去走了一夜,已近黎明時分,風(fēng)更冷,霧更重……

  “你去哪了?”云昊竟然在洞口等她,聽說話的聲音,人還是清醒的。

  “去探了探路,順便抓了兩只野兔?!蹦捐縻湟粨P(yáng)手。

  云昊有些開心的接過兔子,兩個人架起火堆,收拾兔子,打算烤肉來吃。

  半空中突然傳來一陣笑聲“哈哈哈,原來你在這里?!?p>  “誰?”云昊扔了兔子,握緊手中的劍。

  木梓沅也掏出匕首,四下張望,然后回想起回來路上的詭異風(fēng)聲,開口試探道:“閣下跟了我一路,不要再藏頭露尾,快出來!”

  “哈哈哈”一道白影伴隨著笑聲,從天而降,手中折扇一揮,大冬天不怕冷還要打扇的,不是凌云是誰?

  “堂堂大恒皇帝,窩在窮山溝里摟草打兔子,陪著女將軍過日子啦?天下人要是知道了,是不是會笑掉大牙?”凌云說話那腔調(diào)真是氣死人。

  “是你?”木梓沅有點(diǎn)疑惑,這位楚公子為什么會來跟蹤他們?

  楚凌,荊山文會上見過,是個狠角色,為了梁輕還打了她一掌,她當(dāng)時受了傷,之后再也沒見過這位楚公子了,江湖傳說他是幽冥司的人。

  “陰魂不散!”云昊看見凌云,眼里冒火,揮劍就刺。

  凌云只是把折扇一合,順手一擋,四兩撥千斤地化解了云昊洶洶而來的劍勢,云昊再刺,凌云伸出兩個手指,輕輕的把劍刃夾在手指之間,云昊想要抽回劍刃,卻是沒抽動。

  凌云卻輕輕一彈,松了手:

  “聽聞前幾日大恒帝與沐王對戰(zhàn),真是精彩絕倫,不知道這可是天下第一劍?”

  “大恒帝這樣的劍術(shù)也配天下第一的稱號?你的劍,怕不是假的吧?”

  凌云的話木梓沅聽得云里霧里,云昊卻是不耐煩了:“殺,殺,殺”

  他連喊了幾個殺字,劍招劈頭蓋臉的向凌云招呼著。

  凌云一邊拔劍跟他招架著,一邊說話刺激他:“陛下還不知道吧?大恒的二十萬大軍全軍覆沒了?!?p>  云昊聽了,無動于衷,繼續(xù)揮劍,刺凌云的胸前。

  凌云閃身躲過,繼續(xù)唏噓道:“哦,陛下好像不在意,的確,江州沐州也死了不少人的?!?p>  云昊的劍慢了一步,凌云的劍就貼著云昊的頭頂削了過去,幾絲發(fā)絲應(yīng)聲飄落,粘到云昊的臉上。

  云昊再使出一招,刺凌云的肩膀,凌云先一步移開,又故作可惜的樣子:“那個可惜呀,都埋在山谷里,足足有十萬人呢,也足足有大恒的一半了。”

  云昊的劍一頓,凌云立刻笑了起來:“大恒帝真是大氣,用大恒二十萬人換江沐兩家十萬人,這以命換命的本事,真是讓我刮目相看?!?p>  云昊聽了有氣,劍使起來虎虎生風(fēng),可是不管他怎么打,凌云就是有本事躲開,而且是堪堪躲開,讓云昊有一種稍微用一絲力氣,就能殺了他的感覺,但是他再用一點(diǎn)力,還是殺不到,再用力,再殺不到。

  云昊開始?xì)饧睌?,劍招一招快似一招,凌云繼續(xù)云淡風(fēng)輕:“夜還長,兔肉還沒烤好,酒還沒溫,陛下別著急呀!”

  “以陛下天下第一的劍招,自然是能贏得在下的?!?p>  云昊又是一劍,凌云好像被刺到了,抖了抖衣袖,“哎呀,陛下好生厲害,幸虧我的袖子夠長,不然這胳膊都廢了”

  接著他又搖搖頭:“我倒是還忘問了,陛下和沐王前兩天比試的結(jié)果如何?是不是打得沐王屁滾尿流,俯首稱臣了?”

  沐王屁滾尿流,俯首稱臣,云昊還能在這?

  木梓沅看云昊的狀態(tài)都已經(jīng)要失去理智了,就在崩潰的邊緣,倆人打得天都亮了,此時如果云昊崩潰了,像之前發(fā)作那樣神志不清,再招來江沐兩軍的人,那自己也完蛋了,這個楚凌,最好早點(diǎn)趕走他。

  “看劍”木梓沅揮動匕首刺向凌云,凌云左手一揮,擋下匕首,右手再一掌,木梓沅被打倒在地。

  凌云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你這丫頭好不識趣,當(dāng)日你重傷我?guī)熋?,我饒你一命,你反倒不識好歹,跟著這樣的主子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木梓沅想不到自己在他手里連一招都過不了,看來在荊山的時候他是有所隱藏,之前和云昊動手也未使出全力,他這是在?

  耍云昊玩!

  這個想法一出,木梓沅頓時覺得荒唐,堂堂一國之君,竟然被人耍著玩,而他們竟然無計可施。真是虎落平陽……

  凌云悠哉的搖著折扇指著云昊,向木梓沅道:

  “你可知他用二十萬大軍獻(xiàn)祭,只為了炸平這座山谷?和江沐兩家以命換命?”

  “你可知他根本就沒有入谷,卻讓你入谷去送死?”

  “你可知此刻黎遜已經(jīng)統(tǒng)領(lǐng)楚州十萬大軍做了上將軍?你可還做著女將軍的美夢?”

  “他連自己的親娘都不要!他能在意你?你還指望跟著他建功立業(yè)?”

  每說一句木梓沅都一驚,說到最后一句,木梓沅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云昊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木梓沅喃喃開口:“你,你到底是誰?你怎么知道,知道……”

  凌云冷笑道:“這天下還有我不知道的事嗎?我還知道老夫人就死在他這個大孝子手里,所以他身邊的侍衛(wèi)都被他殺光了,是吧?”

  “……”聽到這話,木梓沅突然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fù)。

  這幾個月來,她飽受煎熬,對著有些癲狂的云昊,她一邊極力隱瞞自己發(fā)現(xiàn)了云昊弒母的事實(shí),一邊掩耳盜鈴的解釋那些侍衛(wèi)是因?yàn)樽鲥e事才被云昊殺光了,不想這事情天下人都知道了嗎?

  那云昊?

  木梓沅有些憐憫的看著云昊。

  而此時的云昊脖子梗梗著,雙目發(fā)直,發(fā)冠已經(jīng)在打斗中松懈,頭發(fā)垂了一半在臉上,哪有半點(diǎn)帝王威儀?

  “沒有,不是我,不是我?!彼掷镂罩鴦θ校瑒θ袖h利,已經(jīng)劃破了他的手指,血從手指縫流下來,但他似乎不覺得疼。

  凌云看著云昊,慢條斯理的問道:

  “你的軍師呢?”

  “你猜他為什么還沒打過來?”

  “黎遜害我!”云昊像是恍然大悟,大聲吼叫,對著大樹一頓亂砍。

  “娘,娘……”

  “我能保護(hù)你,我是天下第一?!痹脐挥峙e起手里的劍。

  木梓沅目光一滯,澀然轉(zhuǎn)頭,他們今天是出不去了,云昊犯病了。

  凌云靜靜地看著兩人,淡淡開口道:“此賊與我有舊,曾經(jīng)讓我吃了大苦頭,今日我必報此仇。木姑娘與我無仇,若今日木姑娘你能棄暗投明,大義滅親,手刃此等不仁不孝之人,我可以饒你一命?!?p>  木梓沅已經(jīng)看清了形勢,她只是云昊弒母癲狂的發(fā)泄對象,是他以命換命炸毀銀月谷的棋子,真正的大將軍是黎遜,木梓沅不知道他們背后做了什么謀算,似乎是云昊上了當(dāng),但是她知道現(xiàn)在的云昊已經(jīng)自身難保。

  雖然云昊不知為何,自信的以為自己劍術(shù)天下第一,但是他顯然不是眼前這位楚公子的對手,他不僅不能給自己帶來任何好處,自己此刻再跟著他,還會被凌云一起給滅了。

  木梓沅撿起了地上的匕首,但是她目光游移,并沒有刺出去,顯然是沒下定決心。

  凌云不免火上澆油道:“姑娘與此賊本無真心實(shí)意,實(shí)乃形勢所迫,若姑娘此番手刃此賊,也算為當(dāng)日的自己討回了一次公道,將來姑娘或遠(yuǎn)走江湖,揚(yáng)名立萬,或隱姓埋名,無人知曉,也能過上逍遙快活的日子?!?p>  木梓沅眼神一凜,對當(dāng)日的欺凌,她并沒有忘記,她心中埋藏著巨大的屈辱,凌云說的對,她的確是要給當(dāng)日的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木梓沅緩緩走向云昊,握著匕首的手慢慢的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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