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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的年份

41.她不愿他承受

我記得的年份 嵐小榕 4458 2022-09-07 19:24:17

  肚子咕嚕嚕叫得讓人無法忽視它的抗議。章翾自己去東北菜館吃了碗餃子,然后回家。

  小區(qū)里零星亮了幾盞路燈,遠(yuǎn)處小孩子嬉戲的笑聲隨著漸涼的秋風(fēng)一陣一陣傳過來。她聽了,想到茉莉那張小臉,心里有幾許寬慰??斓綐窍聲r,這短暫的輕松卻被情緒激動的撒潑聲打斷。

  是女聲,惱怒的粗口中帶著一絲哭腔,聽不清吐字可聲音卻十分耳熟。她不由的放慢了步速,也一點一點看清楚那站在兩棟樓之間風(fēng)口處的人正是萬嘉麗。

  她本能的停下腳步,怕此刻上前打擾拿著手機罵人的萬嘉麗會不合時宜,同時也想仔細(xì)聽聽是在爭吵什么內(nèi)容??伤还仓宦犌辶藘删洌耙痪涫菦Q絕的“沒門”,后一句是惡毒的咒怨“你去死”。

  接著,萬嘉麗不解氣的側(cè)轉(zhuǎn)過身,發(fā)狠的將手機摔在地上。

  翻蓋手機頓時摔成兩半,前殼正好彈到章翾跟前。

  萬嘉麗沒料到周圍還有人,尤其這個人還是章翾。她剎那間怔住,可因為長時間處在極端惱怒憤慨中,一時沒能做出應(yīng)有的補救措施,只是傻愣愣的看著章翾。

  章翾頭一回看到萬嘉麗發(fā)這么大的脾氣,也怔了片刻。她彎腰撿起地上的手機前殼,邊向萬嘉麗走去,邊溫和的問:“怎么了?”

  萬嘉麗飛快的抹了一把滿臉的眼淚,吸了吸鼻子,看著已經(jīng)走到跟前的章翾,她不吱聲。

  章翾攤開手掌,將手機前殼遞到萬嘉麗面前,又問:“怎么生這么大的氣?手機都摔壞了?”

  萬嘉麗刻意壓制下去的難過情緒很快重新涌上心頭。她的雙眼不聽話的往外冒了兩串淚珠,聲音因為剛才那場嘶聲力竭的爭吵而變得嘶啞,可她倔強的不承認(rèn)自己的失控,撇過半個身子說:“沒事?!?p>  風(fēng)有些大,從萬嘉麗的背面吹來,將她已經(jīng)凌亂不堪的長發(fā)吹得四處飛揚,好幾縷胡亂黏在她濕潤的面頰上,清晨化好的妝早哭花了,整個人亂七八糟的。

  章翾右手拎著給萬嘉麗帶的特產(chǎn),左手抱住她在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的身子,說:“先回家?!?p>  章翾沒有立馬追問萬嘉麗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她讓萬嘉麗先去洗澡,自己坐在沙發(fā)上看著茶幾面擺著的兩截手機發(fā)呆。

  萬嘉麗在浴室里呆了很長時間,出來時露在睡衣外的皮膚全都透著紅色,顯然是被熱水燙的太久。她很清楚自己應(yīng)該要向章翾做解釋,所以十分自覺的走去客廳,在斜對著章翾的單人沙發(fā)上坐下,邊用毛巾擦頭發(fā),邊指著桌腳放著的那一大包特產(chǎn)零食拉開話題,說:“買了這么多啊?!?p>  章翾配合的笑了一笑,說:“占了我半個箱子的位置。”

  萬嘉麗彎腰伸手從袋子里拿了一包麻辣香干,撕開包裝,塞了一大口到嘴里。她邊嚼,邊笑說:“就是這個味道,一點都沒變?!?p>  章翾一直看著萬嘉麗,待她將一包麻辣香干吃完,拿了紙巾給她擦嘴,才說起:“這家店的老板換了人,不過做事的師傅還在,所以味道沒變。”

  萬嘉麗的嘴被辣腫了許多,與她那張被洗的發(fā)白的臉形成鮮明的對比。她起身去冰箱里拿了兩盒酸奶,一盒給章翾,一盒插上吸管后猛喝。

  章翾肚子還撐著,于是將酸奶放到茶幾上。

  兩人都沒說話,沒開電視和空調(diào),房間里滿是萬嘉麗使勁吸酸奶的聲音。

  等萬嘉麗終于喝完酸奶,將盒子扔到垃圾桶里,章翾也起身,說要去洗澡了。

  萬嘉麗此時叫住章翾,像是已經(jīng)編排好了的臺詞,不帶任何情緒起伏的向她解釋說:“萬榮耀剛出國就因為跟當(dāng)?shù)厝舜蚣苓M了警察局,雖然對方傷的不重,可要求賠償?shù)慕痤~不小。我爸和后媽沒錢賠,又怕萬榮耀會被遣送回國。剛才后媽給我打電話,讓我想辦法籌錢。我說沒錢,她還把我罵一頓,我一下子就來了火氣,所以跟她吵架了?!?p>  萬嘉麗說這些話時一直沒有直視章翾。章翾看著她漂浮的表情發(fā)了會兒怔,最后選擇自然的笑起來,說:“就這么點小事兒?。课疫€以為怎么了呢,發(fā)那么大火,手機都不想要了。不就是打錢給萬榮耀嘛。我還有錢,要多少?如果我這里不夠,管蕭致借,借他個十年八年,最后不還都沒事?!?p>  萬嘉麗猶豫了片刻,搖頭說:“我不想再借錢給他們了。”

  章翾見她神情疲倦,一雙眼睛哭得浮腫,眼圈還紅著,便說道:“借不借都隨你的意思。我就一個觀點,不能因為錢的事弄的自己不開心。”

  萬嘉麗這才正眼看了看章翾。她點頭,苦笑著說:“我剛才太激動了??赡苁窃缇拖牒臀液髬尦臣?,可一直沒機會,正好借著這個事跟她完全鬧翻?!?p>  章翾回想起剛才聽到的萬嘉麗罵人那兩句話,不由自主的頓了一頓,隨后說:“我之前那部舊手機還挺好的,你要是不嫌棄,先拿去撐幾天。”

  萬嘉麗說好,又開玩笑問:“不會有什么隱私秘密藏在里邊吧?”

  章翾笑了一下,半認(rèn)真的說:“我的秘密只藏在心里?!?p>  章翾洗完澡出來,萬嘉麗已經(jīng)回房休息了。

  客廳里只開了一盞落地?zé)?,光線不明不暗的。

  章翾將剛才放在茶幾上的酸奶拿起來喝,雙眼一直看著被萬嘉麗緊鎖的房門。她聽不到臥室里有聲響,但她直覺認(rèn)為萬嘉麗還沒睡。她很想好好與萬嘉麗聊一聊,可心里明白這個時候是聊不出什么內(nèi)容的。

  她將酸奶喝完,又折回洗漱間重刷了牙,然后回自己的臥室。

  康明崢還在飯局上,她打電話過去,他問她有沒有要緊事。她幾乎從未有過要緊的事找他,也懂得他話里的意思,識趣的說:“今天有點累,我先睡了?!?p>  他說好,又問她:“明天讓司機送你上班吧?”

  她沒同意,說:“地鐵更方便?!?p>  他也沒堅持己見,說讓她好好休息。

  其實還不到十點,她雖然累,閉眼卻不怎么能睡著,于是起身去書架前翻書看。

  都是些上了年紀(jì)的書,大學(xué)時買的居多,種類五花八門,像科普類的買回來又嫌內(nèi)容復(fù)雜,所以還很新。

  畢業(yè)時是蕭致負(fù)責(zé)搬運這些知識重物,他鍛煉的少,胳膊腿都沒什么勁兒,見到堆成山高的書就暈了,想著勸她:“搬過去新房你也不會再看了,還不如留給師弟師妹們。”

  可她一本都不肯都落下,他沒辦法,只能老老實實一趟一趟上下樓的運。好不容易都弄上車了,不小心又掉出一本摔在他跟前。他彎腰去撿,翻上來時正巧看到書的扉頁右下角寫的是蒙東羽和章翾兩個人的名字。他幾乎沒過大腦,立馬拿起書的扉頁給她看并笑道:“我說怎么不肯送人呢,原來是阿羽送你的啊。”

  她站在車的另一邊,隔了不到兩米的距離看著他和他手里舉起的那本書,突地就掉了眼淚。

  他這時才發(fā)覺自己犯了錯誤,在某一瞬間忘記了他們是早已分道揚鑣的兩個人,急匆匆跑過來哄她。

  章翾一直記得這個畫面,就像她記得許許多多個別的畫面一樣。其實這個畫面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或許僅僅是因為那是個畢業(yè)季,校園里的樹木郁郁蔥蔥,籃球場上的歡呼加油聲伴著熱風(fēng)飄蕩在她耳邊,共騎一輛單車的小情侶們從她面前嬉笑而過,可她卻要在這個繁盛的季節(jié)離開。她是怕自己會慢慢忘記一些曾在這里發(fā)生過的事,所以才很努力很努力的讓那個畫面定格在自己腦海里。

  萬嘉麗第二天一早就出門上班了。

  章翾睡的輕,聽到關(guān)門聲立馬醒了。她不再能睡著,干脆早早起來去公司。

  電腦不但被蕭致修好了,速度也提高了很多,章翾干起活來十分順手,很快進入工作狀態(tài)。午飯后出門見大客戶,生意談的順利,不到五點就結(jié)束了,她覺得這一天過的簡直是出奇的順心。

  晚飯沒著落,她打電話給魏遼。兩人約了去魏遼家樓下吃重慶火鍋。

  天一冷,火鍋店的生意好的不得了。

  章翾去的算早,選了比較通風(fēng)的窗邊位置。她剛落座拿了菜單劃勾,魏遼就來了。

  他的腿傷還沒完全恢復(fù)到之前的狀態(tài),從門口走過來,身子有點左右搖晃。

  她看著別扭,但沒有半點嫌棄的意識,還打趣他:“腿傷沒復(fù)原,我是不是應(yīng)該恭喜你可以逃過年終考核了?”

  他苦笑了笑,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說:“我十分希望能活蹦亂跳的參加年終考核?!?p>  她也笑了一笑,將菜單遞到他面前,說:“我想吃的都選好了,你看看還要加什么。”

  他接過菜單,見上面已經(jīng)劃了十來個勾,笑問她:“幾天沒吃飯了?”

  她故意想了想,一本正經(jīng)的回答他:“四分之一天?!?p>  他將菜單交給服務(wù)生,復(fù)好菜之后問她:“回家有什么收獲?”

  她反問他:“收獲很多,你想了解哪個類型的?”

  他定定看了她一會兒,又慢慢笑起來,而后放棄此前的問題,改口告訴她:“我下周要去南京學(xué)習(xí)?!?p>  她故作吃驚的看著他,感慨道:“這樣的好事終于落在你這只知道埋頭苦干的好同志身上了。”

  他聳了聳肩,笑說:“可能是覺得我這種半殘廢的人在處里干不了活,未免我吃閑飯,所以發(fā)配我去學(xué)習(xí)?!?p>  她不信他的話,問他:“去多久?”

  他說:“一個月?!?p>  她問:“回來是不是該提正營了?”

  他搖頭:“哪有那么快?!?p>  兩人聊著天,服務(wù)生端了鍋和菜到桌上。電磁爐按下開啟鍵,鍋里的湯很快就有了動靜。

  魏遼會照顧人,燙熟了的菜都先往章翾的碗里送。

  章翾吃的開心,一直夸他是居家旅行必備的好男人。

  他對她的夸獎無動于衷,等她吃的差不多了,才十分隨意的提了句:“前兩天我們處長給我介紹了個對象?!?p>  她正吃著蘑菇,一口辣椒湯咬到嘴里,被他這話弄的辣椒湯不小心灌到喉嚨眼了,頓時嗆得咳嗽起來。她急忙端起茶杯往嘴里灌水,把咳嗽壓下去了,才回過勁來盯著他看。

  他笑的有些無奈,拿了紙巾給她擦嘴,說道:“只是新認(rèn)識了個女孩而已,又不是閃婚,用不用這么大的反應(yīng)?。俊?p>  她連連搖頭,十分高興的問:“那女孩是什么情況?快給我詳細(xì)說一說?!?p>  她興致高漲,他卻是口氣平淡的說:“是我們副參謀長的女兒,比我小三歲,剛從第二醫(yī)大學(xué)畢業(yè),分配到了師部的衛(wèi)生所?!?p>  她邊慢慢點頭,邊慢慢說:“是醫(yī)生啊?!?p>  他點頭,接著說:“就見了一次面,高高瘦瘦的,人還比較和氣。”

  她問:“你感覺怎么樣?這兩天有沒有聯(lián)系?”

  他不太想再說這事,但也知道她的興趣濃烈,不說清楚一些,她肯定更加會胡思亂想。他用漏勺撈了些豆腐給她,淡淡說:“有一些聯(lián)系?!?p>  她見他越說神情越勉強,忽的就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追問太多,于是低頭吃了些豆腐,也放緩了心思,只說:“那就先接觸接觸吧?!?p>  他又夾了幾根苕粉給她。

  她低著頭,他幾乎看不到她的臉,只能瞥見額頭上方的眉毛。他心里不喜歡這種沉靜的氣氛,也有些厭煩滾燙的湯鍋發(fā)出的咕嚕咕嚕聲,于是重新調(diào)整了語氣,逐漸變成歡快的節(jié)奏:“有一天醒過來,突然覺得自己的年紀(jì)不小了,父母嘴上不催,可心里著急。房子的問題解決了,總算在這座城市有了點底氣,雖然不曉得什么時候才能把錢還給蕭致,但如果有個人能分擔(dān),我想生活可能會過的稍微輕松一些。我也不是認(rèn)識了這個女孩就肯定會和她在一起,她家里條件好,不見得會真的看上我,可能只是應(yīng)付長輩。我就是從沒正正經(jīng)經(jīng)談過戀愛,總得學(xué)一學(xué)怎么和女孩子相處吧?有些事,明明一直都知道是很重要的,但總覺得時機不對,好像非要等某一天到了才能去做,其實就是傻,腦子不開竅。最近這陣子我經(jīng)常在想,我不應(yīng)該做一個原地踏步的人,你們都在往前走,我卻固執(zhí)的不愿意承認(rèn)生活原本的樣子,這樣只會讓我一再的錯過?!?p>  他說了一通話,前后連貫的不夠順暢,是在對她說,更是在勸自己。

  她無法打斷他,不知該說什么,也怕說錯什么。

  他始終不曾與她長時間的對視,總是看她一眼又很快瞟向別處。他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苦,可他知道她是明白的。

  湯鍋飄上來的熱氣隔在兩人之間,形成一種似夢幻般的透明白幕布。她無法完完全全看清楚他的模樣,他的五官甚至有了一些變形,可那股莫可名狀的惆悵完完全全籠罩住了他,讓他無法化成一縷煙絲逃離出生活給予的牢籠。

  她從來不曾在這件事上勸過他,因為覺得無論說什么都難免傷感。在這一刻,她連想告訴他高意達其實就是個混蛋的沖動都沒有,她怕他會受傷,她怕就算再給朱小顏一次選擇的機會,他還是孤獨一人,她不愿他承受這樣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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