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沐小頭一低,靈機一動道:“其實呢,我進不進去無所謂,只可惜了我給南臨王子的見面禮,那可是千年一遇的絕色美人?!彼娛匦l(wèi)面著躊躇之色,便招手讓他三個過來。他們?nèi)齻€泰然自若走了過去,只見她一把拉過薩怡臣對那些衛(wèi)戍近侍說:“各位長官,怎么樣,放他進去如何?”
衛(wèi)戍近侍抬眼一瞧,如同一群井底之蛙見識到了世界的廣闊,果真是難得一見的美男,既有同性的陽剛俊毅又蘊含幾分異性的柔云之態(tài),那一雙碧眼更是攝人心魄,雖不知小司令有無龍陽之癖,但放進去也未不可,其中一人便說:“就讓他進去。”
薩怡臣走到他們中間,趁其不備,放拳就打,身后兩人旋即跟上,打得這些衛(wèi)戍近侍措手不及,不到一分鐘,門前的衛(wèi)戍近侍悉數(shù)臥倒在地,動彈不得?;鞈?zhàn)之中谷沐尋機開了門,她沖到里面一看,老師果然不在這里。
房內(nèi)的舞女聽到響動,逐漸從迷夢中驚醒,見有陌生人闖進來,尖叫著連忙去找東西遮擋衣不蔽體的尷尬。薩怡臣和其他兩人看見這幅壯景,忙伸手稍微遮掩了一下探尋的眼神,但目光仍在美人叢中逡巡。薩怡臣眼尖,很快就看到趴在大床上呼呼大睡的季川禾。他幾步跳到床上,把他翻身過來,照著臉上就是兩大巴掌。
他臉上火辣辣得疼,這種生疼牽扯著他的雙手往兩邊臉頰上揉了揉,刺醒了他的美夢。他迷蒙著雙眼環(huán)顧四周,房間一側(cè)美女們驚慌失措地整理身上的衣服,兩名男子站在一旁不斷安撫她們,要她們不要害怕,先在此躲避。他心中不覺大驚,忙坐了起來,不料迎面撞上薩怡臣那一抹輕蔑的笑意,他凝神靜看,遲疑片刻說:“是你???”
薩怡臣把他從床上拽下來,待他穿好衣服,說:“正是在下,沒想到你還記得我?!?p> 季川禾三下兩下胡亂穿好了衣服,想著當日若不是他執(zhí)意帶走谷雨,爸爸的追殺也不會得逞,頓時恨意橫生,瞧準他的臉,豁然一拳打了出去。
薩怡臣注意力很集中,輕快地躲了過去,反手就是一拳,他亦早有防備,敏捷地閃到一邊。他們你一拳我一掌,兩三個回合下來,越打越紅眼。旁邊兩人看不下去,掏出槍對準季川禾說:“別動”,又對薩怡臣說:“薩隊,不要再打了,我們得趕緊出去?!?p> 尼貝爾甜蜜得就要睡去,突然谷沐神色慌張地推門而入。他有些生氣,剛要發(fā)作,轉(zhuǎn)念一想,以她的機靈,若不是急事定不會冒失到擾了他的雅興,于是掙扎著從威廉的臂彎里出來,披好衣服緊張地問:“發(fā)生什么事了?”
谷沐背過身去,等他穿好了衣服才繪聲繪色,言簡意賅,添油加醋地講述她如何在下班的路上發(fā)現(xiàn)一群形跡可疑的色木人,跟蹤至此,竟發(fā)現(xiàn)他們此行的目的是暗殺老師,他們此刻陰差陽錯綁了南臨王子,若老師還不快走,只怕會落入賊手。
她說話速度極快,抑揚頓挫,聲情并茂,他不覺如坐針氈,像他們這種高級人才確是暗殺的好對象,只是他不明白自己多年藏身在此搞研究,身份如何就暴露了,而南臨王子今夜在此又是誰泄的密。腦中思緒如麻,他一時管不了太多,忙拉起威廉跟著谷沐一塊下了樓。他們穿過燈紅酒綠,箭步來到前廳,尼貝爾對一側(cè)的衛(wèi)戍近侍大聲耳語了幾句,只見他們神色匆忙,快速召集里外的人,持槍急急往里沖了進去。
薩怡臣放下握在胸前的雙拳,掏出槍對準季川禾,示意另兩人上前用薄床單把他反手捆住,一人一邊架著他一條胳臂。他們剛走出房門,薩怡臣才驚覺谷沐已不在身邊,心下不安,再抬眼看向前方走道,一隊衛(wèi)戍近侍持槍朝他們沖了過來。他拔槍“砰砰砰”就是幾槍,槍槍彈無虛發(fā)。一時間樓上樓下沸反盈天,尖叫聲哭喊聲渾然一片,人群紛紛四下逃竄躲避,亂作一團。
留守大門外的七人隊中的三人聽見沁色宇里傳來槍聲,紛紛下車觀望,要不是已尊了令不能隨便離開,他們早就闖進去了。正是按捺不住內(nèi)心沖動的時候,他們看見混雜在逃竄人群中的谷沐,于是上前攔住她的去路,問:“小姑娘,怎么就你一個人出來?我們薩隊長呢?”
谷沐本以為他們幾個聽到里面的鳴槍定會跑進去幫忙,再說外面光線晦暗,人又這么多,他們未必看得見自己,誰知他們真是一群獨具貓眼的死腦筋。她故作慌張的樣子,說:“你們快點進去幫忙,薩隊長快招架不住了。”
三人一聽,心急如焚,其中兩個迅速沖入逆向的人流中實施營救,還有一個心里隱隱察覺不對,下意識抓起谷沐的手,說:“快跟我走?!?p> 谷沐死命掙脫他的手,說:“不不不,你自己進去吧?!?p> 那人見她反應(yīng)不對,更是執(zhí)意要拉她走,說:“不行,要是你不見了,我如何交代?!?p> 尼貝爾在后面看明白了七八分,已經(jīng)有點不耐煩了,他從內(nèi)兜中掏出一支鑲鉆石小手槍趁兩人推拉之際對準那人就是一槍,那人胸口中槍應(yīng)聲倒地,他催促道:“有完沒完,趕緊走,好叫人。”
谷沐看著倒地之人,竟覺一絲憐憫和意外,她什么時候變得那么優(yōu)柔寡斷,再說她什么時候不忍對這些人下手了,她完全不認識他們。她跟在尼貝爾的后面悶悶轉(zhuǎn)頭又看了那人一眼,回撤的余光中瞥見身后的威廉眼里噙著點點淚光,而這又是為何?她乍然一想,許是因為親眼目睹同胞被殺吧。
他們疾步趨前,好不容易行至入場口,身后一聲威喝,傳來谷沐十分熟悉的奪命怒吼,“站住,不然我開槍了。”谷沐不由停步轉(zhuǎn)身面對著他,嘴里卻是對老師說的話,“老師,快走?!?p> 薩怡臣舉槍對準扭身而望的尼貝爾,不想谷沐拋出身體擋在了前面,他略微遲疑,毅然扣響了扳機,只是方向微微偏了偏。千鈞一發(fā)之際,尼貝爾大喊一聲“威廉”便拉著她的手朝前跑去。
威廉在他們的身后緩緩跌落在地,他們飛快拐至入場口的圍墻下,沿著墻身跑了幾步,一同溜進谷沐來時的車上,尼貝爾開車疾馳而去。
谷沐靠在副駕駛座上低頭垂目,后視鏡里他的身影越來越遠,耳邊尼貝爾的聲音越來越近,“我們得趕緊回去搬救兵,不然南臨王子要是被抓了,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特別是你?!彼麆e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她卻毫無反應(yīng),只呆呆盯著后視鏡,祈盼這夜色中的黑影能快點離開。
后面的兩人挾持季川禾終于從前廳的人群中擠了出來,來到路邊見薩怡臣眺望遠處的汽車,招呼了他一聲,說:“薩隊,我們先把他弄上車?!彼班拧绷艘宦?,目送他們坐到汽車后座上,想著回去疏散里面的色木人,便轉(zhuǎn)身折回。忽然在他匆匆的視線里閃過一只顫巍巍的手,他回身低頭一看,這個叫“威廉”的色木人還沒有死。
當時他開槍只是為了阻止他們逃跑的腳步,并沒有打算取人性命。他走近蹲下來一看,威廉被打中了大腿,失血和疼痛令他意識開始模糊,不住呻吟。他扯下左臂的袖子,綁在他的槍口上,暫時幫他止住了血。他想著此人和尼貝爾關(guān)系親密,可以作為一個突破口,何況還是色木人,于是把他扛抱進車里,放在副駕駛座上。車內(nèi)倆人擔心槍聲已引來巡街的警察,心急道:“薩隊,快走吧,警察隨時會過來?!?p> 季川禾冷哼一聲,說:“這亞明城固若金湯,你們是插翅難飛。”
薩怡臣關(guān)上車門,欲要說些什么,卻聽到身后傳來陣陣急急的腳步聲,車內(nèi)倆人異口同聲地說:“是頭兒回來了?!?p> 七人隊的領(lǐng)頭已經(jīng)跑到薩怡臣的身邊,說:“薩隊,快走吧?!?p> 薩怡臣問:“里面的色木人從后門疏散走了嗎?”
領(lǐng)頭憤憤道:“娘的,他們太聽話了,死活不走,為此我還殺了那里的領(lǐng)班,可他們還是要留在那里?!?p> 薩怡臣想著這些人可能已經(jīng)被那個叫費云迪的人用藥物控制住了,一時半會也找不到解決的辦法,他們勢單力薄更不能把他們?nèi)繋ё?,當?wù)之急還是把季川禾帶出城,這樣才能獲得交易的籌碼。他說:“你再找一輛車,我們即刻出城。”
領(lǐng)頭帶上其余三人另尋一輛車剛坐上沒多久,巡警便從街道的一頭奔了過來。他們緊急發(fā)車,汽車在夜間的道路上奔馳,突然前方迎面并排急停下來幾輛車,攔住了他們前進的道路,很快車上的南臨軍紛紛下來,舉槍準備射擊。
薩怡臣立馬旋轉(zhuǎn)方向盤,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彎,竭力阻止送羊入虎口的慘劇,后面的車照貓畫虎,調(diào)頭原路折返。
奮力奔襲而來的巡警反應(yīng)不及,被他們突如其來的回撤撞個人仰馬翻,鬼哭狼嚎。汽車一路呼嘯,朝著事先謀劃好的出城路線狂速奔去。中途南臨軍的汽車很快斜插,跟了上來,這一根尾巴一路尾隨,他們怎么也甩不掉。眼看南臨軍車輛迎頭趕上,兩列車從左右兩側(cè)欲要對他們形成合圍,送他們一個夾心餅干。薩怡臣急中生智,瞧準時機驟然減速下來,只見兩列汽車急速斜撞在了一起,他們的車身微微一震,被后面剎車不及的汽車追了尾。他側(cè)臉看了看后視鏡,見后面領(lǐng)頭朝他微微一笑,便稍作調(diào)整,旋即拐進了一條深巷中。
城門已是重兵把守,他們唯有使出殺手锏,亮出季川禾,果然守門士兵只能乖乖打開城門。然城門前后光照極足,城墻上又是居高臨下的位置,狙擊手極易埋伏在上面,薩怡臣收起向上探尋的目光,一踩油門到底,想著避無可避,只能強沖,比誰的速度快了。
他的汽車剛開到城門口,后方一聲槍響,領(lǐng)頭的汽車失控飄停下來,城內(nèi)的南臨軍一擁而上,與車里的人展開激烈的槍戰(zhàn)。
薩怡臣忍住不去看,不去想,前方的狙擊仍未結(jié)束,若是分了神,便著了他們的道了。他聚精會神一鼓作氣將車開了出來,在門前的寬闊地上七拐八繞,避開狙擊。因里面坐著季川禾,又是在晚上,狙擊手輕易不敢開槍。因此到了大路口車身和車頂才斜斜挨了幾個槍子,一片窗玻璃也沒有碎。
此時城內(nèi)的南臨軍驅(qū)車幾輛追了出來,薩怡臣再度加足馬力,不料不遠處立著攔車路障,他急停不住,猛然撞在了上面,車燈搖搖晃動了幾下,靜了下來。薩怡臣再發(fā)動引擎,已是失靈,他忙說:“下車?!?p> 后面兩人帶出季川禾,交給薩怡臣,其中一人說:“薩隊,我們上前頂一頂,你帶上他快走?!彼_怡臣抓住那人的手,把季川禾推回給他,毅然決然地說:“不,你帶上他先走,以我的能力頂?shù)臅r間肯定比你長,我們能為你爭取更長的逃跑時間?!?p> 那人猶豫道:“薩隊。”
季川禾心知他們輕易不敢殺他,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冷哼道:“別費力了,你們一個也跑不了?!?p> 薩怡臣二話沒說照著他的臉就是一拳,為了他,他犧牲了五個兄弟。他再次囑咐道:“你務(wù)必把他帶回去。”那人只好領(lǐng)命帶上季川禾先走。
薩怡臣和另外一人蹲身伏在汽車后面,架好了槍。前方南臨軍的汽車越來越近,聲勢浩大,明晃晃的車燈齊刷刷射過來,耀得他們睜不開眼睛。忽然有光從后方投來,薩怡臣只覺如芒在背,猛然往后一看,兩列汽車朝著他們急急開過來,前有狼后有虎,看來這一次真要成為夾心餅干了。
正當他思考著先打前面還是先打后面,重振精神以作奮力一搏時,不遠處有人高喊:“薩隊,我們來了。”他再定睛一看,竟是他們的軍車,而車上載著的正是他們的將士,他們乘車從他們的身旁繞過,沖在了他們的前面,一時間槍林彈雨,火光沖天。
有人在他們的前面停車走了下來,一身戎裝英姿颯爽,如一朵潔白柔嫩的曇花開在炮火連天的夜晚,纖塵不染。她的臉龐在交錯的車燈光線中若隱若現(xiàn),越來越近,他的一顆心愈跳愈烈,似是要跳出來給她看。薩怡臣已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狂喜,情不自禁地迎了上去,不想她亦三步兩腳,笑靨如花地開在了他的面前。她笑眼盈盈,他再也抑制不住,忘情地擁了上去,一種心有所屬,魂有所棲的安穩(wěn)。他緊緊地抱上她,猶如抓住了三月里捉摸不透的春風,清馨快意,感覺她的手臂回應(yīng)著,環(huán)抱在他的腰間,更是喜不自勝。他后背一傾,用力將她抱了起來,原地轉(zhuǎn)了好幾個圈子,才將她放了下來,問:“你怎么來了?”
她的鼻尖抵在他的肩頭,一種好聞的清甜味道,她低語著,“我來救你啊,快被你嚇死了?!?p> 他的眼里似乎迸出奇異的神采,臉微微側(cè)向她的頭,嘴巴在她耳畔柔聲道:“你擔心我?”
她的臉微微一紅,聲音低到自己都聽不真切,說:“嗯?!蓖蝗恢g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樣,神色一振說:“你們先走,我?guī)鲜勘詈??!?p> 薩怡臣緊緊攥著她的手,說:“我去殿后,你帶上他?!?p> 谷雨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這才留意到斜后方的季川禾,他隱在夜色里,如一只中了暗箭的小獸,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一半歡喜,一半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