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黑暗籠罩大地,黑左使獨自一人蹲在院中。
夜風陣陣,冰寒刺骨。
老柳樹的枝條隨風游蕩,像是女人飄逸的發(fā)絲。
劉老爺父子吃飽喝足、酒暖肚腸,感覺不到寒冷,敞懷直面夜風。
王隱靜靜站著,夜風吹過他的身體,將他衣衫吹得獵獵作響。
他也不覺寒冷。
就算身著單衣,站在天寒地洞的雪原中,他也不會覺得寒冷。
內(nèi)功境武者自身的氣血,能夠形成一層小小的氣膜,包裹著武者的皮膚。
用以抵御天地間的陰寒,或者酷暑的炙熱,保證武者時常感覺到舒適。
黑左使靜靜蹲在院子里,用成捆的宣紙,扎成了一個紙人,高約兩米。
他的眼神變得極為專注,一張臉無比嚴肅,與之前嘻嘻哈哈的模樣大相徑庭。
兩米高的紙人立了起來,渾身慘白,毫無生氣,直挺挺的站在院落中。
黑左使又從懷中拿出一根老鼠毛制成的毛筆,放入嘴中用口水潤了潤。
潤濕了之后,便用這一支毛筆在紙人的身上繪畫,畫出衣著與相貌。
紙人的正面,畫出了他徒弟龍四的相貌,五官眉眼十分相似,頗具神韻。
紙人的背面,畫著劉老爺大兒子劉風的相貌,也是有鼻子有眼,大差不差。
黑左使的繪畫技術(shù)很好,兩張不同的臉,畫在一個紙人的正反兩面,竟都是栩栩如生,極為相似。
與王隱以前看見的那兩人大差不差。
只是紙人終究是紙人,雖然形似和神韻都有了,但畢竟是死的,沒有生氣。
一個頗像活人的死物,就這樣直挺挺的立在院子里,難免有些滲人。
劉老爺和劉云這對父子,看著那滲人的紙人,又看見紙人臉上那張與劉風極為類似的死人臉,頓時有些心慌恐懼。
他們裹了裹衣服,感到寒冷。
這時,黑左使又拿起了地上的其余物件,站在了那一具紙人的面前。
他舞動四肢,跳了一段詭異的舞蹈,像是大儺巫師的詭舞、鄉(xiāng)野祭祀的跳大神。
圍繞著這一具紙人,整整跳了有一刻鐘時間,他才緩緩停下。
‘不對勁,死物也有氣了?’
王隱忽然感覺,這一具死物紙人的體內(nèi)忽然涌現(xiàn)了一些氣息。
這些氣息不知從何而來,正由內(nèi)到外,順著紙人身體的縫隙向外流逝。
但只出不進,沒有活物的氣息循環(huán),似乎還是一個死物。
正在這時,黑左使忽然抓起了一把紙做的金元寶,向天一撒,口中高喊:
“陰魂借道!”
轟——
撒向半空中的紙金元寶,忽然憑空燃燒起來,落地的時候已經(jīng)燒成灰燼。
“陽人回避!”
黑左使又高喊一聲,將手中其余的紙金元寶,全都灑向了空中。
依舊在半空中自燃,落地的時候,已經(jīng)燒成灰燼。
‘江湖戲法?’
王隱有些好奇,繼續(xù)盯著那一具紙人,忽然發(fā)現(xiàn)它體內(nèi)的氣息又濃烈了。
但依舊是只出不進,沒有活物的氣息循環(huán),還是一個死物。
“鬼門關(guān)開!”
黑左使又抓起一半銅幣模樣的紙錢,向天一灑,燃成絢麗花火。
“徒兒!”
“回家!”
在最后一半紙錢扔向空中之后,燃燒的灰燼,有些落在了紙人身上。
紙人也燃燒起來。
但燃燒的紙人卻忽然有了“生命”,像是一具燒焦的尸體,正在痛苦吶喊。
火焰之中,浮現(xiàn)出劉風和龍四那兩張慘死的臉。
他們面目猙獰,七竅流血,在火焰之中,死死盯著王隱。
火焰很快燃盡,那一具紙人也被燒的焦黑,像是一具被活活燒死的焦尸。
它忽然伸出雙手,如僵尸一般指向王隱,悲愴的大喊:
“是他殺了我!父親!為我報仇!”
這是劉風的聲音。
乍聽死去大兒子的聲音,劉老爺被嚇得立刻酒醒了。
這時,紙人的身體又猛地調(diào)轉(zhuǎn)一百八十度,用后背面對著王隱。
一雙手臂也整個向后折去,又像僵尸一樣指著王隱。
這下是龍四的聲音,通過紙人的這張嘴,吼了出來。
“是他殺了我!師父!為我復仇!”
這話是說給黑左使聽得,黑左使也立刻回應道:
“四兒!你放心,為師一定替你報仇雪恨!以他頭顱,祭你在天之靈!”
劉風和龍四的“魂兒”,似乎真的被招來了,借助紙人之口指認王隱這個真兇。
劉老爺聲音微顫,召集家兵:“來!來人!給我把他圍??!”
駐守在劉家大宅的近百位家兵全都沖了進來,手持兵刃,沖向王隱。
但王隱卻連正眼都沒有瞧他們一眼,只是手掌微微一抬。
猛然釋放一股氣勁!
嗡!
一股氣勁從他掌中釋放,以他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撞去!
氣勁極強,撞向那些家兵的時候,他們被瞬間震暈,立刻癱在了地上。
獲得嬰兒般的睡眠。
劉老爺和劉云,也不可能扛過這種氣勁,立刻昏死,倒在地上。
方圓數(shù)百米之內(nèi),所有接觸到這股氣勁的人,都被震暈。
唯獨黑左使沒有被震暈。
因為黑左使已經(jīng)是外功轉(zhuǎn)內(nèi)功的氣海境武者。
這種不致死的氣勁,無法傷害他。
也無法傷害那一具燒焦了的紙人。
咻!
紙人忽然飛了起來,猶如一支利箭,飛向王隱。
它伸出雙手,如飛空的僵尸,似乎要掐死王隱。
但王隱只是輕輕一指,一股強橫的勁氣便從指尖釋放,撞上這一具紙人。
嘭!
肉體凡胎都扛不住王隱的一指氣勁,更別說這樣一個紙人了。
它瞬間炸成了漫天飄飛的紙屑。
也沒有任何“鬼魂”,從炸裂的紙人身體中鉆出。
咔!
王隱瞬間來到黑左使面前,一只手凌空扼住他的脖頸,問道:
“此術(shù)從何處學來?”
黑左使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扼住自己,自己沒有任何反抗機會。
就像是一只修煉成精的蛇妖,咬住了他的脖子,任憑他如何掙扎也無法逃離。
黑左使大驚!
這家伙的力量完全碾壓自己,他的內(nèi)功境界肯定比自己高!
但為什么自己察覺不出他的丹田氣海?
難道他的丹田氣海,已經(jīng)修到了九九歸一,幾乎隱匿了?
自己一開始讓他留下吃酒的決定,現(xiàn)在看來簡直大錯特錯。
自己想要把他煉成紙人的想法,也簡直是不自量力。
更可怕的是,王隱一改之前那種低垂眉目、無聊麻木的神態(tài)。
王隱的臉上滿是驚喜,甚至帶著某種狂野,就像一位發(fā)現(xiàn)有趣玩具的頑童。
黑左使更明白,自己現(xiàn)在就是他手中的“玩具”,即將接受殘忍的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