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懲惡仆懷玉情雙護(hù)
一場風(fēng)波落下帷幕，榮國府恢復(fù)往日寧靜。
不出五日，賈寶玉終于康復(fù)如初，上至老祖宗賈母，下至襲人等丫頭，個個歡喜不已。
與之相較，東邊的寧國府就顯得不是那么安生。珍大爺?shù)昧速Z母的話，惱怒兒子賈蓉給他丟人現(xiàn)眼，便讓小廝將賈蓉捆了，吊在房梁上一頓馬鞭管飽。
可憐小蓉大爺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要不是尤夫人和秦可卿拼命勸，最后干脆搬出太爺賈敬的招牌，珍大爺這才放過了賈蓉。
這些烏七八糟的事，經(jīng)番子之口，最終落在夏尊寶耳中，他一笑而過。
此時的夏小爺正悠哉悠哉的躺在炕上享清福，錦月在腳踏上坐著，膝上放著一只琉璃盤，盤里有三兩個精巧黃橙。
錦月把手上剝好的一個切成小塊，用簽子戳了遞給主子。
夏尊寶卻嫌棄竹簽兒太細(xì)，捏著不得勁，便起身拔了錦月頭上的銀簪，頓時覺得趁手多了。
錦月放下膝上的琉璃盤，起身想奪回簪子，怔了怔又不太敢，只得幽怨一眼埋怨道：“小爺盡管胡鬧，隨便什么物件都能拿來吃東西的？”
夏尊寶渾不在意，吞下口中黃橙道：“古人云紅袖添香，偏生我不喜讀書，你伴著我一起做對饕餮也不錯，這叫紅袖添食?！?p> 錦月聽他如此說法，一時想到這位爺不知多久沒去過義學(xué)，本想勸兩句，最終忍住。
伸手再要一塊黃橙，夏尊寶問：“榮國府有銀子送進(jìn)來沒，他們家欠我一份老大人情！”
“足足一千兩，富貴送進(jìn)來，我就收著了”，錦月答。
夏尊寶不悅，嫌棄太少，不過也未多做糾纏。
這時卻聽見正院里頭吵吵鬧鬧的，間或摻雜小丫頭的哭聲，還有一個男人在破口大罵。
一時分辨不清，夏尊寶看向錦月。
錦月起身來到屋外，張耳傾聽一陣，回來道：“前院的老王頭，說是太太屋里的丫頭給他派活不公，天寒地凍的讓他出了趟遠(yuǎn)門，闖進(jìn)內(nèi)院找太太理論來了?！?p> “太太呢？”夏尊寶問。
“倒沒聽見太太說話”，錦月答。
夏尊寶心中有了計較，讓錦月先過去瞧瞧。
等她出了小院，夏尊寶貓在屋外墻根下留心聽聲響，一幅鬼祟尊容，引得屋內(nèi)其他兩個小丫頭齊齊張望過來，不知道主子想做什么。
老王頭罵得越發(fā)難聽，這時傳來錦月的聲音：“老王叔，你也別這么著，不說你私跑到太太院里不合規(guī)矩，有什么冤屈不能事后稟明太太的？就算太太跟前不敢說，小爺面前也不好說？偏沒有在這個地方胡鬧的理！”
“黃毛丫頭，又與你何干！我今兒就想問問，既是太太管教出來的丫頭，憑什么單欺負(fù)我一個！”
兩句剛完，傳來老母親的聲音：“丫頭們給你派活，便是我的意思，人人都派，不獨你?！?p> “太太，照這么說，我還最遠(yuǎn)呢，吹了半城風(fēng)，就為你屋里幾朵蘭，回來也不見體恤下人，賞幾個酒錢。再說了，半路興了這么個家，偏學(xué)起大戶人家太太奶奶的威風(fēng)，前后十來口子人，哪個不當(dāng)笑話看？”
夏尊寶總算聽夠了，抬腳來到前院。
到了才發(fā)現(xiàn)，全家上下統(tǒng)共不到二十號人，這會兒里里外外的差不多全在。
“喲，老王叔，這么大火氣？”夏尊寶笑呵呵道。
老王頭眼角歪了下，氣呼呼的半點不想搭理。
“有點兒意思”，夏小爺心道。
往前兩步來到院子中央，夏尊寶環(huán)視眾人問：“你們有誰覺得老王叔占理的？”
一家上下摸不準(zhǔn)小主子心意，沒人愿意吱聲。
夏尊寶只好惋惜道：“你看看，沒人說你有理。以下犯上，以奴欺主，我卻覺得十分不妥，你說呢，老王叔？”
老王頭正要分辨，夏尊寶根本不給他機會。
“老水，等天黑拉到城外，就說老王頭不慎失足落水，咱們?nèi)叶己鼙础?，夏尊寶眼神微瞇。
話音剛落，水猴子和老方塔兩個從人群中現(xiàn)身出來。
水猴子一記刀手敲暈老王頭，再和老方協(xié)力把人抬了出去。
院中總算清靜下來，夏尊寶讓錦月過去，把老母親扶進(jìn)屋內(nèi)好生養(yǎng)神，他自己則回屋繼續(xù)饞嘴。
滿門將近二十口人，個個鴉雀無聲，明顯嚇得不輕。
被唬住的不止奴仆們，夏夫人圈住錦月的胳膊遲遲不愿松開，嘴上念叨：“這孩子，何時成了這副模樣？”
錦月小心將夏夫人安置在炕上，尋思一陣道：“要我說，小爺做的沒錯。原本咱們這個家，老爺不常在，之前小爺又年幼，有些渾人就不知好歹起來。”
“我的兒，難怪你小爺賞識你，說到我心坎上去了。不瞞你說，誰不是小門小戶過來的？體諒他們的苦，拉不下臉來喊打喊殺的，反倒讓這些人得了意！”
錦月見太太想透，也就不再言語，陪著說了一陣子閑話，作別回了自己屋。
回來一看，見兩個小丫頭離小爺遠(yuǎn)遠(yuǎn)的，想是不敢靠近。
桌上都是撥開的橙皮，還有些果殼灑了一地，錦月少不得上前收拾起來。
不一會兒收拾干凈，又想起一事，她便和夏尊寶說道：“對了，昨兒有個姓華的，說是戶部的官兒，叫什么主事來著，放下二百兩銀子就走了，說是給老爺?shù)奶烤?。富貴拿到我這邊來，我又給夫人送過去了?！?p> 夏尊寶點頭道：“沒錯，那是官中的錢，留著家里開支?！?p> 錦月又道：“有件事本不該說，可我也別無他法。剛進(jìn)臘月時候，我娘帶話過來，說我爹不成了，想讓我回去看看?！?p> 夏尊寶一聽這事，有些埋怨開了：“不早說，只管去！家里還有些什么人？”
一句話問得錦月眼眶微紅，似乎不愿說起家里那些傷心事。
夏尊寶也不好多問，讓她帶著五十兩銀子回去，預(yù)備那些不時之需。
好在錦月家并不遠(yuǎn)，就在城南，家中老兩口給廟里種菜為生。錦月還有個哥哥，年長她五歲，頭幾年分家別過去了。
當(dāng)日下午吃過飯，錦月收拾東西回家。
夏尊寶到底擔(dān)心，讓老方塔一路送她，再好生生的把人帶回來。
沒了錦月的屋子，仿佛失去了生趣，夏尊寶百無聊賴，一時想起寧國府的賈蓉來。
不知這位“好兄弟”傷勢養(yǎng)得如何，可卿又在做什么？
有道是想什么來什么，次日一早，從內(nèi)司衙門回來一個番子，告訴夏尊寶一條驚人的消息。
上次他報給內(nèi)司衙門的信兒，竟被天子朱筆御批。
沒兩日，一直在城外玄真觀修道的賈敬，也就是寧國府珍大爺?shù)睦献?，閑得發(fā)慌給天子上本，言說年輕時候荒唐，在外遺有一子，懇請?zhí)熳邮卓?，?zhǔn)其在外遺珠認(rèn)祖歸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