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準(zhǔn)是他們自己造出來的呢?”
陳大文先是愣了下,看著高元一本正經(jīng)地樣子,撲哧一聲被逗樂地笑了兩聲道:“哈,年輕人的想象力就是豐富啊。
那些泥腿子要是能造出來這種火器,那老夫都能上天把月亮摘下來了。”
陳大文自以為說了個很好笑的笑話,自己又跟著笑了兩聲,道:“朝廷是個成熟的朝廷,不會有你這種天真的想法。
所以朝廷覺得,肯定是有人私自將火器,這種洋人的火器,賣給了那些白蓮教匪徒。
當(dāng)然,白蓮教匪徒一直在流竄,他們的行蹤不好琢磨。不過洋人的行蹤是固定的,能和洋人通商的地方,也只有廣州一處。
所以……”
陳大文賣了個關(guān)子,看向高元,笑道:“你猜,后面會發(fā)生什么?”
陳大文已經(jīng)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高元自然也只能跟著往下說。
“所以朝廷派欽差來廣州,明面上查廣州官場貪腐,實際上是為了查洋人火器私販一事。廣州的官員為了消除他們的玩忽職守,所以先下手為強,選了我父親這個替罪羊?
而且為了防止事發(fā),又想要進一步除掉我,卻沒想到我活著回到了廣州城,所以這些人才出此下策?”
茶樓內(nèi)靜了一下。
陳大文顯然沒想到,高元會給自己拿出一個這種解釋,先是愣了會,隨后看向一旁的陳道德,笑道:“你看看,人啊,不服老是真的不行啊。這些年輕人的思緒可要比老夫快的多?!?p> 說罷,陳大文又轉(zhuǎn)過頭看向高元,輕聲道:“你說這么多,其實只說對了一點,那就是欽差來廣州,確實不是為了查貪腐,而是為了查明火器來源。
不過你父親不是替罪羊,廣州的官員,也不只是為了消除他們的玩忽職守。
老夫說了,你父親確實在走私火器,但你父親雖然是個厲害的人,可這種事情,憑你父親自己,還是做不到的。
在廣州的官場上,充當(dāng)你父親保護傘的官員,可不只是一個兩個那么簡單。
如果你父親被查了出來,那他們這些人的腦袋可都得落地。為了保住自己的腦袋,他們當(dāng)然得犧牲一下你父親了。”
高元低著頭沉默了片刻,隨后再度抬起頭,看著陳大文道:“我憑什么相信你?”
“就憑老夫是漢人,是這廣州城內(nèi),唯一沒有和你父親搭上火器生意的官員。這個理由如何?”
“很棒的解釋。”
高元也跟著笑了笑,道:“不過大人深夜教誨,想來不只是為了告知小子真相的吧?不知道陳大人想要小子做什么?”
“聰明人,老夫有點喜歡你這小子了?!标惔笪男χc了點頭道:“老夫早就看那些人不順眼了,那些人拿著朝廷的俸祿,卻視大清律法于無物,草菅人命,種種惡行,可謂是罄竹難書。
老夫可以庇佑你,也可以讓你報仇雪恨,當(dāng)然,老夫也可以借此更上一步,而有了更高的地位,這是老夫的私心。
不過老夫若能更上一步,便有了權(quán)柄可以著手肅清兩廣官場,讓這天下污濁再無藏匿之地,還天下一個乾坤朗朗,日月昭昭。”
陳大文笑著,眼角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高元看得出,陳大文笑的很開心。
高元也跟著笑了。
陳大文的餅畫的不小,但他還是從中找到了最為關(guān)鍵的兩個字——兩廣!
“陳大人的意思是,總督大人也參與進來了?”
廣東巡撫可以說是廣東官場上,在明面上,級別最高的官員了。
但廣東巡撫之上,卻還有一個兩廣總督。
兩廣總督會因為自己出身的緣故,要么對廣東偏向一些,要么對廣西偏向一些。
而在清朝的歷史上,絕大多數(shù)的兩廣總督都是偏向于廣東的。
畢竟廣東可要比廣西有錢多了。
偏向廣東,自然總督衙門就在設(shè)在廣東,而在廣東境內(nèi),還有哪個地方比廣州更繁華呢?
而且兩廣總督這么重要的位置,絕大多數(shù)設(shè)置的都是滿人。
所以陳大文這個漢人巡撫,過的其實并不舒坦。
“外面的事,你或多或少也應(yīng)該清楚一些。”陳大文端起面前的溫茶抿了一口,道:“常齡是廣東布政使,雖是滿人,但權(quán)柄畢竟在老夫下面,老夫自然是看不上他的。
但他上面的總督吉慶,卻是老夫的頂頭上司,老夫雖有心為民除害,但礙于吉慶,也不得不投鼠忌器啊?!?p> 高元在心里撇了撇嘴。
慫就是慫。
還偏偏裝出一副有心殺賊,無力回天的心思來。
這些狗官,漢人滿人都一個樣,沒幾個好東西。
“可憑借草民的身份,想扳倒總督卻也不容易吧?!?p> “欽差不日就會前來廣州,到時候老夫可以安排你攔路喊冤,有老夫在一旁協(xié)助,天理昭昭,此案的罪魁禍?zhǔn)妆囟y逃法網(wǎng)。
你也不用擔(dān)心,到時候,老夫自會保你周全。”
周全?
周全個屁!
你要是有那能耐,還至于深夜攔我?
怕不是到時候被你賣了,還得替你數(shù)錢。
其實陳大文的這一通話下來,加上他本人慈眉善目的形象,如果是尋常人,估計早就感恩戴德下跪磕頭了。
畢竟這種天大的冤屈,居然能找到人為自己伸冤,那就是妥妥的青天大老爺!
可高元以前就是畫餅高手,這種同行遇同行的操作,高元可沒那么好忽悠。
“不知陳大人說要保我周全,該如何保我?畢竟這種事如果調(diào)查下去,那家父走私火器的罪名可就釘死了。
到時候,家父是反賊,我豈不是反賊余孽?
在欽差面前,保小子這個反賊余孽,恐怕難度不小吧……”
陳大文端著茶盞的手頓了下,看著高元的眼神中,閃過一瞬間的精彩。
他自然是不可能保高元的,畢竟這種事一旦事發(fā),無疑會給自己清清白白的履歷上蒙塵,也讓自己的升官發(fā)財夢多了變數(shù)。
所以高元是肯定要犧牲的。
但這話不能直說,所以陳大文只能先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