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兒手托香腮,滿心歡喜的看著面前桌案上的一幅字。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好詩,著實是好詩啊。”
正在少女忘我喃喃時,一道聲音響起,走進來一人:“玉兒師妹,什么好詩啊?”
楊玉兒抬眼看了一眼,豁然瞪大雙眸:“陳師兄?”
“你你你,你怎么這么快就好了?”
來者正是前日在縣衙被刺穿胸膛的陳寒食,只見此時的他不僅傷勢痊愈,而且紅光滿面,半點也看不出兩日前受過致命傷。
“這就要多虧了蘇師弟的神奇藥液啊?!标惡成祥_雙臂,喜道:“僅一日時間,我的傷就完全好了,要不是娘和爺爺都攔著,我昨日就過來找你了?!?p> “也不知蘇寒那藥液叫什么名字,竟然這般神奇?!睏钣駜耗笾掳驼f道。
陳寒食道:“師妹方才在說什么詩?”
楊玉兒執(zhí)起桌案上的宣紙遞了過去。
陳寒食接過一看,頓時被宣紙上的文字吸引住了,準確的說,是被其內(nèi)容吸引住了。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v使相逢應(yīng)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xiāng),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p> 字里行間流露著深沉、悲痛而又無奈之感,即使是初次讀這首詩,陳寒食也深深被感染了。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咀嚼著詩中韻味,不知不覺間,陳寒食淚目了,“夢中重逢,沒有卿卿我我的膩歪,而是無言淚千行?!?p> “這首詩是何人所作?”陳寒食從悲切的心境中掙脫回現(xiàn)實。
“這首悼亡詩,是蘇寒為其亡妻所作。”楊玉兒亦是為蘇寒的深情所折服,拿過陳寒食手中的宣紙,看著上面自己娟秀的字跡,一種淡淡的惆悵驀地在心中升起。
“蘇師弟?”陳寒食疑惑道:“蘇師弟尚未束冠,這十年生死又從何而來?難道他十年前就已經(jīng)成家了?那時的他,應(yīng)該才七八歲吧?!?p> “‘十年’只是一個概詞,用以體現(xiàn)夫妻情深?!睏钣駜簩@首詩愛不釋手,自然有了自己的一番理解:“或許對他來說,夫妻的感情深似海,以‘十年’為喻,抒發(fā)內(nèi)心情感。”
陳寒食點了點頭,認可了這個說法,由衷感嘆道:“沒想到蘇師弟年齡不大,卻有這樣悲苦的經(jīng)歷,倒是叫人心疼啊。”
崇尚雙修之法,并不等于荒淫。宇唐修者雖然大部分都有雙修對象,嘴上也說著只為修煉,沒有感情也無關(guān)緊要,但其實在他們的內(nèi)心里,道侶就是陪伴一生的人,非道侶亡故,不會再尋。
若是道侶亡故,另尋道侶,則合情合理,沒人會多言。
而那些道侶亡故,卻選擇不再另尋的修者,會得到大家的尊敬。
重情之人,可敬可佩,古往今來,皆是如此。
“難怪蘇師弟對師妹你不理不睬,甚至冷臉相對,原來是因為這個?!标惡郴腥坏溃骸拔疫€以為你們此前有什么誤會?!?p> “我確實誤會他了,原本我以為他是個浪蕩子,初次見面就盯著我看,好生無禮?!睏钣駜夯叵氘斎眨嘈Φ溃骸昂髞聿胖?,他只是喜歡黑色,我猜他妻子生前就喜歡穿玄色衣裳,所以看見我的時候,才會一時忘情。”
這就是你好幾日都不換衣裳的原因么……陳寒食看著一身玄衣的楊玉兒,內(nèi)心隱隱作痛。
吁……楊玉兒嘟著紅唇把墨跡吹干,隨后小心翼翼的將宣紙折疊好揣進懷里,問道:“對了,師兄你今日過門所為何事?。俊?p> “哦……”陳寒食從思緒中回過神來,道:“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蘇師弟救了我的命,我自然要去當面致謝,來找?guī)熋?,就是想讓你帶我去一趟,我,我找不到?!?p> “我正好想去找他問問短松岡在哪?!庇腥伺阃?,不顯尷尬,一想到能光明正大且理由充分的去找蘇寒,楊玉兒就忍不住的有些歡喜,“一起走吧?!?p> 陳寒食默默看著腳步輕快地楊玉兒,深吸了口氣,心窩處比被呂楓捅穿了那會兒還要疼。
二人行至青禾院,在服侍弟子的告知下,得知師徒二人昨夜就去了東郊靈臺縣。
“此案有青禾長老出馬,想必不久就會告破?!标惡车?。
楊玉兒狡黠的眸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既然蘇寒都跟著去了,我們也去看看吧,順手幫幫忙,還能撈點功績?!?p> 你一個公主還需要什么功績?陳寒食點了點頭:“去見識一番也好?!?p> 二人說走就走,剛一出門,便和一座肉山撞了個滿懷。
“何師姐?”楊玉兒被肉堆撞的眼冒金星,揉著發(fā)昏的小腦袋,看著面前的何東施問道:“你來這干什么?”
“當然是來看看我的乖乖寒寒啊。”何東施踮著腳朝里看去,問道:“寒寒呢,他去哪了?”
寒寒……不僅是楊玉兒,就連陳寒食都被這親密的稱呼割劍到了。
“他跟著青禾長老去靈臺縣抓鬼去了。”楊玉兒深知何東施人大膽小,光潔的鵝蛋臉上露出一抹幽森:“傳說那惡鬼吃人不眨眼,尤其喜歡肥肉,師姐要是擔心蘇寒安危,不如一起去看看么?”
何東施聞言打了個寒顫,連忙擺手,“不去,不去,我還是回去減肥吧?!闭f完艱難的調(diào)轉(zhuǎn)身體。
楊玉兒捂嘴偷笑,陳寒食默默搖頭。
二人騎上馬,離開花神宗,直奔靈臺縣。
雙橋鎮(zhèn)于府。
蘇寒疑惑道:“這些事你們是怎么知道的?”
三人對視一眼,老婦上前一步小聲道:“大人,這些都是縣衙府一年前就貼出來的告示上面寫的?!?p> 蘇寒恍然,明白了方才三人看待白癡的眼神,臉頰不由得抽搐了一下,掏出九兩銀子,平均分配給三人,“多謝告知?!?p> 三人哪敢接當差的錢,連忙擺手。
“拿著!”蘇寒道:“這是你們應(yīng)得的?!?p> 把銀兩塞給三人,蘇寒走出于府,直奔雙橋村高家。
……
行過晚膳,高幃祥端著油燈走進房間,昏暗的房間里總感覺有雙眼睛在暗處盯著自己,但已過古稀的他,并未生懼,又點起一支蠟燭,將整個房間照亮。
“這幾天咋總感覺不得勁?!崩细咚α怂︻^,心想一定是日夜操勞導致精神不濟,明日不去勾欄耍了,在家休息兩日吧。
掀開床幔上床,剛一躺下,一滴液體正中眉心,老高伸手拭去,疑惑的朝著屋頂看了看,沒發(fā)現(xiàn)異常后,剛想閉眼睡覺,又一滴液體滴在臉上。
“屋頂漏了?”老高艱難的爬起身,端起床頭油燈朝上一照,頓時嚇得雙腿一瞪,直挺挺倒了下去。
只見床幔頂上,赫然掛著一顆帶血的人頭,人頭朝下,面帶獰笑,眼窩里不時的滴著血。
……
有誰知道‘割劍’兩個字的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