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晚上明月高照,傲蘭城的街道上行人如織,花店里面的小情侶甜蜜地依偎在一起,酒館里面青年學(xué)生們在熱烈地談?wù)撝L(fēng)吹拂著,人們正在享受著平靜的時光。未料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一切,一輛馬車突然出現(xiàn)在街道拐角處,兩匹馬兒已經(jīng)跑得口吐白沫,馬夫還兇殘地甩著鞭子,而車上的人仍在不斷地催促讓他再快些。行人們紛紛躲閃,店鋪擺在路邊的物品和桌椅被撞的七零八落,哭聲叫喊聲此起彼伏,場面極度混亂。站在路邊手持木棍的一名青年正欲沖上前阻止那輛馬車,卻被旁邊的一稍微年長的同樣裝束的人攔?。骸澳惆l(fā)瘋了嗎?那輛馬車能從你身上直接輾過去!”
“可是馬車這樣會傷到人的!我身為巡警不能置之不理!”青年還在掙扎。
“你沖上去才是真正瘋了!難道你沒看見剛才車上坐的是什么人嗎?是大臣杰勒米的千金小姐佩迪!她的霸道整個傲蘭城里都是知道的,經(jīng)常這樣駕著馬車在街上沖撞的,你現(xiàn)在沖上去就是送死!”男人牢牢地抓著青年的胳膊不敢松開。
“就算是如此,我們身為巡警難道就任由她這樣橫行霸道嗎?”眼見著馬車揚(yáng)長而去,只剩下一片哀嚎之聲,他只能恨恨地盯著揚(yáng)起的塵土。旁邊的男人見他不再掙扎,這才松了手,轉(zhuǎn)身幫旁邊的人收拾散落一地的東西,青年也過來幫手:“難道我們真的沒有辦法了?”
男人一邊把撿到的東西放進(jìn)木桶里一邊說:“你沒有看到自己身上掛著的牌子嗎?”
“什么牌子?”
“就是表明你是巡警身份的牌子??!”
“看到了,這又如何?”青年不解。
“看到就行了!我們整個傲蘭城里面所有巡警的任命都是由總督大人批準(zhǔn),不只是巡警,連同監(jiān)獄里的獄警,宮廷里衛(wèi)兵都是由他指揮的,而總督大人是向杰勒米大臣直接負(fù)責(zé)報告的,也就是說杰勒米是管著我們所有人飯碗的,他位高權(quán)重,身為他的女兒,這位佩迪小姐驕橫也是自然的。她酷愛馬匹,出來游玩不是騎馬就是駕車,只要是她出行,傲蘭城的老百姓就要遭罪,由來以久,大家都知道?!?p> “難道就這樣任她妄為?”青年把手里的東西整理好后,皺著眉頭。
“不然呢?別說她在街道上橫沖直撞,就算是在王室城堡里駕車跑馬都行!”男人收拾完最后一樣?xùn)|西,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土,向四周張望了一下,靠近青年,神神秘秘地開口:“難道你不知道娜麗與杰勒米的關(guān)系嗎?”
“杰勒米是我們總督大人的上司,娜麗是誰?”青年一臉迷惑。
“咳咳!你是外地人,又才剛來幾天,當(dāng)然不知道嘍!娜麗就是當(dāng)今的王太后,也就是國王的母親?!?p> “一個大臣,一個王太后,能扯上什么關(guān)系?”青年還是想不明白。
“你還是太年輕太單純!”男人微笑著搖搖頭:“要知道自從拉蒙特讓兒子拉米斯當(dāng)上國王,自己就頂著拉蒙特公爵的名號退了位,本以為可以安心享樂,只是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宮內(nèi)突然傳出其病重的消息,此后就再無任何有關(guān)于拉蒙特的消息,不知道是病重還是已經(jīng)不在人世。這邊娜麗手握重權(quán),朝中大臣都聽她的,拉米斯根本不是她的對手,自己身為國王,手中權(quán)力早被架空。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宮中傳出來娜麗與杰勒米有染的傳聞,雖然宮中嚴(yán)令不能再傳,但是這個小道消息在老百姓當(dāng)中已經(jīng)是沸沸揚(yáng)揚(yáng),大家都知道?!闭诖藭r,旁邊的店鋪老板親自端了水出來讓他們洗手以感謝兩位幫忙收拾,男人道了聲謝,邊洗手邊繼續(xù)說道:“杰勒米在拉蒙特在位時并不受重視,但是自從娜麗掌管實際權(quán)力之后,一夜飛上枝頭,雖說是娜麗想要培植自己的勢力,倚重于他,至于是否有其他因素在內(nèi)也很難說了。”
青年也在洗手,他若有所思地說:“這么說來杰勒米豈不是權(quán)力更大了?”
“當(dāng)然了,身為王太后的情夫,有這么大的靠山,杰勒米自然能夠在宮廷之中呼風(fēng)喚雨,他的女兒如此囂張當(dāng)然不足為奇?!蹦腥艘呀?jīng)洗完了手,拿布擦手??吹角嗄耆算对谂赃叄谂ο@么多以前聞所未聞的事情,他笑了笑:“我說與你的這些你聽一聽就算了,有些說是真的事未必是真,而說是假的也未必是假,我們小百姓還是管好自己就行了?!?p> “可是我們畢竟是巡警,難道說就這樣聽之任之?”青年還想堅持一下。
“當(dāng)然能管的事情必須要管嘍!至于我們不能管的事情當(dāng)然交給那些大人們?nèi)ス?,說來說去我們能管的也就是老百姓的事情啦!”男人說著就開始往前走。青年見狀也只能嘆了口氣拔腿跟了上去。
話分兩頭,這邊佩迪駕著馬車回到家里,剛到臥室,氣呼呼地將頭上戴著的寶石發(fā)冠摔在桌上,連聲嚷嚷自己要喝水。侍女連忙端來玫瑰水,佩迪喝了一口就將金杯摔在地上:“干嘛端這么甜的水?一點都不解渴!”另外一名侍女連忙再端上一杯新的檸檬水,佩迪看也不看手一揮就將杯子打在地上。
“什么惹得我的小公主發(fā)這么大的脾氣?。俊苯芾彰锥酥粋€杯子出現(xiàn)在門口,佩迪看到父親,也不說話,只管撅著嘴地坐在一邊。侍女收拾好就出去了,留下父女兩個。
“來來來,喝了爹地送來的這杯水,你自然就不渴了?!苯芾彰滋е铀偷脚畠鹤爝?,佩迪也不鬧別扭了,就著杯子喝了一口,立刻滿臉發(fā)光:“這是什么水,不但解渴,還有一股香味呢!”說著自己伸手抬著杯子一飲而盡。
“呵呵,是橘子水,不過我加了些薄荷香料在里邊,解渴又清涼。”杰勒米笑道。
佩迪剛放下杯子,突然間又站了起來:“爹地你的臉怎么了?為什么又紅又腫的?”
“呃,是出去的時候太陽過于毒熱,皮膚曬得過敏了而已。我已經(jīng)擦了藥膏,沒什么要緊的了。”杰勒米剛要伸手去撓臉,卻被佩迪按?。骸安灰獡稀!本o接著她拿了把羽毛扇給父親扇風(fēng):“萬一撓到臉上有了疤痕就不好了?!苯芾彰子X得好笑:“爹地是男人,就算是有疤痕也沒關(guān)系的?!边^了半天沒聽到女兒出聲,抬頭一看,卻看到佩迪雖然搖著扇子,卻已經(jīng)滿臉淚水,急忙伸手替她揮淚:“佩迪你怎么了?為什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佩迪推開父親的手,自己擦了擦眼淚,才抬起頭來:“我身體沒什么事,只是心里不舒服?!?p> “心里要是不舒服的話不如出去散散心?!?p> “我剛從外面回來,駕著車跑遍了全城,買了我想買的所有東西,吃了我想吃的所有美食,可是我仍然不快活!”
“有大把的金幣供你隨便花,還有什么不開心的呢?你不是喜歡馬兒嗎,明天我再帶你去買幾匹!”
“唉!爹地你根本不明白我的心思!”佩迪猛地站起來:“我真恨不得自己是個男人,這樣就不用隨隨便便地被強(qiáng)迫嫁人了!”
“女兒,你已經(jīng)很幸福了,至少能與親王結(jié)婚,不是那些低層的賤民。而且將來有無盡的榮華富貴等著你,干嘛要讓自己陷入無謂的煩惱呢?”
“這根本不是什么無謂的煩惱,而是問題的根本!我從小就喜歡騎馬馳騁,在藍(lán)天白云的照拂之下,在大自然之中自由自在,為什么現(xiàn)在突然要我與那個什么拉斯特結(jié)婚呢?”
“親愛的女兒啊,有多少大臣想將自己的女兒嫁與親王而不可得,現(xiàn)在這么好的機(jī)會擺在眼前又怎么能夠不珍惜呢?而且拉斯特親王英俊瀟灑,又受王太后器重,與他結(jié)親為一家有何不好呢?”
“管他有多英俊瀟灑,與我沒有半點關(guān)系!我根本不想踏入婚姻,管他什么樣的男人!我知道,因為這件事情是王太后弄的,你才不敢說半句話。爹地啊,你也是朝中大臣,地位尊貴無比,為什么要屈居于那個過氣王太后之下呢!”
“啪!”佩迪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臉上火辣辣地疼,杰勒米盯著自己打女兒的那只手一時間也愣住了。“爹地你打我?就為了王太后的荒唐決定打我?”佩迪還沒有決定哭還是不哭,杰勒米連忙從房間里出來,生怕自己看見女兒的眼淚會心軟。
手指觸到臉上的傷口時,一陣刺痛感傳來,加上心中的煩惱,杰勒米忍不住將桌子上的東西掃到了地上。有腳步聲傳來,來人輕輕地將地上的東西撿拾起來放在一邊,接著將一個托盤放在杰勒米的面前:“爹地,今天的晚飯你沒有出來吃,我特意叫人做了些湯,里面加了你最愛的薰衣草葉,既然不想吃,就喝一些吧?!?p> “多謝你操心了,相比起你妹妹,你更加細(xì)心,也懂得體貼人。”杰勒米抬頭,勉強(qiáng)笑著面對自己的兒子杰西嘉。杰西嘉是杰勒米的兒子,與佩迪是龍鳳胎兄妹。當(dāng)年杰勒米的夫人艱難生下杰西嘉與佩迪后便撒手人寰,杰勒米多年又當(dāng)爸又媽將一雙兒女拉扯成人。因為疼惜孩子們從小沒了母親,對他們倍加呵護(hù)。因為佩迪小時候身體時常生病,所以更加照顧,天長日久,過度地照顧變成了寵溺,正因為如此,讓佩迪的性格十分地驕橫跋扈。而身為家中長子的杰西嘉卻善解人意,從小喜歡讀書,之后考入本地著名高等學(xué)府,在哲學(xué)、數(shù)學(xué)、建筑與天文等方面造詣頗深。杰西嘉雖然出身名門,但他為人謙和,每次與打交道時從不輕易提到自己的家世,如今除了在大學(xué)里學(xué)習(xí)之外,還在天文館內(nèi)做實習(xí)生,做事認(rèn)真仔細(xì),頗受同事的好評。今天回家后聽到侍女提到家中發(fā)生的事情,加上晚飯時父親與妹妹都找借口不來餐廳,他就主動來找父親。
“妹妹的脾氣是那樣,過兩天就沒有事情了。”
“唉,今天我本來是去勸她的,誰知越說越上頭,我還沒忍住打了她一巴掌!”杰勒米愁容滿面:“這個孩子被我寵壞了,她居然說自己寧可成為一個男人都不愿意接受強(qiáng)壓的婚事?!?p> “這門婚事來得也是有些突然,換任何人都會措手不及的?!苯芪骷螠匮韵鄤?。
“我也知道的,可是這件事是王太后親開金口當(dāng)著一眾朝臣宣布的,如果我提出異議,會有什么樣的后果不言而喻?!闭f到這里杰勒米搖了搖頭,千頭萬緒一時涌進(jìn)心里,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觸動到手上的傷口,倒吸了一口氣。杰西嘉連忙上前,掀起袖子一看,父親胳膊上的紅疹雖然已經(jīng)退了不少,但是摳破的傷口密密麻麻地布滿了皮膚。他二話沒說,趕緊出去,很快回轉(zhuǎn),手上拿著消毒的藥膏,還端著一盆褐色的藥水,幫助父親清洗傷口,接著又細(xì)細(xì)地敷好藥,拿干凈的布包扎好。“之后我每天都幫你洗傷口和換藥,再過幾天傷口收了口就好了,只是爹地你不能再手撓破傷口了?!泵ν曛蠼芪骷巫诟赣H對面:“這個一看就是吃了不該吃的肉桂粉導(dǎo)致過敏,而且量還不少,爹地你明明知道自己對肉桂過敏,為什么會把自己弄成這樣?”
杰西嘉的關(guān)切之情溢于言表,杰勒米感動之余,卻有苦難訴。自己與娜麗如今的關(guān)系當(dāng)初實在是百般不愿卻身不由己。他雖然是她鐘情之人,但是娜麗這個女人心狠手辣,現(xiàn)在又大權(quán)在握,伴君如伴虎,女人若是翻臉無情,自己死不足惜,但是一雙兒女自己卻不能不顧。娜麗在明知杰勒米對肉桂過敏的情況下還在酒里面加入此種成分,就是暗示她對杰勒米有生殺予奪之權(quán),這樁婚事她自有考量,容不得杰勒米置喙。
“我從宮里出來時就這樣了?!苯芾彰字恢v了一句,杰西嘉便什么都明白了。當(dāng)初謠言傳出來時,他也怪過父親做出這樣的事情,令整個家族蒙羞,不過慢慢地他明白了父親無法宣之于口的苦楚。其實以父親的學(xué)識,完全可以憑憑借自己的本事坐到高位,但是被迫遵從王太后的意思后,朝中之人明里諂媚,暗地里卻是講了許多不堪入耳的話出來,這一切杰勒米都默默地獨自承擔(dān)。杰西嘉越明白父親的處境內(nèi)心就越痛苦,兩個男人滿腹的話,此時也只能看著燭火默默相對而坐。杰西嘉安慰了父親幾句后回去自己的房間,杰勒米卻一夜未眠,他可以吃任何苦,但唯有自己的兒女是不可觸碰的底線,而且深知自己再一味退讓下去,情況會愈加惡劣。
天色朦朧亮了起來,杰勒米的信也寫好了,來到院子里,他從鴿子籠里拿出了一只鴿子,將那張羊皮紙緊緊地綁在腿上,手一揚(yáng),看著那只鴿子慢慢消失在天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