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元記得十分清楚,上次發(fā)現(xiàn)芝妮雅時,她的精神已經(jīng)崩潰,無法正常認出任何人,譯元想盡辦法,她都沒有反應,為什么這次她會突然間念叨起拉斯特?
握起芝妮雅的手,冰冷又潮濕,而且一直想往回縮。無論譯元如何輕聲細語地想要喚醒芝妮雅的記憶,她只管呆呆盯著前面,雙目無神,不要說認出面前的譯元,恐怕連自己是誰都沒有了概念,但是她嘴里卻能念出完整的人名?
“譯元你回來就好了!”瑪姬一見到譯元,就慌慌張張地小跑過來拉著她就去寢宮,弄到后面的宮女也跌跌撞撞地跟著,生怕王后不小心摔了。譯元看到瑪姬這樣子,一頭霧水,只好任由瑪姬抓著胳膊被拖進房間,又看到她著急地關門,把所有服侍的人都關在了外面。
“什么事情這樣神秘,非得到這里來說?”譯元終于忍不住,瑪姬卻又跑去窗戶那里張望了半天確定沒有人偷聽,這才過來拉著譯元坐了下:“今天你不在的時候,拉米斯和娜麗來了我這里!”
“母子兩個一起來……的確是少見。但是也不用緊張成這個樣子吧?”
“我才不會因為他們一起來就緊張呢!”瑪姬撇了撇嘴:“是他們一來,娜麗就叫人把小花花抱出來看!”小花花是瑪姬給那個小嬰兒起的乳名,譯元覺得一個小男孩起這個名字有點奇怪,但是瑪姬喜歡,也就不多說了。
“來看小花花也沒有什么特別的。”
“以前娜麗來很少提出來看他的,這次她是抱著不想撒手,甚至離開的時候還想讓若拉帶走孩子!”
當初孩子被抱來時,娜麗肯定知道芝妮雅是孩子的生母,也知道自己兒子做了出格的事情,這也是她將芝妮雅藏得這么嚴實的原因。把孩子扔給瑪姬,應該是沒想好如何處置他,而且她瞧不上拉米斯,這種行為也是一種藐視。豈料后來瑪姬與拉米斯越來越喜歡這個孩子,孩子被照顧得很好,大家心中越發(fā)重視孩子,現(xiàn)在娜麗居然想要抱走孩子!譯元知曉這件事的大概情況,但是她沒有告訴瑪姬,或者說她找不到合適的時機來講。尤其看到瑪姬面對卡希拉與馬迪那種小女孩的依賴神態(tài)時,譯元更加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自己知道就好。
娜麗已經(jīng)對外宣布這個孩子是拉米斯的繼承人,不過大家都知道拉米斯的位置坐得并不穩(wěn)固,所以沒有人去追究孩子的來歷與血統(tǒng)是否純正。一直視孩子可有可無的娜麗,為何現(xiàn)在突然想起這個孩子了?事有反常,譯元心里隱隱覺得有些事情不太對勁。
“她呀!看著我把寶寶養(yǎng)得健康又好看,就想著搶回去,怎么能這樣過分!”瑪姬一臉的不甘,氣呼呼地小聲嘟囔,她不敢高聲,怕被人聽到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譯元心里裝了許多事情,但是不可以講,除了安慰幾句,暫時找不到別的辦法可以對抗王太后。
若拉走出大門,見到街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她用頭巾將自己的臉遮得嚴嚴實實,低著頭盡量從街角穿過,不想引人注意。在接近王室城堡的護城河時,她沒有從正面的宮門進去,而是繞了大半個城堡,從后邊一個并不起眼的小橋進去,看守門口的人什么都沒有問就讓若拉進去了。
“我看到若拉從門里出來時手里拿著東西被布包裹著,從外邊看不出里面是什么。她進出王室城堡的都是同一個地方,看樣子與那里的人非常熟悉。”譯元塞了不少的金幣后,來人留下這個消息就趁著夜色悄悄地離開了。譯元心里想著自己又要走一趟了。
“我真的很想把這個老家伙扔去和那些獅子待一塊兒!沒有人能夠隨便給我臉色看,哪個人不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可是他就不聽話!如果不是為了拉斯特,我立刻砍下他那顆蒼老的頭顱!”在寢宮里,娜麗咆哮的聲音格外刺耳,譯元躲在暗處,就看到若拉步履匆匆地趕進去,手里還拿著東西。
若拉低聲說了一句什么,娜麗點了點頭,不一會兒兩人帶著拉斯特進來,說是帶著,其實是牽著手領進來的,拉斯特就像個小孩子一樣連走路都磕磕絆絆,肢體相當僵硬,被人扶坐在椅子上,他的頭耷拉在椅子背上,一雙灰白色的瞳仁映入了譯元的眼簾。躲在暗處的譯元捂住自己的嘴巴,以防自己驚叫出來。拉斯特那雙死人般的瞳仁一下子撞擊到她的記憶:那個宮廷老嬤嬤;死去的一船人??茨壳暗那樾?,拉斯特現(xiàn)在病入膏肓或者說已經(jīng)變成了一具行尸走肉!難怪娜麗非常生氣,看她發(fā)狠的樣子,這件事情與卡爾溫大有干系,因為之前帶消息給譯元的那個人明確地看到若拉就是從卡爾溫的家里出來的。
若拉將手里的金碗送到拉斯特嘴邊,他只是僵硬地張開嘴巴,將碗里的東西一飲而盡,娜麗給他擦干凈嘴巴,慢慢地,拉斯特陷入昏睡狀態(tài),娜麗讓人把他扶進內(nèi)室,自己坐在大寶座上發(fā)呆,若拉在旁邊給她扇著羽毛扇。不一會兒,隨著一聲“母后”,拉斯特邁著大步現(xiàn)身,神采奕奕,與剛才的判若兩人。他坐在娜麗身邊有說有笑,就像之前那個風流王爺又回來了。譯元從旁觀察,看到娜麗的眼神流露著慈愛、驕傲,以及之前從未見過的:哀怨。以她的身份,有這樣的表情實在令人費解。
日就近午,拉米斯過來用膳,說了朝堂上許多新鮮事情,瑪姬聽得津津有味,兩人之后還逗小花花,氣氛非常溫馨。一邊的譯元卻從拉米斯的描述中聽出了一絲不對勁。
娜麗一改往常霸氣的作風,沉默了許多,很多時候她都不開口說話,使得拉米斯有了更多發(fā)表自己看法的機會。表面上看,她變得容易接受大臣們的意見,但是譯元感覺她變得更加小心,不再輕易反駁別人,尤其是卡爾溫所說的話,簡直是言聽計從,看上去是處處被掣肘。娜麗的個性不可能輕易向別人低頭的,她只是被別人抓住了把柄,那個人就是卡爾溫。
若拉頻繁地出入卡爾溫的住處,而每次都要帶回來一包東西。據(jù)譯元觀察,那包東西就是拿給拉斯特喝的,他喝完之后就會恢復到正常人的狀態(tài),不過這種狀態(tài)不能持續(xù)很久,還是需要卡爾溫調制的藥來維持。一種不能根除的病,成為娜麗的心魔所在也在所難免。
每次從卡爾溫那里拿藥來醫(yī)治拉斯特后,娜麗都會過來要求帶走小花花。如果不是拉米斯堅持,孩子早就被帶走了。但是瑪姬已經(jīng)是日夜驚心,她不知道為什么娜麗要帶走孩子,也不知道拉米斯可以保護孩子多久。娜麗的狀態(tài)越來越瘋狂,瑪姬直覺如果把孩子交給她,結果不堪設想。
卡爾溫正在花園的密室里熬制魔藥,一個仆人過來跪在門口稟報:譯元來拜訪。
譯元站在噴泉旁邊,想起上次在這里與拉斯特和卡爾溫商議如何救瑪姬,仿佛就發(fā)生在昨天。
還是在那個亭子里,茶水之中加入薰衣草蜂蜜,香味很特別,令人感覺安心。譯元等了許久仍不見卡爾溫出來,仆人只報說主人有事在忙,暫時無法出來。在忙什么呢?譯元心生疑竇。
久候不至,卡爾溫從來不會如此怠慢人的,應該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纏住了。乘著左右無人,譯元用法術變出了幾只追蹤球觀察府里的情景。她知道這樣做不算禮貌,但是等太久,就算是無聊時的小游戲吧!懸浮在面前的幾個小球不停地閃爍著,里面展現(xiàn)的是房間、長廊、起居室等不同地方的畫面。用法力探測不同地方的情形是譯元從小就會玩的小把戲,不過經(jīng)過之前的事情,她這次也并非僅僅出于好玩的心態(tài)……忽然間一個小球沒有了光芒,整個變黑掉在了桌上,正在觀察的譯元趕緊拿起小球,發(fā)現(xiàn)它里面已經(jīng)布滿了裂痕,這是魔法攻擊留下的印記!而且這股魔法的力量十分強勁!
這只小球觀察范圍是花園,它被毀得如此嚴重,說明是碰撞到防御類的魔法才被弄到面目全非,簡而言之,花園的某處被設置了結界,而且設置的類別為最高級。一旦設置這種級別,結界的內(nèi)外就是皆然不同的兩個世界,外面連只飛蚊都進不來,若是誤入,在結界的邊緣就會被不同強度的時光流擊穿!小球雖然沒有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但當它發(fā)射的魔法力量被結界擋住彈回來時,本體就會被更加強大的魔法反噬,內(nèi)部被擊得七零八落,完全被廢!這也就是小球徹底變黑的原因。
卡爾溫的確是個魔法師,從他設立的魔法結界來看,其掌握的法術級別還不算低,只是如果卡爾溫是個魔法師,為什么拉瑪師父與耶爾叔叔都沒有提起過,或者是他們兩個都不知道卡爾溫的這個秘密?
“客人已經(jīng)告辭離開了,說是突然有事,下次再來拜訪?!甭犕昶腿朔A報的卡爾溫點了點頭,待仆人離開后,他坐在椅子上。這次譯元來訪不算突然,無奈自己正在熬制魔藥。魔藥制作不可以中斷,更加不可以隨意變化時長,否則一切前功盡棄,給拉斯特的喝的藥是絕對不可掉以輕心的。
卡爾溫不是懼怕那個王太后有什么動作會威脅到自己。本來對這個薩卡國來的異族女子,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放在心上,總覺得薩卡是個還沒有開化的落后國家,那里的人只會崇拜他們自己想象出來的神靈,所有的東西都要占卜之后方才施行,十分荒謬。何況娜麗當初送來時是以侍女的身份送到王室城堡里的,一個小小的宮女能成多大氣候。未料到之后峰回路轉,一個被剝奪圣女稱號的小女子居然坐在了蘭花國的王后的位置上,后來更成了王太后,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不可一世。卡爾溫能成為國師,他知道自己這條仕途走得是多么艱難,要保住自己的位置,也促成了他外表溫和少語,但內(nèi)里傲氣的性格。何況歷經(jīng)三朝,期間國王都十分倚重他,為了王室家事得罪國王頗為不值,故而對此事他三緘其口。
可是自從拉米斯當了國王后,他性格懦弱,被娜麗拿捏而不敢反抗,卡爾溫對他也不滿意,曾經(jīng)也想扶拉斯特上位,這與娜麗的想法不謀而合,所以卡爾溫才與拉斯特交好??陀^來講,拉斯特看上去的確比他那個大哥更加精明果斷,更有帝王之相,加上性格開朗,喜歡四處游歷,見聞廣博,與朝中大臣關系相處融洽,對卡爾溫十分尊敬,贏得了眾人的肯定??上Э枩剡@次被派去駐守傲蘭國邊境,以抵抗薩卡國的入侵,碰到了與自己相識的一名法師,此人并不簡單。之前杰勒米專門找到他,說自己需要找一個會魔法的法師來幫忙,具體做什么事情他并未說明??枩夭环奖阕穯?,推薦了一名法師后再也沒有過問,沒有料到在邊境意外遇到這名法師。他并不是薩卡國那邊的,只是巧合之下剛想通過傲蘭國邊境時遇到了戰(zhàn)事,所有的通關活動都暫時停止,法師天天徘徊在邊境,希望看到松動的跡象,沒想到看到了卡爾溫。
異國他鄉(xiāng)遇到相識之人,兩人都十分高興。推杯換盞之際,他無意間說出了上次的事情。杰勒米讓他去給宮里的教習嬤嬤施法,讓邪靈附其身,而他則被要求假扮為一個小兵卒隨隊出行,等到合適的時候將隊伍中的目標人物除掉。“你知道那是什么隊伍嗎?是護送送未來的新王后去蘭花國的隊伍,而他們想要除掉的就是即將成為一國王后的那個小姑娘!我沒想到那個大臣讓我做這樣的事情,在路上我試過一次,不過那個老嬤嬤被人發(fā)現(xiàn),我一直沒有找到機會下手。就在他們要換車上船的時候,我找到機會施了法術,那個大船在海上淹沒。本來我不想做這樣的事情,但是杰勒米特意吩咐要做得干干凈凈,不可以有丁點兒痕跡,給得錢又足夠,所以我沒有理由推脫是不是?”
卡爾溫聽到這席話,每個字都如同炸雷一般,之后他整整三天都沒有出來,再出來時,別人都沒有什么感覺,但是他知道自己內(nèi)心已經(jīng)再不復從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