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兩只黑鴉突然從地面飛起,風(fēng)似地從莉琦的肩旁掠過。雨沫向后跌了一跤,瞳孔地震似地恐懼地看著她,雙手抖顫地緊緊扣著地面的黃土塊。雨沫右手緊緊撐著地面,快速向一邊劃動碰擊地面的左手將自己的身體轉(zhuǎn)向后方,一只腳使勁蹬開身后的地面,另一只腳猛地踏下深深的一個腳印,快速地跑離那里。?
鋪滿眼眶的大片未被采摘的玉米地,混有高大雜草的玉米林正一竿竿地被雨沫用力撥開。突然她腳下磕到了什么,身體急速向前傾過去。前身撞到地面,從后上方翻起的雙腿似乎想把身體甩出去,整個人在這片草毯里不斷翻滾。一段時間后,重心頓時向下——是一個下坡,身體向斜下方自由落體似的掉了下去,右手不時地碰打著什么堅硬的東西,她連忙將雙手收回來。雨沫無法將自己停下來,雙手交插著抱緊自己的后頸,收回雙腿迅速將身體縮成一團,緊閉雙眼等待著,等待著什么時候自己停下來。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雨沫漸漸回過神來,她微微張開眼皮,看見的卻是灰白色的、高度能蓋過自己膝部的、環(huán)繞自己周圍的一片高草地。雨沫已經(jīng)安靜地重新趴臥在大地上,雙手擺放在灰黃粗糙的雜草上,臉蛋被一個鈍尖的草尖頂著,似乎已經(jīng)劃開了一道血口,她看見臉部正下方的草葉上幾小滴的紅色。她驚了一下,慢慢用雙手死死扎住一把草葉,握緊拳頭頂著地面,將其中的一個膝蓋頂在地上嘗試讓自己站起。她又摔了下去,下巴狠狠撞到了地面,但還是沒有放開撐著地面的手。再次嘗試,一只膝蓋用力地頂住大地,另一條腿蹬向后方,用腳在地面踩實,撐著全部力量,雨沫緩緩地站了起來。
毒辣的驕陽用它的萬千光箭不斷射向這片土地,大地已經(jīng)變得疲脊不堪。一群迎著陽光拖著黑影的白鳥在空中盤旋,其中一只停在雨沫旁邊的石質(zhì)雕塑上,沾著紅色物質(zhì)的尖嘴正對著雨沫,反光點在黝黑的眼球上不停移動,連續(xù)左右擺動著它渾圓的腦袋。
忽然再次變換場景,太陽變得巨大無比。鋪滿半邊天的黃得發(fā)黑的太陽正在自己的面前烈火似地灼燒著自己的身體,每一顆拖著黑影的蒿草已經(jīng)鑲上了燒焦的黑邊,身上的衣物開始變得焦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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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槍響穿過了那只白鳥,向后噴出花瓣狀黑黃的液體,落下的尸體沙沙地撥開厚高的草群,嚓一聲撞到地面。
異常毒辣的太陽光逐漸變得暗淡,一個黑色寬邊帽的人經(jīng)過她的肩旁,黑色的身影擋住了她面前的紅黃色云彩。走向那里的石質(zhì)人像雕塑,手放了上去,抓了抓圓滑反光的石廓。
“你休息夠了吧?這個你拿著,防身用吧。”莉琦丟給她剛才使用的手槍,走近仔細地打量著那塊雕塑。
“不是很安全嗎?真煩人!”雨沫左手緊緊捂住她的右胳膊。“那是什么?”
“是一個石質(zhì)雕塑。”莉琦深情地看著它。
雨沫一步接一步地跨過去,腳底嚴實地扎進地面,強勁的風(fēng)流不斷地阻擋著她前進的步伐。她拖拽著右胳膊,慢慢走向那個雕塑,湊近頭看著它,眼睛,嘴,眉部,再到整個面部的表情。只見它張大著嘴巴,露出滿嘴的尖牙,真是一個驚悚猙獰的面孔!它脖子右下方凸起微小部分,略尖的下巴,櫻桃似的小嘴,還有額頭上向兩邊梳開的劉海,毫無疑問,這就是自己,只是左手腕處有很明顯的刮傷痕跡。
“為什么?我會出現(xiàn)在蘇玄音的絕望當(dāng)中?這個人又怎么可能會是我!”她近乎崩潰,眼皮不由自主地抖動著。
“不,”莉琦輕蔑地看向她,“你好好看看,這個人右邊發(fā)際綁了一個發(fā)帶,劉海又梳了上去,臉型相比你的偏尖,眼距比你略寬……這明顯不是你!金雨沫?!崩蜱鶉烂C地說。
“那……那這個人是誰?!”雨沫向后退了幾步。
“你好好回想一下,你和蘇玄音的不同之處,只是發(fā)型和臉型上的輕微差距。這個世上怎么會有和自己朋友這么相像的人?”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王即將繼位……”莉琦眼里充滿了面前的紅光。
雨沫恐懼地瞪著她,向后再次小心地退了幾步,腳后跟碰到了類似石塊的東西?!白陨淼乃劳鲈谒说难酃饫锸且患O其可笑的事情,若換做是你,你會這么想嗎?”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雨沫顫抖地看著她。
“我們?nèi)ツ闵砗蟮哪莻€地方,也許你可以從你自己的內(nèi)心得出想要的答案。”莉琦霎時隱身到雨沫的身側(cè)?,F(xiàn)在,雨沫的面前什么人都沒有,默默地將身體向后方轉(zhuǎ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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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處遮天蔽日的飛翔生物,成群的能遮蓋山峰的黑影奔跑在這片草地上,貼著大地再擴展開去。
血紅的太陽光在一個似可通天的尖刺旁邊形成了一段段黑線,中間是仰頭才能看見的巨大圓臺。雨沫面前是一片趴在地上的雕塑群,黑壓壓地鋪滿大地,從這一頭到另一頭似乎環(huán)繞成一個圓圈。光與影之間的交鋒在這些雕塑背上瘋狂地舞蹈,幾群輪回飛揚的黑鴉盤旋在祭壇上的巨大白色人物雕像頂上。雕像一只握著劍形東西的手向前伸去,遮擋了她腳下的大片黑暗區(qū)域。即使只看那個身體的輪廓,雨沫也認出了那個被雕塑的人。她吃驚地看向莉琦,手指顫抖地指著那座雕像。
“這……是你嗎?莉琦?”
“怎么可能是我。鎮(zhèn)定些,雨沫。那個人像,是秋夢澪……”莉琦無所謂地說。
被斜陽染成紅黃的臉上,有幾道明顯的明亮痕跡從眼眶流下臉頰。右手旁的是她揮灑在腳踝的裙邊,左手向前上方舉起明暗映襯的刀劍,表現(xiàn)出堅毅神情的模樣。雨沫看到被雕塑的夢澪的眼神,心里居然有了一絲對她的敬意。
雨沫跟著莉琦向那個祭壇走去,兩旁成百上千的青黑塑像擺出向夢澪頂禮膜拜的姿勢。向后看去,每一個都像在臣服自己一樣。繼續(xù)再往前走,出現(xiàn)了一道寬敞的圓環(huán)似的空白圓弧,一直延伸到那邊看不見的祭壇圓形邊緣,似乎是環(huán)繞著祭壇的圓形走道。面前巨大的夢澪雕塑時刻在壓迫著自己的心理,它舉起的刀劍似將太陽光切成兩半,告誡著自己的圣靈純潔。前方出現(xiàn)了第二批雕塑群,這一批相比外圍的頂禮膜拜姿勢很是不同,它們的姿勢千奇百怪:有的將手舉過頭頂,向后伸開,一只腳向前踢去,停留在半空中;有的則將雙膝跪在地上,俯下腰身向前傾,眼神看向前方,兩只手在眼前伸開祈禱;還有的則用一條腿將自己立起,另外一條腿則彎曲緊挨,雙手似乎使勁地向外拽著衣服的領(lǐng)結(jié),擺出敞開胸膛的手勢,頭部斜歪并閉上雙眼,嘴角微微張開,像在哀泣一般。在一些雕塑上,有幾塊與周圍的黑青色完全不同顏色的小塊,呈雨滴狀鑲嵌在衣物上。莉琦還在向前走著,雨沫完全沒有注意到擋在自己腳前的第一節(jié)臺階。
當(dāng)腳步踏上那節(jié)臺階,唰得一聲,雨沫被天上突閃的雷嚇住了,天空也霎時間變成了徹底的黑黃色,白色的鴉不斷的驚悚飛起,鳴叫聲響徹云天。雨沫一步超過另一步地爬上臺階,前面像是有千萬節(jié)臺階似的。遠處朦朧的山峰這時居然可見,白鴉在她的手邊極速向上爬升,瞬時的風(fēng)流拉緊了她的衣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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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愿意接替先前的皇帝陛下的權(quán)利,并完成他的遺愿嗎?”
雨沫很輕易地聽見了這個聲音。面前刺眼的紅光使她捂住了自己的雙眼,兩個黑影站在不遠的前方。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站在祭壇頂端下方的一個臺階。幾只白鴉在她的面前滑翔繞到她的身后,趁著灼熱的陽光,拖出斜長的黑線。萬千的草影立于大地,下面即是千萬只黑色的螻蟻。俯瞰著眼下的一切,兩大片黑色圓弧陣型的雕塑群這時變得渺小不堪,它們都匍匐臣服在自己的腳下,統(tǒng)一地向這里獻出真摯的祈求。莉琦就在她的旁邊,推著她的濕潤后背,向上方的兩個黑影看去。
“伴隨著他們虛榮光明而來的,是您那神圣的無盡黑暗,給渺小的我們帶來了一絲最后的希望?!币粋€身穿白色袍子的老者站在另一個女人的面前,手里捧著一本厚厚的書本,眼睛時刻盯著書上的內(nèi)容,莊嚴地進行宣讀。
“你的臣民在這個赤雀臺下虔誠地等待著您,等待著您再一次,為了拯救我們這個可憐的物種,奪得永久的勝利。您,至高的神使,愿意向象征神明的女武神塑像虔誠宣誓:成為無上的神明,殺光一切來犯之人!”那個老者的語氣高昂憤慨。
雨沫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站在老者面前的那個白色衣袍里的人物。
“無論我們的敵人有何武器,無論敵人有何強勢向我們襲來,更無論敵人有何強大的惡魔進行著庇護,吾都愿意以心起誓,以吾的姓名:蘇玄音,發(fā)誓!自己將在這片由女武神所庇護的宇宙里永遠閃耀!永垂不朽!”莉琦揚起嘴角看著石臺上的玄音。
老者的話語結(jié)束,玄音向他單膝跪下,堅定地挺起胸膛,右手展開放在左邊心口的位置。老者放下那本封面刻著神秘花紋的厚書,旁邊的衛(wèi)士轉(zhuǎn)身雙手捧起身旁圓桌上的紫色漆盒送到他面前,那里面安靜盛放著紫金色的皇冠。老者莊重地請出皇冠,輕輕地端戴在她的頭頂。再從另一個衛(wèi)士捧起的手上,取下一個頂端鑲嵌透明鉆石的權(quán)杖,雙膝跪于石磚,虔誠地向她奉上。玄音接過權(quán)杖,鄭重地站起身,走到雨沫和莉琦的面前。她的雙眼看著遠處朦朧的火燒云滾過的天際線,從權(quán)杖里拔出一把銀光閃亮的劍指向前方,堅定的眼神凝視著前方瑰麗絢爛的天空。此時,孩童們神圣的合唱聲響起,成群的黑鴿從玄音的身后拔地而起,盤旋爬升。祭壇底下卻沒有一點動靜。純白的無袖禮服被暗淡的陽光所浸染,玄音用發(fā)簪束起的長發(fā)在此刻被一陣急風(fēng)吹散,鐫著古樸紋樣的簪落在石臺,“鐺……”,余音清脆繚繞。孩童們的吟誦聲逐漸消逝,消逝,融入那沉沒的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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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認為蘇玄音這個人和現(xiàn)在的你很像嗎?”莉琦笑道。
“什么意思?”雨沫雙腿不停地打顫。
“不僅僅是人格和心理上基本相同,其實你們的外貌也差不了多少……”
“你究竟想表達什么意思?!”莉琦詭異地笑了出來。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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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白光閃過雨沫的雙眼。
自己的鼻尖被劃開了一道血口。一把銀劍直指自己的鼻尖,順著劍柄,玄音憤怒地看向雨沫,另一只手握成拳忍不住地打顫。莉琦卻沒有任何動靜。風(fēng)撩起了玄音身后的薄紗裙尾,蒙下了她臉上的微光。
左肩被一只黑手死死扣住,重心瞬勢向后倒去。
雨沫頓時被那一股力量拽下臺階,一只黑石塑從她視野邊緣爬上來。她的頭撞到下面的一節(jié)石階,下半身從上面迅速地翻騰過去,雙肋便交替磕碰著石階的尖部凸起。雨沫的喉被近乎窒息地頂住,有一雙手死死掐住雨沫的頸脖。身體再次向下傾翻的瞬間,她從布滿視野的無數(shù)不明黑絲的縫隙間隙里看見,翻身后黑壓壓一大片的石塑早已爭先恐后地占滿下面所有的灰色石階。突然,又一個黑石塑爬過來,狠狠地揪住她的后背,拼命向下拖拽。然后,第二個、第三個……
雨沫緊閉雙眼,雙臂本能地用力向外推,但這些黑家伙卻越來越瘋狂,自己的肩膀早已沒了知覺。她和它們扭搡著,一起連續(xù)地摔打在每一節(jié)臺階上,向石階下莽莽的洪荒之地滾落。糾纏中,雨沫終于抽出手來,伸進腳踝處的鞋靴間隙,用力拽出莉琦給她防身的手槍。她快速撥下手槍的保險,扣動扳機。
“莉琦!快救我!”手槍竟沒有任何反應(yīng)。
雨沫奮力地想把它們和自己脫離開,但她仍然在迅速向下滾動,力量被一點點分解、抵減。急速的風(fēng)刃撕劃著自己的臉,再蠻橫地沖進振聾的抖動的耳朵。
一塊凸起的尖石出現(xiàn)在前方的石階。幾只黑石塑仍緊緊捉住自己的雙肩。
“莉琦!你在干什么?!快救我?。〔蝗弧瓉聿患傲?!”
“……啊!”雨沫的眼前突然一黑。
那塊尖石已被沖力撞擊破開,爆開了一簾紅色。同時一個肉色團塊也被那尖石塊擊飛出去,“咚”地一聲撞落到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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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琦輕蔑地看向下方的那一團黑色,將右腳踏上最后一節(jié)石階。登上祭壇的頂部,她從黑色衣袍里掏出了另一把手槍,隨意地剝下手槍后的尖片,慢慢地向著玄音走去。
“若是一個神沒有了神性,那么它只是一個普通人;相反一個人若沒有了人性,那他也只是一個動物,由此逐步退化……你說呢?”那朵濃黑色的云彩緩緩地移開,紅黃的陽光正面地鋪滿她的臉蛋,她給了玄音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嘭!”
一發(fā)子彈穿過玄音的太陽穴飛濺出去,玄音順聲倒地,后腦勺重重摔在地上。
她看向浸在泛著寒光的血泊里的玄音,再次把手槍對準她的心臟,滾燙的子彈再次擊打穿了她的胸膛。面前的一個衛(wèi)士從地上拿起一把長矛,忽閃的銀光沖她飛奔而來。
無盡的血色翻滾過她的衣袍,閃耀著黑黃色光芒的匕首狠狠插進他的心臟。他頓時朝后抽動了一下,半張的手臂將他順勢拋開。利刃切開了空氣,她將身體側(cè)轉(zhuǎn),快速拔出匕首,飛身跨步,瞬間飄移到老者的身后,老者的胸前穿膛而出一把滴著熱血的尖刀。莉琦扣住他的手腕發(fā)力推出去,他的身體便蜷縮成一團在石臺上翻滾,黑影從下而上一圈圈閃過她的眼。她又飛身過去一把拽住他的衣袍,旋將著把他舉過自己的頭頂,從祭壇頂丟了下去。
莉琦從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個球狀物,鐺的一聲,在那個巨大雕塑上碰了一下,它頓時不停地向外噴閃著紅白的火光。她不動聲色地隨手扔向了雨沫剛才摔下去的石階的方向,自己雙腳用力蹬地飛身而。嘭……一聲巨響傳來響徹天地。
現(xiàn)身在祭壇底部黑暗里的莉琦雙手插在黑色風(fēng)衣的兜里。攜帶著黃土的風(fēng)浪沿著祭壇邊緣襲來,不斷掀動著她黑色的袍尾。
“金雨沫,真是個好聽的名字?!崩蜱鶎⑹直吃谏砗?,緩慢消失于那遠處的天際,只留下一個若隱若現(xiàn)恍惚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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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終于掀開了灰蒙蒙的紗簾,火紅的太陽也漸變成黃白色,投射出剔透的光,鋪下一層炫色的光毯。
莉琦面前襲來一陣微風(fēng),身上的黑袍正在逐漸被拆散,一片一片盤旋著飛過頭頂,連帶那頂黑色寬邊帽一起飛旋,然后漸漸消逝。褪去黑袍,她身上現(xiàn)出了單薄的白色長裙和屬于秋馨玉的纖白肌膚。她散開靈白的短發(fā),閉上雙眼,仰起臉龐,由著發(fā)順著風(fēng)隨意地飄舞。她向身側(cè)伸展開雙臂,讓陽光和風(fēng)溫柔撫摸周身的每一寸皮膚,讓每一個毛孔盡情呼吸。
她微微踮起腳尖,向前跳出了一大段距離,落在肆意生長的略顯糙雜的草地上。她輕輕提著衣裙,兩條纖細的腿上下交替地跳起落下,笑瞇著眼展著臂旋轉(zhuǎn)著,風(fēng)掀起了她的裙角輕柔地飄搖。她的發(fā)在臉前勾勒出一圈圈優(yōu)美的弧線,映著光,她整個人都被暈上了令人炫目的底色,鳥為她伴奏,草為她伴舞,風(fēng)為她鼓掌。
“即使面對絕望的人生,你會怎么做?”她望向太陽?!澳且膊粦?yīng)該慘淡地一味逃避。若前方?jīng)]有光芒,那就讓自己成為屬于自己的獨特的光芒吧,金雨沫!”
莉琦將手腕交織放在面前,頸脖和頭來回搖擺著。雙手來回旋轉(zhuǎn)舉過頭頂,在最頂端平穩(wěn)停駐。再次旋轉(zhuǎn),柔若無骨的雙手擺出了花朵一般的造型。隨即將掌心向下,翕動的翅膀似地緩緩落下,展開,猶如一只亭亭的驕傲的白天鵝。
“請努力吧,即使失去自己的一切,即使神明已經(jīng)對你降下天懲,還是要驅(qū)使著自己前行,努力到達那無盡的遠方……”
莉琦的雙腳向地面用力一蹬,跳出了自己一直圍繞舞動的圓圈?;馃圃俅维F(xiàn)身,向遠處的山谷慢慢飄去。她的白色連衣裙也仿佛披上了橘色的薄紗。踏上先前的小路,她盡情地回旋轉(zhuǎn)動,任雙手隨性地舞動,伴著自身的慣性,或優(yōu)雅地轉(zhuǎn)圈,或游龍般翻飛,微微透著光的裙角隨之跳躍,精靈一樣跳躍。
飛鳥在迎風(fēng)翱翔,被定格在空中的木制弓箭不斷擊射落下。沾滿粉色斑點的太陽,照耀著另一邊天空殘留的淡淡的月。反射了太陽光的殘月給另一半邊世界投下幽冷的光,與另一邊的橘色的陽形成了明顯的界線。那一段笛聲在這時繼續(xù)響起,不時地轉(zhuǎn)換旋律,曲調(diào)時而拉長,時而收縮,像是訴說,又像是等待。莉琦收回腳步,左腳在黃土地上劃出一彎流暢的圓弧。
“果然是你!”
身穿白色無袖禮服的玄音,平靜地站在她的面前。玄音停止了吹奏,將唇邊的笛子收回垂于身側(cè)。
“其實你也不想再將絕望繼續(xù)下去吧!”莉琦提起嘴角說道。
玄音的另一只手迅速抓住笛子另一頭,拔開笛口,拔出隱于其中的匕首。她向后狠狠地蹬地,抽身飛出去一段距離后,腳底重重地落在地上。她盯著眼前這個美麗的少女,眼神也似一把利刃。她緊緊握著那把匕首,沖莉琦奔去。
“嘭!”
一聲槍響,從后至前擊穿了她的胸膛,濺出的紅色液體雨滴似的迸落在她潔白的裙上。咚……,她向后傾倒,整個身體沒有任何知覺地摔在了地上,雙腿在空中被彈起然后再重重落下。
“你終于出現(xiàn)了,我的雨沫小姐。”莉琦頓時笑了出來。轉(zhuǎn)過身,看著身后的她。
雨沫收起槍后的保險,將它塞進皮靴的間隙里。她擼起自己米白色的衣袖,左手腕上厚重的割痕隱約坦露。她用雙手向后梳理著被吹散的發(fā),拽了拽胸前懸掛的、閃光的紅色鉆石,將其擺正。
“剛才說那么多廢話干什么?讓我在那里活受罪!”雨沫的眼神透露著一絲堅定,嚴肅地看著莉琦。
“看起來,這才是我一直在等待的金雨沫本人?!崩蜱鶕P起自己的嘴角,將雙手背在身后,微微聳了聳肩膀。
“你看起來也不是那么拖拉的人。那你還愣著干什么?快走啊,去拯救這個絕望的靈魂世界!”
“遵命,我的雨沫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