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

　　耳邊響起小Tony童稚的笑聲，卻完全無法緩解現(xiàn)在的詭異氣氛。婁羽迦正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面前這塊土地，那些美麗的星光在明暗之間，不停反復(fù)。他的表情越來越入神，在眨眼不到的瞬間里，他恍惚看見地上有一雙類似人類雙腳的影像，接下來無數(shù)個眨眼瞬間，無數(shù)個畫面在他腦海里沒有章法的反復(fù)閃現(xiàn)，最終組成了一副完整的畫面。

　　在意識到那樣事物的一瞬，婁羽迦倒吸了一口涼氣，差點(diǎn)從樹桿上掉了下去。

　　幸好夏南天反應(yīng)快，伸手扶了他一把。待他重新坐穩(wěn)后，夏南天又見他用略帶驚恐的眼神望著自己。不明所以，怎么剛剛還好好的，這突然一下就變了臉色？

　　婁羽迦也不等夏南天問自己，一抬手臂，向一旁的地下指去：“老大你看，你看這地里怎么躺著一個死人呢？”

　　夏南天聽婁羽迦這么一說，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黑暗本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但是反復(fù)閃爍的光點(diǎn)，反而影響到他對地下事物的判斷。

　　分坐于他兩邊的墨巫和婁羽迦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看見他將手伸了過去，一把抓住那些發(fā)光的菌絲體，不留一點(diǎn)余地的就把它們逮了出來。從菌絲體的斷口處，很快就滲出一些紅色液體，滴答滴答慢慢連成一線，又重新滴落回這片大地里。

　　夏南天又接連幾把，把這片拔了個干凈。

　　一旁的墨巫看見夏南天這唐突而狂妄的動作，不知這人又在發(fā)什么瘋？趕緊出聲阻止他：“欸，你又哪根筋不對了？別亂碰這里的東西，你知道這些地方很多東西都是有致命危險的！”

　　“我又沒亂碰，明明這些擋我視線了，我才拔的?！毕哪咸斓睦碛傻故呛艹浞?，又用大拇指給墨巫指了指旁邊：“這下面可躺著個死人呢，不知幾時跑來的？”

　　也不管墨巫是什么反應(yīng)，夏南天趕緊將視線轉(zhuǎn)回到地上。面前的情景讓他感到有點(diǎn)不可思議，那些本應(yīng)覆蓋在地面的泥土不見了，現(xiàn)在面前這塊土地就像被巨斧鑿出來的一塊冰面，而這下面確實(shí)躺著一具尸體。相信大家也都知道蟲草的原理，夏南天過人的視物能力，使他看清楚了菌絲體發(fā)光的原因。這些菌絲體將根埋入尸體內(nèi)，通過對尸體養(yǎng)分的攝取和分解，慢慢茁壯成長，最終使呈現(xiàn)在地面上的部分發(fā)出最美麗的光芒。這幾乎是還以最普通的肉體，最極致的絢爛，只是夏南天看著這種形式有點(diǎn)接受無能。他看著那一顆顆從死人身體里長出來的星光，不知不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在極目這漫山遍野的星光海洋，弄清楚了緣由的夏南天，不禁打了個冷顫。

　　“媽咪，那邊那座山在走路。”

　　面對兒子再次出口的詭異話語，辣妞有點(diǎn)生氣的教育起小Tony來：“Tony，現(xiàn)在不能給媽咪亂編故事！”

　　小Tony顯得有點(diǎn)委屈，用稚嫩的童音跟媽咪反復(fù)說了遍：“不是媽咪，是山在走路呀，你看。”

　　婁羽迦聽見身后傳來母子兩的對話，小Tony有趣的話語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轉(zhuǎn)回頭去，仔細(xì)辨認(rèn)著遠(yuǎn)方那些高低起伏的輪廓。隱隱約約間，似乎真的看見有一座渾圓的小山丘，正向著他們這邊移動。他趕緊把自己看見的奇特景象，告訴了夏南天：“老大，那邊好像真的有座小山丘在向我們走過來！”

　　“山丘？這怎么能用‘走’形容。”夏南天對小孩的漢語水平搖了搖頭。

　　接著他也朝那邊望了幾眼，這一看他才發(fā)現(xiàn)婁羽迦說的話雖然存在語病，但形容得倒很貼切。那邊確實(shí)有座山丘狀的物體，一起一伏的向著這邊靠近。隨著‘走動山丘’的靠近，夏南天的眼睛越睜越大，最后甚至在他臉上看見一絲驚恐的表情。“快走，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里！”

　　夏南天一邊說著，一邊帶頭站到了地上。婁羽迦看見夏南天就站在那隔著一層‘冰面’的尸體上方，就怕他下一秒就得直接掉下去，嚇得吞了口唾沫。

　　而墨巫從夏南天這急切的語氣中，猜到了原因：“來了嗎？”

　　辣妞也感到了形勢緊張，抱著兒子，問了句：“怎么了？真的有什么恐怖的東西嗎？”

　　“快下來，走！別呆在這了！”夏南天看了遠(yuǎn)處一眼，那怪物正在靠近，又著急的催促著大家。

　　大家也不敢再猶豫耽擱下去，紛紛咬牙站到了這片恐怖的地上。由夏南天帶頭朝前方跑去，婁羽迦和辣妞母子跟在后面，墨巫跟在夏南天旁邊。

　　“欸，你看見它了？”墨巫小聲的問了夏南天一句。

　　夏南天點(diǎn)了下頭，回了句：“嗯，滿身的鱗片像巨大的金葉子，滑動起來像一把把利箭，肯定是它，我不會記錯的?！?p>　　夏南天想，墨巫應(yīng)該會明白自己在說什么，因?yàn)樗嬖V過自己‘蝰’上島了。

　　他們每向前跑動一步，落腳地周圍的菌絲體就紛紛向四周散開，似乎是在有意識的躲避這些活人的靠近。他們這才真正見識到了讓人頭皮發(fā)麻的情景，一路下去，剛才在樹桿旁看見的類‘蟲草’發(fā)光體系，密密麻麻的鋪滿了這片島嶼。他們?nèi)讨闹芯薮蟮牟贿m感，盡量快速的穿越過這片尸海。

　　而直到接觸到地面那一刻，夏南天才感覺這片土地與白天踩上去的感覺不同，要軟一些似乎還有一點(diǎn)粘稠感。他小聲問身旁的墨巫：“你說這‘小島’到底什么地方??？跟大尸爐似的，走在上面我還真有點(diǎn)瘆得慌。還有這地上什么玩意？黏糊糊的，好惡心啊?！?p>　　“所以我一開始就跟你說，那老爺子想害我們。這座小島就像無盡海的凈化系統(tǒng)，這層透明地面，應(yīng)該就是鈣質(zhì)化的‘小島’胃液，這下面可能還有上百層這樣的裹尸層，說不定這‘小島’就是這樣形成的？”

　　這場景僅是想想，就叫人有點(diǎn)四肢發(fā)軟。夏南天想到，婁羽迦和辣妞一定適應(yīng)不了這么震撼的場面，所以又回過頭鼓勵了大家?guī)拙洹?p>　　這時一股股腥風(fēng)傳來，夏南天又感到地面?zhèn)鱽硪恍┑统恋恼痦憽Ｋ滥枪治镌絹碓浇?，于是加快腳步，幾乎是在地面上飛奔了起來。因?yàn)樵谇胺讲贿h(yuǎn)處，他看見了一個巨大的山洞入口。

　　帶著大家逃入山洞入口，看這山洞周圍的巖壁層很厚，而且位置還比較隱蔽，大家才稍微松了口氣。這時，夏南天又發(fā)現(xiàn)巖洞深處傳來亮光，于是帶著大家一步步向里面走去。走到洞穴深處，才發(fā)現(xiàn)周圍有一些發(fā)光的巖質(zhì)層，這次應(yīng)該和‘蟲草原理’無關(guān)。而地上盡然有一潭清澈的水源，夏南天猜想水源外面一定連著無盡海。

　　此時大家都感到身心疲憊，婁羽迦和辣妞在另一邊找了處巖壁，靠著坐了下來。

　　而這時，墨巫才有點(diǎn)不解的問起了夏南天關(guān)于老頭的事：“我問你，老爺子之前不還好好的嗎，怎么后來我一回去就看見他拿槍要?dú)⒛?？到底怎么回事？?p>　　夏南天把手腕往墨巫面前伸了一下，說到：“吶，還不就是你送這小胭脂盒惹的禍?！?p>　　墨巫想了想，又問道：“你意思，他想要你這胭脂盒嗎？呵呵?！?p>　　夏南天不明白，墨巫為什么發(fā)出這聲冷笑？逐又把系在手腕的紅繩拉出來，仔細(xì)瞧了瞧：“怎么了？這有什么好笑的？奇怪了你這人?！?p>　　夏南天說著，正想把紅繩放回袖口里，卻被墨巫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不放：“等等，你這是什么？夏南天你小子惡不惡心，一根紅繩上還掛這么多小玩意，跟小女孩似的，嘖嘖。”

　　看見墨巫咂舌的表情，夏南天才終于發(fā)現(xiàn)了問題的關(guān)鍵！“原來老頭是想讓我把這個還給他！”

　　“咦？”

　　見墨巫沒弄明白，夏南天才又跟他解釋到：“這紅繩上掛了兩樣?xùn)|西，一樣就是胭脂盒，這另一樣小物件，就是這顆鑲嵌精致的月光原石?！?p>　　墨巫還是一頭霧水，夏南天又繼續(xù)跟他解釋到：“這顆月光原石，是你高燒昏迷時，我去航船艙底取制冰機(jī)時發(fā)現(xiàn)的。要說這石頭也不值什么錢，但我就是覺得看起來挺討喜的，當(dāng)時就隨手撿了起來套在了紅繩上。沒想到老頭是跟我要這東西，這下你明白了吧？”

　　墨巫大概明白了夏南天想表述的事情，正想再提出疑問時，就見夏南天神情緊張的，從地上蹭一下站了起來。

　　并不怎么安心的辣妞，也瞬間又緊張起來：“又怎么了？”

　　“噓，別出聲。你們聽見了嗎，呼吸聲？”

　　大家看著夏南天的動作，卻只得面面相覷。

　　這時，夏南天突然在最亮的地方抬頭望去，看見上面的巖壁層里，竟然托著一個巨型的白色橢圓形物體。他不解的盯著那個橢圓形物體看，似乎看見那顆橢圓形物體中間有一團(tuán)微亮的融光，一些巨大的紅色血絲包裹在融光周圍，有一條東西在里面游走。呼吸聲，似乎正是從里面發(fā)出來的？

　　夏南天突然聯(lián)想到一樣類似的東西，只是體積上有如天壤之別。蛇卵，沒錯，這東西極有可能就是那‘巨蝰’的卵。而現(xiàn)在那東西，似乎迫不及待的想馬上破殼而出了。

　　墨巫見夏南天表情相當(dāng)凝重，也站起身來走到他旁邊，抬頭向上望去。

　　過了一陣，夏南天才艱難的開口對墨巫說到：“現(xiàn)在我們怎么辦？這出是出不去，可留在這就更危險！”

　　“臭小子，把東西還給我，我立馬帶你們離開！”

　　不知幾時，老頭也跑進(jìn)了這個山洞里來？

　　此時聽見老頭的聲音，簡直猶如天降救星。夏南天高興的轉(zhuǎn)過頭去：“老頭？你來得正好！你是要這月光原石吧？原來大家誤會了?！?p>　　“哼！不然你還以為我要搶你那方小胭脂盒嗎？那樣物件，就是搶來我也養(yǎng)不起。臭小子，快把她還給我吧?！崩项^向夏南天伸出手來。

　　夏南天取下月光原石，正準(zhǔn)備交還到老頭手里，卻被墨巫攔住了。他對老頭說到：“老爺子我們已經(jīng)上過你的當(dāng)了，你千辛萬苦讓我們來到這片小島，而這地方根本就是一個大型的溶尸爐。你做這一切到底有什么企圖？現(xiàn)在你要是不把話跟我們說清楚，我們不會再跟你合作下去！”

　　老頭生氣的舉起槍來：“你們要是不把她還給我，我發(fā)誓會殺了你們所有人！”

　　墨巫想著，反正也到了生死存亡的關(guān)鍵時刻，也不再顧慮體力能撐多久的問題。一攤手掌，一團(tuán)熾如地獄火焰的胎兒火球，再次出現(xiàn)在他的掌上。“老爺子，體會過被焚燒靈魂的滋味嗎？”

　　夏南天趕緊勸住他們，沒想這么多，直接走過去把月光原石交還給了老頭。

　　“你！”墨巫氣的呼吸不順。

　　而一旁的辣妞和婁羽迦，早對面前的情景看傻了眼。

　　夏南天走過來拍了拍墨巫的肩：“行了，你別氣了。我知道你是幫我，但這月光原石又不是我的，還了就還了。行了，別氣了啊?！?p>　　老頭小心的捧著月光原石，像溫柔的對待一個女人一樣。

　　“十二少，您來了。當(dāng)日一別，您該有許多時日沒來看小伶了吧？”

　　辣妞看著眼前的情景，被突然出現(xiàn)在老頭身邊的半透明身體嚇得捂住了嘴，另一只手趕緊捂住小Tony的眼睛，以防兒子被那女鬼嚇到。

　　雖然那女鬼，有一副絕色的容顏。

　　“方伶？”墨巫皺起眉頭，似乎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名角方伶！她怎么會在這？”夏南天邊說邊看向滿臉大胡子的邋遢老頭，他盡然是當(dāng)年那個風(fēng)光一時無兩的十二少！那他得有多少歲了??？

　　老頭轉(zhuǎn)頭看見自己的月宮仙子，自己深深愛著女人的魂體，一時泣不成聲，竟哭的像個少年人般無法自抑。隔空伸出手去，溫柔而眷戀的撫摸在方伶的臉上，想對她述說自己這猶如人間地獄般煎熬的一生，最后卻只化為了一句：“原來，你一直在這里，小伶你讓十二少好找啊?！?p>　　都不再做聲，一個人一縷艷魂均是哀泣不已。

　　老頭回過頭來，又恢復(fù)了那個倔強(qiáng)的老頑固的樣子，對夏南天說到：“臭小子，老頭子我要謝謝你。走吧，我既然找到了她，我也該完成老祖宗交下來的使命了。我?guī)銈兂鋈?，并且把那位大人的東西交還給你?！?p>　　夏南天和墨巫都明白老頭所指為何物，便不再多言，跟著他往山洞外走去。老頭一路念著術(shù)語，雙臂虔誠的向著天空打開，活像一個祭師。

　　一行人跟著他又走出了這片密林，回到了一開始登島的邊緣。老頭讓墨巫他們先在原地等一下，然后自己帶著夏南天向另一邊走去。

　　墨巫和婁羽迦還有辣妞母子兩在原地等了一陣，也不見夏南天和老頭回來。突然此時天空如翻騰的海浪，整個云層翻江倒海一般，整個無盡海的海里發(fā)出一陣陣巨大的低吼。

　　“不好，我過去看看！”墨巫擔(dān)心夏南天出事，趕緊循著他們的腳步找過去。剛好看見老頭虔誠的跪在地上，埋著頭雙臂舉于頭頂做出供奉的手勢。而夏南天就站在他前面的崖壁頂端，飛身向下一躍。

　　身體里還未完全沉睡的夏南天的意識，使他聽見了岸邊傳來，那嫦娥仙子的吟唱，一絲一縷勾人魂繞人心，竟又苦澀無處敘、、

　　是名角方伶的聲音，在清清冷冷的念著?！胛益隙?，終日在這廣寒宮內(nèi)，清清冷冷，冷冷清清，思想起來，好不煩悶人也！哎，嘆一聲，當(dāng)年深悔，偷靈藥；當(dāng)真地是，碧海青天，夜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