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想跟你學(xué)琴
7月22日，星期一。
李悅和往常一樣，早起跑步，教趙曉銘彈吉他，打籃球，上午10點，去同德學(xué)院干活。
他計劃把1999年的電影《黑客帝國》改成小說。它是科幻電影的集大成者，影響深遠，后世所有的科幻作品都有它的影子。
在未來，人類被人工智能“矩陣”奴役，生活在一個虛假的世界里。一切都是計算機制造的幻覺，人類不再繁殖，而是被栽培……
在1999年，這是個劃時代的設(shè)定。
不過，《黑客帝國》的故事比較弱，這也是導(dǎo)演沃卓斯基兄弟（在后世，兩人變成了姐妹）的一貫特色，需要改改。
中午在杜家吃飯。
李悅掏出三井貴史的信封，道：“叔叔，有個東瀛人給了我一些錢，大概500美元，托我捐給鄉(xiāng)村學(xué)校的孩子。咱們學(xué)院有沒有對口的中小學(xué)？我省得找了。”
“有。他為什么給你錢？”
李悅解釋了一遍，說：“直接給錢的意義不大。我想給孩子們買點書、衣服、吃的之類的，每個人分分，能實惠一點?，F(xiàn)在是暑假，等9月份開學(xué)，孩子就能用上了?！?p> 杜晨翻白眼道：“你就是標(biāo)準(zhǔn)的窮人，先給自己買衣服?！?p> “沒錢！”
杜文衡想起農(nóng)村小學(xué)的條件，心里一陣難受，緩緩點頭道：“你有心了。那邊很困難，讓我想想?！?p> 晚上6點半，李悅在杜雨家吃完晚飯，正要上英語課，門鈴忽然響了。他順手開門一看，居然是蔣婕。
她看見李悅，臉?biāo)⒌丶t了。
“你好，李、李悅?！笔Y婕穿著紅白橫格短袖，淺色牛仔褲，黑色運動鞋，臉色有點憔悴，比上回低調(diào)了很多。
“快進來。”
2周前，蔣婕聽完李悅的莫扎特，深受刺激，哭著跑了。杜文衡、衛(wèi)淑蘭夫婦很過意不去，忙請她坐下，端茶倒水一通忙活。
“李悅，你別走……我是來找你的?！笔Y婕小聲道，“我想跟你學(xué)琴。”
眾人驚奇地望著她。
跟我學(xué)琴？
李悅莫名其妙，看了一眼杜晨，皺眉問：“小妍，我上回寫了一封信，你給她了嗎？”
“廢話，第二天就給了！您嘔心瀝血的大作，一往情深，我敢不給嘛？什么玩意！”杜晨氣呼呼地說。
李悅怒道：“你有?。亢f什么？蔣婕同學(xué)，我那封信里已經(jīng)寫了，建議你找中央院的凌遠老師，你找了沒？”
“嗯?！?p> “她不收你？”
“一開始不想收，說沒時間。我爸求了她好久好久，后來把你的長信拿給她看，她看完以后，說你是對的，就同意教我了。”蔣婕說著，露出了微笑。
“不是挺好的嗎？你跟凌遠老師學(xué)，她人很好的。”李悅笑道。
“她說你人很好，讓我跟你學(xué)。”
“嗯？”
蔣婕說，凌遠教授答應(yīng)每周上一次課，但又說，自己的精力有限，還遠遠不夠，強烈建議她跟李悅上課，每周至少上兩次。
假如蔣婕想成為一個鋼琴家，這是必須的。
李悅很頭疼。
蔣婕的問題太多，性格軟弱，像一團亂麻，只能抽絲剝繭，一點點梳理，整個過程生不如死。再說，凌遠大師已經(jīng)教她了，自己不應(yīng)該插手。
這是個巨坑。
“蔣婕，我不能教你。我沒時間，每天都排滿了。”
杜晨頓時松了一口氣，冷笑道：“你還算有點良心。小婕姐姐你走吧，這個人不會教你的?！?p> “求求你……每周2個小時，不會太影響你的。”蔣婕垂下眼睛，睫毛微微顫動，似乎隨時要哭。
“我不是職業(yè)彈琴的，得重新研究譜子，一個音一個音地摳。你上課2個小時，我至少要準(zhǔn)備2天時間?！崩類偀o奈地說。
“每節(jié)課500元。”
大家嚇了一跳。
現(xiàn)在的500塊錢，相當(dāng)于一個年輕工人一年的工資。蔣婕脫口而出，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么有錢的嗎。
李悅確信，在1985年，哪怕是凌遠這樣的頂級鋼琴教授，每節(jié)課學(xué)費也就幾十塊錢。
客廳里很安靜，杜家人都盯著自己。李悅捂著胸口，艱難地呼吸，說：“我不值這個價。對不起，這事跟錢沒關(guān)系，我實在沒有時間?！?p> 杜晨張大了嘴，遲疑地說：“哥哥，你去教她吧。這么多錢，我可以忍的?！?p> “不教！”
蔣婕的眼睛通紅，認真道：“多少錢都可以。李悅，你不明白，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我一定要學(xué)好鋼琴。一定要彈……”
“找別人吧。”
“我喜歡鋼琴。我熱愛音樂。鋼琴是我的畢生事業(yè)。我愛它?！?p> 李悅有點無語，道：“你別鉆牛角尖成嗎？這不叫愛，叫束縛。你越給自己壓力，就越談不好。”
“求求你……”
“抱歉?！?p> 蔣婕怔怔站著，眼睛里涌出了淚水，胸口劇烈地起伏。她臉上委屈的表情忽然消失了，變成了憤怒和倔強。
從里到外，像變了個人。
“憑什么不教我？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比凌遠老師還強嗎？必須教！你敢不教，我就跟你沒完！”
蔣婕大聲咆哮，客廳里的花瓶嗡嗡響。一滴滾燙的眼淚濺在李悅的手臂上，有點疼。
李悅本以為她是個機器人，現(xiàn)在看，她也有人類的感覺，只是壓抑得太狠了。這姑娘懦弱，驕縱，性格里還有一些極端和瘋狂的成分。
腫么辦。
學(xué)琴本來就很苦。古典音樂市場非常小，競爭殘酷，一將功成萬骨枯，需要極強的心理素質(zhì)。
咱們?nèi)A夏的教育也有問題。特別是以前，比如說傅雷先生，兒子每天練琴，他稍不滿意，抬手就是一個重重的耳光。
真的往死里打。
他是為了孩子彈琴，還是為了自己泄憤？不好說。這是祖?zhèn)魇炙嚕道仔r候念書，母親就是這么打他的。
不過，她發(fā)怒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應(yīng)該還有救。
“我教你?！?p> “真的？”蔣婕小聲吸溜鼻涕。
李悅想了想，自己沒時間看譜子，打算聽她彈琴，隨時調(diào)整，勉強算是大師課。他學(xué)費也沒多要，是英語課的兩倍，每節(jié)課120塊錢，一周240元。
“每節(jié)課500塊，沒關(guān)系的！”
“不用。你預(yù)支我10周的學(xué)費，一共2400塊錢。”
“謝謝老師，你稍等！”蔣婕傻樂，臉上還掛著淚珠，用力點頭，跑回家拿錢。
看看人家，多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