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試煉，與鬼定契

　　顧安飛速地在心里過了一遍包含溫馨提示在內(nèi)的五條提示，都沒能找到有哪一條跟眼前的選擇相關(guān)。

　　背后是突然出現(xiàn)的詭異村落和近百個笑的瘆人的男人，顧安甚至不能確定他們是不是活人。

　　眼前是仍舊背對她的年邁老婦，顧安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但是從那越發(fā)怪異的聲調(diào)上，顧安也不敢肯定她還是原來那個精神奕奕的老人。

　　一時間，耳朵里只剩下咚咚咚越跳越快的心臟鼓動的聲音。

　　潛意識里，她知道答案，她應(yīng)該選擇的路，就在自己身后。

　　但是，害怕讓她沒有勇氣轉(zhuǎn)身，她做不到一往無前得直面恐懼。顧安開始絞盡腦汁得思索，有誰能幫到她嗎，回想起剛才老嫗癲狂的模樣，會不會也許她們之間的立場，并不沖突？

　　帶著希冀，顧安小聲詢問：“能殺死、嗎？”

　　“嘿嘿嘿——”

　　伴隨著一陣低沉沙啞的譏笑，一直背對著她的老婦緩慢轉(zhuǎn)過頭來，脖頸180度平轉(zhuǎn)，身體紋絲不動。

　　【您當(dāng)前的理智值為65，已低于正常值。請保持平靜，盡快回復(fù)理智！】

　　顧安的眼皮微微顫了顫，瞳孔驟縮，腳像被釘在泥巴地上一樣，恐懼讓她全身僵直。

　　時間被暫停。

　　口腔里舌頭齊跟斷的老婦一字一頓得用胸腔震出氣音。

　　“你準(zhǔn)備，殺、死、哪、一、方？”

　　理智極速流失，顧安不知道此刻自己腦子里正在想什么，她只是直直得盯著老嫗干癟的嘴巴，用一種冷靜到陌生的聲音回答。

　　“所有人，所有會妨礙我達(dá)成目的的、包括你我在內(nèi)的全部。”

　　答完，顧安自己也愣住了，明明已經(jīng)恐懼到極點了，她以為喉嚨都發(fā)不出聲音來了，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能自然得與鬼怪完成對話。

　　老嫗無聲得咧開嘴，露出里面沒有舌頭的黑洞洞的口腔，眼皮耷拉的下垂眼彎出似笑似哭的弧度。

　　嘴巴一開一合，她用幾不可聞的氣音說道：“你看上去像已經(jīng)瘋了，但是你又很正常，我猜，你的心里是不是也住著一只鬼？”

　　顧安還處在對自己的混亂中，不知如何作答。

　　老嫗已經(jīng)接著述說道：“這樣很好，這意味著你有與我們達(dá)成合作的可能，正常人無法承受我們的力量，而純粹的瘋子我們也不需要。”

　　顧安又脫口而出：“那就好，你們能給我提供什么幫助？而我的話，除了靈魂，其他不管什么都可以給你?！?p>　　舍棄靈魂等于通關(guān)失敗，因此她不能。

　　“那真是太可惜了，靈魂是你唯一能與我們交易的物品?！?p>　　談話即將不歡而散。

　　“我的雖然不行，但我可以把別人的給你。我不相信，我身后的這群人里面，就沒一個是你感興趣的?！?p>　　“哈哈哈哈哈，你若是能把那些畜牲的靈魂給我，我也可以什么都給你。但是，我這里不賒賬，明白嗎？”

　　老婦人呵出來的氣音越來越輕，與之相反的，從她口中、身上散發(fā)的腐臭味，則越來越濃。

　　她的腰背漸漸佝僂下去，兩條小腿以奇異的方式折斷著，身形頓時矮了一截。

　　【您當(dāng)前的理智值為60，已低于正常值。請保持平靜，盡快回復(fù)理智！】

　　像精神被從中間劈成兩半，一半恐懼到極點的顧安，聽著另一半冷淡的顧安繼續(xù)談判：“你的條件太過苛刻，這樣的交易你應(yīng)該沒有談成一件吧。我建議，不如我們各退一步，我可以把身體交給你，相對應(yīng)的，你要告訴我，怎么對付里面的那些人？或者，借給我力量？”

　　重要提示1——物理傷害無法破壞副本環(huán)境。

　　如果人本身也算作副本環(huán)境，自己孤身進(jìn)村落，一旦發(fā)生沖突，憑她一人怎么也不可能順利脫身。雖然這種可能性不大，但是她得做最壞的打算。

　　各項都很平庸的她，要比別人做更多的準(zhǔn)備，才有可能成功，哪怕因此自己要舍棄一些東西。

　　見老嫗沉默，顧安試探著：“你為什么要背對那群人？是因為你在害怕嗎？沒關(guān)系，這一次我進(jìn)去，如果我死在里面，不光我的身體，連同我的靈魂也一并歸你，怎么樣？”

　　死了試煉就失敗了，也無所謂靈魂不靈魂的。

　　老嫗回答：“你很大膽，可惜你卻是我在這里遇到的人類中最虛弱的一個。在你之前，已經(jīng)失敗了太多個了，即使我叮囑她們小心這里小心那里，也沒見一個活著出來。周而復(fù)始，現(xiàn)在，你也來了。我很想幫你，但是…”

　　腐朽的尸身嘆了口氣，紫色的尸斑爬滿全身。

　　而顧安卻更恐懼于老嫗口中的另一個事實：“在我以前？太多個？太多是多少，11629個？”

　　“…唔，記不清啦，也許沒有那么多吧，畢竟不是每次有新人，都是我在迎接?！?p>　　所以，副本沒有被重置，每一個進(jìn)入這場試煉的試煉者，都成為了埋葬于此的“歷史數(shù)據(jù)”？

　　【警告！您的理智值已低于60，當(dāng)前理智值50！如不盡快回復(fù)，將發(fā)生不可逆的影響！】

　　那么，她身后那個詭異的村莊呢？11629次試煉，11629種失敗的可能，11629種原住民從試煉者身上總結(jié)出來的應(yīng)對手段。

　　而她，能越過之前的11629個人，找到第11630條前進(jìn)的道路嗎？

　　【警告！您當(dāng)前的理智值為40！如不盡快回復(fù)，將發(fā)生不可逆的影響！】

　　那句本場試煉難度為困難級，原來指的并不是副本本身嗎？而是這一場場失敗累計起來的將試煉者自我囚禁的絕路！

　　難度是疊加的，絕望是累計的。她，似乎毫無贏面。

　　理智驟降，伴隨而來的是進(jìn)一步的瘋狂：“聽你剛才的話，似乎你還有同伴，你們有多少個同伴？雖然這樣問有點狡猾，但是我暫時也想不到別的辦法了。你們應(yīng)該也知道，我只能在這里停留48個小時。我愿意出售我的靈魂，在第47個小時來臨時，無論我是否活著，都允許你們?nèi)∽呶业撵`魂。相對應(yīng)的，請你們在這段時間內(nèi)，保證我的生命安全。”

　　如果必須要用靈魂交易的話，她自己走不了也無所謂，只要能通關(guān)把母親送往新世界，就足夠了。

　　聽到這樣狂妄的話，腐尸僵硬的臉上露出一個略顯滑稽的笑容。

　　頓時，顧安聽到空曠的場地上響起陣陣竊竊私語。

　　“太貪心了。”

　　“怎么敢的？居然還想要我們?nèi)浚俊?p>　　“殺了她吧，讓她做我們的同伴，省的死在里面更痛苦?！?p>　　“但是，她還沒有觸犯規(guī)則，殺不了的?！?p>　　“你們不覺得，這個提議很有趣嗎？”

　　“哈哈哈哈，有趣是有趣，但是這個人類可承受不了我們的附身?！?p>　　“對，她會瘋的。不要說所有人，我們之中最弱的那個，她都承受不了?！?p>　　“太可惜了，還是讓她早點死吧，進(jìn)去反而更痛苦，不如就留在這里?！?p>　　……

　　許許多多個或匍匐在地、或吊在樹枝上、或東拼西湊的鬼影漸漸顯現(xiàn)出身形。

　　黑色的、不詳?shù)镊扔?，將白天浸染成黑夜。把顧安和她身后與世隔絕的村莊團(tuán)團(tuán)圍住。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蒼老的聲音蓋過了所有細(xì)碎的閑談，從四面八方響起：“人類，我們同意這場交易，你可以從我們之中選擇一個附身，以此來保證你的安全。但你若死于附身過程，契約就直接生效。而我方的要求是——你要從里面協(xié)助我們打開包圍村子的保護(hù)罩！如果你失敗了，無論生死，我們都會取走你的靈魂?！?p>　　顧安聽到自己輕輕的回答道：“我同意?！?p>　　話落，似有一股陰冷的力量緩慢爬上了她的心臟，漸漸勒緊。

　　顧安原本慘白的臉色瞬間醬紫一片，許久也或許一瞬，她被捏住的呼吸重新得到了自由，她大口大口喘息著，涕淚橫流。

　　“契約成立，你可以自己挑選你要攜帶的小鬼?！?p>　　怨靈不能穿過罩子，她想尋求怨靈的幫助，就只能接受被附身。

　　無數(shù)個鬼魅的身影從陰影中走到她面前，依照大鬼的吩咐，實力最弱的位置排在最前。

　　然而，顧安卻點了靠近中間的一個嬰孩模樣的小鬼。

　　“你確定選它嗎？你很可能會直接死于附身的。”

　　“沒關(guān)系，您說過，這個孩子不具備完整的魂格，對嗎？”

　　她必須保留自己的意識，在當(dāng)前自己理智值極低的情況下，她不能冒著讓另一個意識主導(dǎo)她身體的風(fēng)險。

　　還有重要的媽媽在等她，身體變成破爛也無所謂，只要她還能記得她的任務(wù)。

　　“就它了?！?p>　　說罷，顧安自顧自閉上眼，像是怕自己會忘記，口中反反復(fù)復(fù)默念著同一句話：“找到連通諸神之域的傳送方法、找到連通諸神之域的傳送方法…”

　　蒼老的聲音留下一聲嘆息，協(xié)同包括老嫗在內(nèi)的所有鬼魅消去身形。

　　光亮重回“人間”，或許？

　　原地只剩下一個茫然的嬰孩鬼，在契約的牽引下，向跪地的人類女子爬去。

　　暫停的時間，再一次啟動。

　　二者身形合一的時候，慘烈的叫聲響徹天際。

　　【警告！警告！警告！您的理智值僅為11，本次精神傷害已不可自行恢復(fù)！如理智值歸零，試煉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