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空氣像蓋德的冷笑話一樣，讓人忍不住想抱緊肩膀。
“蓋德伯伯，您為什么要那樣還價？”
蓋德收斂起玩世不恭的神情，一時間又變回了顧安所熟悉的那個偶爾脫線但總體來說靠譜的導(dǎo)師形象。
“為什么啊……大概是因為我不太希望你得到它吧?！?p> 他那雙深褐色的眼睛，寬容且包容地凝視著顧安。
在這仿佛洞悉的目光下，顧安感到一陣?yán)⒕危瓜骂~頭，聲音低低地道：“我、我……”
蓋德打斷她掙扎的自白：“沒關(guān)系，到你愿意說為止，我們都可以等待。只是，我希望你今后不會受它牽絆。”
顧安的雙手無意識地絞緊黑魔杖，良久才松開，之后重重一點頭。
“好啦~別想太多，也或許老蓋德就是個吝嗇鬼呢，老人家我只是單純地心疼自己的錢袋子啦~”他用寬厚的手掌拍了拍顧安的肩膀。
“接下來不是還要去精靈用品店嗎，矮人和獸人可不像亡靈這樣能熬夜，我們得趕緊咯，說不定能趕在人家閉店前?！?p> “嗶！蔥！”
顧安聞言，好笑地把小精靈拉回自己的頸窩處，用新上身的法師袍遮住他裸露的上半身。
“是沖啦，不是蔥?！?p> 靜謐的深夜，繁星像璀璨的銀河掛在黑藍(lán)色的天空上，忽閃忽閃。
顧安駐足，朝廣闊無邊的夜空望去，神域的天空外沒有月亮，只有數(shù)之不盡的星星。
她突然有感而發(fā)：“蓋德，為什么我們要生活在地底下，為什么亡靈不在地面上生活？”
慢步前行的蓋德停住腳步，他半側(cè)著身體，用一種幽默而又平淡的語調(diào)說道：“因為我們是亡靈嘛?！?p> 為什么亡靈要生活在地底下，當(dāng)然是因為他們只能生活在那里啊。
神所厭棄的種族，得天獨厚的種族，受其他種族嫉妒和忌憚的種族，沒有辦法自行繁衍的種族。
為了不被滅族，亡靈自囚于地底的牢籠中。
“不過，等到你足夠強大，像泰勒會長那樣強大的時候，你也可以去到任何你喜歡的地方定居或者旅行，只是記得偶爾回來看看老蓋德就行。”
顧安幾步追上蓋德，已經(jīng)不再矮小玲瓏的她，現(xiàn)在看上去幾乎跟蓋德一樣高挑健碩了。
但是她的很多習(xí)慣還是像以前一樣，走起路來習(xí)慣性蹦跶兩下，看人的時候永遠(yuǎn)抬著下巴。
“安，你這個樣子，很容易招人揍啊……”
顧安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收回撅著的下巴，還用手按了兩下下顎骨。
“視線變高了，有點不習(xí)慣了?！?p> 蓋德一樂：“那要是你以后真的成了一名戰(zhàn)斗術(shù)，合體的時候多對翅膀或者多條尾巴，豈不是還會影響你戰(zhàn)斗？”
“想要變得強大，就不要讓你的慣性思維左右你，習(xí)慣也是?！?p> 蓋德如此提點道：“對亡靈來說，我們雖然離不開身體，但是我們不像生命種族，靈魂與身體不可分割。不要被身體的習(xí)性束縛，身體也是我們的武器，比如這樣……”
蓋德左手用力將自己的右手食指指骨尖端，碾磨成了銳利的尖角。
“你知道嗎，有一些亡靈潛伏者為了能更好的隱蔽自己，還會特意截掉一部分骨骼，把自己弄成矮人的身高?！?p> 顧安搖搖頭。
“那么，我現(xiàn)在能問一下，今天下午，在我的保護下，你為什么還要通過擰掉頭顱的方法逃走呢？”
這前后兩句話根本不在一個話題內(nèi)，但是顧安卻明白了蓋德的意思。
她說：“是因為我錯誤地以為容納靈魂的只是頭骨?！?p> “是因為你不夠信任我?！?p> 顧安頓時沉默，她無法反駁蓋德的這句話。
“不過這是我的責(zé)任，不是你的問題。后來想想，我其實應(yīng)該感到高興的，那時候你沒有選擇相信我?！北M管蓋德自認(rèn)即使以身代替，他也不會讓顧安受到傷害。
死咒種在他身上，他不會立即死去，所以最壞的結(jié)果也不過就是以身相替。
“其實我一直都覺得，你的各種行為表現(xiàn)都不太像是一個才轉(zhuǎn)化成亡靈的藍(lán)星人類，你的潛意識里，是按照亡靈的種族特性來行事的，但你表面上又刻意地在把自己偽裝成人類?！?p> 顧安為蓋德的這番說辭，感到困惑：“我不懂?！?p> “唔……那不如這樣吧，我們來做個現(xiàn)場測試看看。”
話音剛落下，離顧安僅僅三四步距離的蓋德，猛地向她發(fā)動了攻擊，龐大到猶如實質(zhì)的恐怖威壓，瞬間將顧安的行動能力壓制到冰點。
身體動不了！
當(dāng)這個念頭升起的時候，蓋德的拳頭也幾乎抵到了她的左腿膝蓋。
那一瞬，顧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她確確實實地擰動了自己的左腿，她想自斷掉左腿膝蓋以下的部分！
同一時間，蓋德改拳為掌，穩(wěn)穩(wěn)地按住了顧安的自殘行為。
他蹲在顧安身前，將年幼的亡靈的左腳放回地面上。
仰頭說道：“現(xiàn)在你明白了嗎？不是訓(xùn)練有素的職業(yè)戰(zhàn)士，其他種族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舍棄自己的身體的?！?p> “在我說出你不信任我這句話以后，我相信你是有被觸動的，那么在我緊接著的試探里，如果你還是以人類的思維在思考，你大概率會堵我不會傷害你這個結(jié)果?！?p> 而不是想都不想就準(zhǔn)備舍棄掉一條左腿。
“你讓自己活的太矛盾了，孩子?！?p> 要么干脆地舍棄掉“人”的偽裝，要么干脆不要思考，等待時間慢慢埋葬她的矛盾。
顧安想起了在魔塔里，她可以毫無負(fù)擔(dān)地接受瘟疫主給她安裝的別處撿來的手骨；在刻陣儀式里，她連試探下魂湖都不曾，就直接截斷了自己的左臂當(dāng)船槳用。
她凝視著蓋德眼中的自己，那是一具徹徹底底的骷髏骨架，連一丁點與自己從前相似的地方都找不到。
那一刻，有一股徹骨的悲哀和荒涼涌上心間。
她說：“我感覺自己很孤獨，不知道為什么?！?p> “我們每一個亡靈都是孤獨的。”
從睜眼醒來以后，旅途就不再擁有終點，這種看不到盡頭的孤獨，是即使擁有再多的同行者也不能排遣的。
“我……還害怕承擔(dān)責(zé)任?！?p> 在這場與貝希摩斯的交易之中，她付出了自己所不能承受的代價，那就是無休止的失敗和重來。
她貪心活著、貪心想救走母親、貪心想救下更多人，所以她被迫要在一場沒有記憶的游戲里打出通關(guān)。
“那么，那些是你一個人的責(zé)任嗎？”
顧安想了想，搖頭。
“那么，是其他人放棄背負(fù)這個責(zé)任了嗎？”
顧安果斷地?fù)u了搖頭。
“那么我會認(rèn)為，就算安要卸下這個包袱，也沒有關(guān)系，誰也不能責(zé)備你，就連你自己也不能?！?p> 當(dāng)這句話落下的時候，顧安感覺到，有什么沉重的東西從她的身上消失了。
【喜報！喜報！喜報！】
【靈魂特質(zhì)“只此一心”二階形態(tài)解鎖：在接下來的兩秒內(nèi)解除自身所受到的所有負(fù)面BUFF，并持續(xù)提升靈魂抗性，直到足以抵抗此前所承受的同程度的BUFF攻擊為止！冷卻時間24小時?！?p> 【你一思考，我就想笑~再說就你這點思考量還想思考人生？不如豬突猛進來得實在！最后，感謝地獄長途跑道和某位大人的記憶碎片的饋贈，讓蠢寶稍微長大了幾歲呢~】
【好吧，最最后友情提示一點：貝希大人對自己都沒要求啦，對你就更不會有什么要求了，籌碼是籌碼，賭不賭隨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