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我該走的路上走著,或者說在我該攀登的地方坦誠地攀登著,因為我不敢看向別處,怕身邊的云朵令我流連忘返,更害怕看到上面或下面的人。
于是,我憂心忡忡,就這樣跌落了
因為我能力不足,也不懂得投機取巧。
這點在我爬到一半之時就已經(jīng)一清二楚。
真的清楚嗎?
我的意識慢慢清晰,在我眼前的,只有我自己。
水面上的倒影能映射出我的處境,她于湛藍的水面上行走,我于空曠的水面之上漂浮,究竟是我快要落到水面上呢?還是另一邊的我開始了墜落呢?
我想無論是何種境地,我都無能為力。
可我也無法坦然,未知的命運還在壓迫著我的每一根神經(jīng)。
嘆惋之際,舒蘭的腳后傳來了水波的紋路,我向下伸長了頭嘗試通過倒影去看身后的情況。
水面的另一側(cè),陸公載翩翩然立于水上,他身后吹來的風(fēng)正在減?。凰嬷?,他下大上小的樣子更是顯得威而不猛。
隨著陸公載將劍緩緩舉起,舒蘭停下了腳步,轉(zhuǎn)身漠然道:“你們明極宗的人還真是陰魂不散,呵.......也罷,自從遇上明芳那家伙起,就沒碰到過什么好事。”
“閣下應(yīng)該也知道,僅憑這樣的身體可無法戰(zhàn)勝我?!标懝d一手舉劍,一手凝聚著法決,蓄勢待發(fā)。
“你說的沒錯,我時日無多矣,我當(dāng)然知道......當(dāng)然知道......”苦澀的笑容從舒蘭臉上流露了出來,她嘴里來回咕囔著,卻將頭看向了天空。
怎么了,這項鏈難道只能用一次嗎?
可那奇異的藍色光芒……有增無減啊……
我汗毛樹立,想大聲提醒陸公載,可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我只有意識是清晰的,現(xiàn)在的我,在她的控制下,竟連聲音也發(fā)不了。
“我當(dāng)然知道......當(dāng)然知道......可為了天下蒼生......為了天下蒼生!我必須得做到!沒有人能阻攔我,沒有!”
舒蘭將胸前的項鏈摘下,拋擲空中碎裂散開。
她隨之倒地,我也在這一瞬間被解除了控制,被陸公載將我倆一手一個抱起。
這碎片引來了河谷遠處的光芒,深幽而空靈。
頃刻間,天地變換,不僅是現(xiàn)在我所處的云山水庫,回頭看去近乎所有的水流都在向天上漂浮。
“你先走!”陸公載轉(zhuǎn)身放下了我,將手放在了我的肩上,可臉上卻展現(xiàn)出了詫異,連忙看向懸崖那邊,“果然......別愣著......快往懸崖那邊跑!”
也是不跟他客氣,我轉(zhuǎn)頭就跑,現(xiàn)在這事兒已經(jīng)不再是我能摻和的了,我留下來只能添亂。
沒想到術(shù)峰居然有直接到云山瀑布之上的路,還好陸公載追了過來,不過,這上方的河谷中有什么呢?會是監(jiān)星峰嗎?可天上明明什么也......
當(dāng)我轉(zhuǎn)頭回望,一切已被印染成了黑藍色的一片,藍紫色的星辰在河谷之上的空中肅立,從那之中,藍色的粒子在肉眼可見地向外發(fā)散,映入每一粒懸浮的水滴之中。
須臾間,天地好似在我眼前顛倒,我頭痛欲裂,似乎再多一眼看一眼就會爆炸。
重壓感、窒息感讓我迷失了方向,我倒在了地上,陸公載也單手支劍撐著,連他也承受不住嗎?
我們一直面對的到底是什么?
我艱難地拿出神行符,想用它將陸公載傳送走,卻發(fā)現(xiàn)怎么也用不了,在這片天地之間,連七品符箓都能失效,所有的一切,在那詭異的星光下變得暗淡無光,除了......
還在東邊的太陽。
還在上午,太陽在東,與西邊的星辰正好相反。
陽光瞥見了這里,我吊著一口氣,順著昏黃的光一點一點地從這里掙脫。
恍惚之中,眼前似有一抹紅色在指引我。
在摸到盡頭的崖壁之時,我好似得到了救贖,從這千米之高的瀑布上,翻身而下。
我沒在半空中昏死,而是清醒地重落在了地上,鮮血在從我的體內(nèi)向外流去,我發(fā)出了痛苦的呻吟聲。
幸虧在落下之前,用僅存的力氣召喚了點風(fēng)元素墊了一下自己。畢竟是千米之高,只有筑基的我還是能被摔死。
離開上方之后,我的精神狀態(tài)變得好了一點,連忙運轉(zhuǎn)武魂,一個起身的功夫,我便已然恢復(fù),我驚奇的發(fā)現(xiàn),在黑淵與武魂共開的狀態(tài)下,我竟然能控制我的血液回到我的身體。
天上,黑與藍的交織仍在擴散,完全沒有停止的意思,我想我得沿著日光而行,避開這些能映射藍光的水流,這星辰映射出的光越是渾厚,我的身體就越是虛弱。
我體內(nèi)的黑淵與之相比,如小巫見大巫,我能感到,這兩種力量有不少相似之處,它們似乎來自同一個源頭。
在我所行之處,我遇上了兩隊參加考核的弟子,他們一樣十分難受,而他們正在狩獵的妖獸似乎也是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顯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顧不上考核了,人獸之間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從二等宗門清風(fēng)門和青鸞殿的弟子口中得知,明極宗已經(jīng)宣布了停止考核,現(xiàn)在讓弟子們趕緊往紅區(qū)外聚集,西邊的弟子能到明極宗內(nèi)的就盡量過去,東邊的弟子則向云河下游,獸林中心的中轉(zhuǎn)營帳集合,各宗門的長老們已各自下場,來接自家弟子。
也就是說我們現(xiàn)在要趕緊向西邊走,回到明極宗內(nèi)。
我得趕緊將陸老遇險之事報告給陳信掌門,讓他趕緊去增援。
此刻,黃光與藍光正在林中交錯,而且黃光所占領(lǐng)的地方正在變得越來越少,這讓我們繞了不少的路。
時間一長,這些鬼魅的藍光之中,竟催生出了藍紫色的水霧,它們像是擁有意識,向著所有活著的生物圍困而來。
這些水霧在藍光濃厚的地方蔓延地很快,我們很快便到了進退維谷的境地,我想我們不得不嘗試走一些藍光比較淺的地方。
隨著向西云林的步步深入,周圍也越發(fā)深邃幽暗,一片鬼魅陰暗之中,一名青鸞殿的女弟子抱住了我的右手臂。
“啊啊啊啊啊啊,好害怕。”
嚇老子一跳。
筑基巔峰,眼神中毫無畏懼之意,意欲何為?
就這樣的情況,其他幾名弟子居然還酸了起來。
你們搞不清楚狀況嗎?
本來就舉步維艱的情況,居然還要隊內(nèi)拉扯。
“別鬧了,你們不怕死的嗎?”我想要扯回我的右手,在收回的那一刻,她竟往我手中塞了一顆球。
一枚丹藥?
什么意思?
“哎呀,抓錯了,這里太暗了,我以為你是路人甲師兄,哎呀!”她捂著臉回到了青鸞殿弟子的身旁。
由于來歷不明,我并沒有急于將其收入納戒中。
直到幽暗叢林的深處,傳來了震動聲和野獸的吼叫聲。
“這個叫聲,好像是前面我們狩獵的那只巨型野豬!”一名清風(fēng)門的弟子驚訝地叫了起來。
我們嚴陣以待,隨時準備與前方的猛獸大戰(zhàn)一場。
樹木倒塌,那巨大的野豬蹦了出來,清風(fēng)門的弟子提前結(jié)陣,將那野豬擋在了我們的身前,誰知,那野豬竟一頭撞昏,倒在地上不再動彈。
“好耶!這下逃的過程中,也完成了任務(wù),不管怎樣也算保了個底。”
還不等清風(fēng)門的人慶祝,青鸞殿的人已經(jīng)準備上去取獸核了。
雖說是組隊,但畢竟只有一個獸核,清風(fēng)門的人也不甘示弱地跟他們玩起了賽跑。
“等等,你們不覺得這事太蹊蹺了嗎?”領(lǐng)頭的清風(fēng)門隊長喊了出來。
“有什么好蹊蹺的,我們六個都追這虛丹期的畜生追了兩天半了,它也該力竭了,你是怕我們青鸞殿獨吞嗎?絕不可能,你放心便是,如說好的那樣,如果不能一人一半,那我們一同墊底便是。”青鸞殿的人回道。
我自然是贊同清風(fēng)門隊長的想法,在這密林中,我無法感知,不知道這野豬經(jīng)歷過什么,更不知道它跑到這里來之前經(jīng)歷了什么。
我沒有說話,不是因為想讓他死。
我也被嚇到了,經(jīng)歷了前面的種種情況,我很清楚在那些大佬面前,我根本沒什么底牌。
我的理智早就被猜疑給占據(jù),在那伸出的觸手出現(xiàn)之時,我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
離的最近的青鸞殿弟子,被那藤蔓般的觸手一把抓起。
幽暗中,一只血紅的眼睛正在閃爍著,它在瞪向這邊。
一聲怒吼傳出。
清風(fēng)門的隊長反應(yīng)及時,救下了同門的弟子。
待那充滿血腥味的黑影落地,人們都不寒而栗地向后退去,而我更是如此。
是那只妖狼!
它完全不一樣了,似狼非狼,像是一棵巨大的腫瘤壓迫在了這妖狼的身上,它的左眼已經(jīng)被藤蔓掏空,右眼還在不停地流著血,喘著重氣,它身上那瘋狂蠕動的藤蔓,如同嗜血的螞蟥一樣,在那倒地的野豬身上滑動著,直至爬滿全身。
“快逃......快逃!”這些弟子哪見過這樣腎化危機式的怪物,連我這種有心理準備的都跟他們一樣,腳軟地癱倒在了地上,沒了陣型。
這妖狼變得比上次更強了,雖然沒有跟陳巧鄭妍一樣的結(jié)嬰氣息,但也大差不差的有了個化靈境界,估計是上次那梁忠的出手,打的它境界衰退,在逃命的過程中剛好附著在了這妖狼的身上。
可惡!這梁忠干的啥事?不是說已經(jīng)干掉這大妖了嗎?
直接高了我4個境界,在場最高的那個隊長也才結(jié)丹期。
那妖狼想要先來攻擊我們,可它身上的藤蔓似乎更想先吃完那頭野豬。
我們重振旗鼓,開始向來時的路逃亡。
希望那只野豬足夠巨大,夠那藤蔓慢慢消化。
可顯然我們的算盤落了空。
還沒出幾步,那寄生怪便拋下了還未進食完的豬。
回頭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只野豬的半截身體已化為了干尸。
“分開來跑!別聚一塊兒還能活幾個!”清風(fēng)門的人喊道。
終于還是到了大難臨頭各自飛這一步。
在分開的最后一秒,那名青鸞殿的女弟子還對我邪魅地眨了個眼。
這時我才開始邊跑邊端詳著我手中的丹藥。
從成色上來看,比我那還魂丹差了一點,應(yīng)該有五品,我能明顯地感知到里面所充滿的邪氣。
我剛想扔掉,卻被那藤蔓打中了腳。
可惡,果然還是來追我了嗎?從剛才開始,我發(fā)現(xiàn)這個藍光對這寄生怪反倒有強化的作用,顏色越深的地方它越興奮,它現(xiàn)在可以說得上是帶動著妖狼在跑。
毫無疑問,它絕對與控制舒蘭的那個人物有聯(lián)系。
那妖狼不斷地發(fā)出痛苦的吼叫聲,它的身體在那寄生植物的撕扯下,早已是血肉模糊。
這重口味的外表著實令我膽寒。
我撿起那丹藥將它收入納戒之中。
如果還魂丹和神行符還不能保下我的命的話,這便是我最后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