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明求生記
地處虎坊橋西南角，招牌很明顯，一家德州扒雞店，清晨街上多行人，店老板和幾個伙計曬太陽。
“哎，你們聽說沒？”伙計拿著爐鉤子，另一只手上的油漬蹭到棉襖上。
“三德子少他娘的賣關(guān)子，有屁就放?！?p> “胡同口的張相爺家，今天要來大人物，一早家里的下人就出來張羅，瞅瞅…。”伙計砸吧嘴，說了一句：“這大街掃的溜干凈?！?p> 申二笑了一句：“張相爺家的娘們，長的可白呢，上次到咱這買餅，嘿！你別說，這手都是香的?！?p> “讓相爺家的游七知道，打斷你狗兒的腿。”扒雞店老板，拿著抹布探了探灰。
這時聽到北邊來了一隊馬，個個膀大腰圓，一看就不是五城兵馬司的，嘴里叫罵著：“把門都關(guān)上，所有人都回屋！”
錦衣衛(wèi)抽出馬鞭，對著申二就是一鞭子，這申二被打有點楞，錦衣衛(wèi)小旗正準備再打，被掌柜的拉走。
申二邊走邊罵：“憑什么打我。”
掌柜的把申二嘴捂上，趴在他耳邊說：“狗兒的，不要命了，沒看后面背著銃嗎。”
申二看了騎在馬上的錦衣衛(wèi)，這些人沒穿錦衣，飛魚服只有百戶以上才能穿，他們個個穿深藍棉襖，頭戴棉帽。
剛才幾個吹牛打屁的人，回到店里，把門關(guān)上，眾人上了樓，開始議論紛紛。
“掌柜的，這是怎么了？在相爺家旁邊就打人，這還有沒有王法了?！?p> “噓！”
一聽一陣馬蹄聲，西邊馬蹄聲越來越大，只看頭戴三山帽，腰間掛著腰牌，幾個東廠的太監(jiān)下馬，張府眾人早在虎坊橋這里等候。
整個大街掛上燈籠彩綢，內(nèi)侍太監(jiān)下馬，先給張居正請安。
“張閣老，皇爺辰時三刻用過早膳，辰時四刻出宮，巳時二刻圣駕到?！?p> 張府眾人穿著朝服，只有張居正著蟒袍，他問了一句：“這么說圣上還要等一會才到？”
“是。”
張敬修笑著說：“公公請到府里用茶。”
管家游七帶著內(nèi)侍進府用茶，張居正看了一眼母親，還有家里的命婦。
“你們扶著老太太會去休息吧，迎圣上，我們就行了，今個兒皇后、太后不來，你們女眷容易驚擾到圣駕?！?p> 這是萬歷皇帝登基以來，第一次到大臣家里串門，他這皇帝就喜歡四處逛。
巳時初刻，兩大隊馬隊帶著塵土停下，張府的下人拿著木桶把地上的灰塵清理下，很快地上鋪上紅毯，街道兩旁站滿了錦衣衛(wèi)。
“霍！這是誰呀？這么大排場?！?p> 申二忘記了疼痛，趴在窗邊往下看，掌柜的把他拉回來：“不要命了，能讓相爺迎接的，還能是誰，相爺在外面站了半個時辰?！?p> “不會是當(dāng)今皇帝吧？”
申二剛說完，就聽到鳴鞭，小太監(jiān)拍著手掌。
張居正整理一下蟒袍，看了一眼幾個兒子和弟弟。
特別是弟弟張居易，他沒有功名，還沒見過皇帝長什么樣，伸直脖子向前看。
奏樂響起，兩排大漢將軍騎在馬上，聲勢浩大的儀仗緊隨其后，最中間六匹白馬拉的龍攆格外醒目。
朱翊鈞下馬車，聽到張居正帶頭喊：“恭迎圣駕，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申二在樓上，壓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剛把窗戶開一個縫隙，就看到黑洞洞的鳥銃管對準他，不止一桿鳥銃。
把申二嚇的，緊忙把窗戶關(guān)上。
掌柜的和李三問：“看到了嗎？”
申二捂著胸口：“媽呀！嚇死我了?！?p> “快說！看到?jīng)]？”掌柜的對準他的屁股，就是一腳。
“沒看到，鳥銃對準我，再看！我這條小命就要沒了。”
朱翊鈞又換乘玉攆，一直到張府大門口，他才下來，看著豪華氣派的張府，后來改成湖廣會館了。
張居正在朱翊鈞左側(cè)，右側(cè)是張鯨，他笑著說：“朕就是在宮里無聊，到張先生府里串門，不要多禮，你們平常怎么做，今個兒就怎么做，切不可因為朕，打擾到你們?！?p> “圣駕到張府，這是無上榮光，老臣及家人，盼著圣駕光臨?！?p> 朱翊鈞坐在張府正廳正坐，張居正在旁作陪，他叫來幾個兒子，給萬歷皇帝請安。
“士子張敬修，叩請陛下圣恭安。”
“張先生，這就是你家老大吧？”
“回圣上，正是臣長子。”
“臣張嗣修，叩請陛下圣恭安?！?p> “張嗣修，你在什么衙門任職？”
“回陛下，臣在翰林院編修。”
“都說地方官富裕，翰林院窮，有些還要在米行里借錢，朕看這就很不好?！?p> “張先生，你們內(nèi)閣能不能商議出，給京官漲一漲俸祿？”
聽到萬歷皇帝的話，張居正站起來：“回圣上，不是臣等的內(nèi)閣，是大明的內(nèi)閣，朝廷的內(nèi)閣?！?p> “都一樣，都一樣，內(nèi)閣張先生說了算。”
張鯨在旁邊在心里笑，這就是主子爺在裝傻，要是口實做實，就會鬧出張居正獨攬內(nèi)閣，張四維、申時行肯定和他鬧矛盾。
“臣不能乾綱獨斷，內(nèi)閣有三位輔臣，凡事都要商議行事?！?p> “行了，行了，行了！”朱翊鈞擺擺手，張鯨把提前準備好的茶水拿出來，放在桌子上，旁邊張四拿著帶來的杯子，給萬歷皇帝倒茶。
“嘿嘿…！！”
張懋修正準備給萬歷皇帝請安，聽到萬歷皇帝傻笑聲，他不知應(yīng)不應(yīng)該此時請安，就這樣站在原地。
朱翊鈞喝了一口茶：“聽聞張先生府里有波斯美女，朕也想看看?！?p> 這特么是什么皇帝，跑到大臣家里看美女。
這兩個波斯美女，可不是張府下人，這是張居正的小妾，而且還是受寵的小妾。
“圣上，這這這……?！睆埦诱行殡y，皇帝要看，不給看就是抗旨不尊，給看他又丟臉，這可是戚繼光送給他的，朝中官員勾結(jié)邊將，這罪名要坐實，他一家都不夠砍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朕就看看，要是波斯女子長的美，朕也讓陳矩他們弄幾個回來，進宮伺候朕。”
他這一副流氓樣，真給張居正整不會了，嘆口氣叫來管家，讓他去把阿古麗、布麗雅叫來。
聽著屋子外面吹吹打打煩，朱翊鈞說了一句：“張鯨讓外面閉了，吹吹打打的煩?！?p> 張鯨走到外面喊了一句，奏樂停了，很快張居正續(xù)娶的王氏，帶著兩個波斯女子進來。
這不就是伊朗女人長相嗎？長的也不白，不過穿著華麗，有一種異域情調(diào)，沒有朕的娜扎、熱巴漂亮。
朱翊鈞一揮手，張鯨說：“女眷退下，余下不用請安，退下！”
屋子里就朱翊鈞、張居正還有張鯨、張四。
“張先生，你這眼光不行，哈密衛(wèi)以西，畏兀兒女人長的才好，又白又高，身體還軟，能歌善舞的?！?p> “哦，是嗎？”張居正問：“圣上怎么得知的？”
“錦衣衛(wèi)告訴朕的。”
“圣上，不可因美色荒廢朝政，唐玄宗李隆基、楊廣之流，因好色江山毀于一旦。”
朱翊鈞心里想笑，就行你老小子喜歡美人，就不行朕喜歡，此時朕要管理朝政，說不定怎么死，現(xiàn)在一副愛美人不愛江山，又逼逼賴賴，反正怎么都是你對。
“咳咳。”朱翊鈞咳嗦一聲。
“殿試舉完，朕要南巡，祭祀孝陵，國家大事全由張先生管理，張先生辛苦了！”
他一揮手，張鯨把禮單拿出來：“張閣老，這是皇爺賞賜給您的?！?p> “圣上，南巡之事，還要再定！”
此時張居正還不知馮保死了。
朱翊鈞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站起來就要走，張居正在后面追他，又有張鯨擋著，他不能到朱翊鈞旁邊。
“張閣老，皇爺賞賜的你還不收嗎？”
張居正拿過禮單，看了一眼，好家伙，金如意，還有八百八十八兩黃金，珍珠、絲綢、龍井茶、絹布、玉石、珊瑚、田黃石，這些禮物加起來，足足有幾萬兩白銀。
這是陛下賄賂他嗎？
張居正拿著禮單疑惑，他剛要喊萬歷皇帝，只見朱翊鈞坐進玉攆，幾十個人抬著玉攆，準備回宮。
無可奈何，張居正只能帶著家里男丁，恭送圣駕。
一直送到虎坊橋大街，看著萬歷皇帝坐龍攆回宮。
“父親，您拿的什么？”張敬修問。
“唉…！”張居正嘆口氣：“咱們這位萬歲爺，唉……！老夫又要被罵了?！?p> 雖然會被都察院的御史罵，不過張居正心里很踏實，當(dāng)今皇帝對朝政不關(guān)心，跑到他府里看波斯美女，還要畏兀兒女人，看來圣天子真喜歡美人。
張居正最怕皇帝一天一天長大，開始想要掌權(quán)，這樣兩個人不可避免會有矛盾。
現(xiàn)在看來，是他多心了，從剛才的話中判斷，當(dāng)今皇帝越來越傻，空有寬厚之心，無雄主之志。
坐在龍攆的朱翊鈞，判斷著此時局勢，在敵人面前，不要表露自己真實想法，此時退一步，等待以后進幾步。
英雄，只屬于活著的人，死的人叫烈士，只有扣動扳機，才能打垮敵人，死人扣動不了扳機。
他要當(dāng)英雄，他要活到最后，當(dāng)皇帝不是升級打怪游戲，而是一場以性命為賭注的求生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