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一大早就淅淅瀝瀝下起雨來,竟然一直不停,來買東西的人沒幾個,宋青難得借機睡到快中午才起來。
“哥,你吃飯?!币娝吻嗦掏痰孽獬鰜?,云蘿乖巧地從蒸籠端來早點,放在桌子上——是一碗豆腐腦,一盤炊餅,兩個茶葉蛋,還裊裊冒著熱氣。豆腐腦是街對面豆腐店楊二嫂家的。
宋青有點不好意思,邊吃邊道:“云蘿呀,你不用這么天天早起的,像這種天氣就起晚點,要不就干脆關(guān)門休息一天嘛,不用天天那么辛苦,咱們也不差這點銀兩?!弊罱昀锷夂茫仲u了一些酒給宋五娘,手頭寬綽了一點,宋青也就口氣大了。他本來就打定過一天算一天的主意,說好聽就是知足常樂,活在當下,不好聽就是好吃懶做的懶豬敗家子。
“奴家一點也不辛苦呀,我已經(jīng)習慣啦,何況閑下來也沒事干,奴家當初……”云蘿好像想說什么,又頓住了。
云蘿身著一件褪了色的江南‘天水碧’的翠羅衣,漿洗得干干凈凈,只是顯得偏小了點,像要脹破,這還是隔壁王嫲嫲見她可憐,就把她女兒的舊衣服送了幾套。云蘿一雙秀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頰邊梨渦微現(xiàn),身子挺拔如小白楊,讓人不覺得她衣服破舊,顯得妍麗絕倫。
云蘿正是發(fā)育的年齡,個子已經(jīng)約近后世的一米六五了吧?宋青心里嘀咕,便道:“云蘿,你可以上街逛逛,買幾件衣服手飾什么的?!迸⒆勇?,宋青有點愧疚,這段時間只顧自己喝酒,對云蘿簡直不聞不問。
云蘿搖搖頭:“我不用那些東西的,有這樣的日子,奴家已經(jīng)很滿足了。”
于云蘿來說,比起前段日子擔驚受怕,朝不保夕,現(xiàn)在這種安穩(wěn)的生活簡直就是天堂。
那個寒風刺骨的深夜,鐵騎肆虐,刀斧揮霍,那些全身披掛的番兵如狼似虎,到處殺人放火……她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不知什么時候,她才發(fā)覺身邊什么人都沒有,她光腳惶跌跌撞撞不知身在何處,愴惶中她只顧跟著人群跑,但見一路上尸橫遍野,地面上血跡斑斑,身邊此起彼伏凄慘的哭喊聲……猶如人間地獄——那場景,云蘿一想起就心有余悸。
見她一個勁的忙活,宋青無奈搖搖頭,這破屋子,有什么好收拾的?
吃過早餐,宋青又坐了一會,覺得無事可干,跟在院子弄酒糟的云蘿說了一聲,提了酒葫蘆,準備出門。
推開門兒,一股清新氣息撲面而來,雨已經(jīng)停了,檐下仍在淋漓著雨水、枝頭凝露般懸著水滴,撲面而來的是新鮮的空氣,天宇澄凈,滿天彩霞。
“宋大郎,這又要出去啦?”隔壁王干娘一眼瞅著,邊嗑瓜子邊沖他喊。
“王干娘,左右沒事,出去逛逛唄。”宋青停住腳步打招呼道,揚了揚手中的酒葫蘆。
王婆笑道:“大郎好福氣,家里有個又美貌又勤快的妹子。又去宋五娘家吃酒啦,哈哈,大郎該不會看上宋娘子吧?要不要婆子幫大郎做媒?”
宋青翻了翻白眼,也不辨解,笑道:“好啊,等我真?zhèn)€看上哪家娘子,再來央王媽做媒?!?p> 由于有云蘿幫忙釀酒,宋青攢的酒也多了,便供應(yīng)一些與宋五娘。并取名“燒刀子”,沒多久,燒刀子酒名氣大振,許多客人慕名而來,宋五娘生意一天比一天紅火。現(xiàn)在宋五娘的店除了宋嫂魚羹外,最出名的就是“燒刀子”。
“宋大哥,你來啦?!?p> 由于宋青隔三差五經(jīng)常來宋五娘店,宋青與宋嫂也混熟了。
小店也沒什么人,那小伙計叫小乙,僅比宋青小幾歲,小店沒什么客人時,宋青獨飲無味,便叫他過來吃菜喝酒。宋五娘也不阻止,慢慢的,竟把小乙也培養(yǎng)成了一個小酒友。
宋五娘除了開始那天與宋青喝過幾杯,以后任憑宋青怎么邀請,就再也不過來喝酒了。
小乙見到宋青大喜,宋青來了,他便可以蹭吃蹭喝,偷閑一陣子,他正是貪玩好吃的年齡。
“老樣子,給我老三樣!”宋青笑道,老三樣就是魚羹、叫花雞、一碟茴香豆,是他的這些日子的例牌下酒菜,他便到靠窗那桌子一屁股坐下。
今天下雨,難得沒客人,宋五娘從廚房迎了出來,笑道:“宋兄弟,這么早就來吃酒!”她身著一襲月白裙子,映得臉若春花,身材豐腴婀娜。
宋青笑道:“最近云蘿手勤,我在那里沒事可干,便來你這邊閑聊吃酒。”
“哼哼,你沒事,可又忙壞云蘿妹子啦?!彼挝迥镟恋溃骸拔铱茨阏煊问趾瞄e,好吃懶做,年紀輕輕的,也不為日后打算,姐姐真看不慣你這痞賴模樣,你以后難道不想娶娘子?”
她與宋青也熟了,又正好兩人都姓宋,于是就姐弟相稱,彼此說話也不拘束。
這年代,像他這個年紀,一般人家,早就結(jié)婚生子,官紳和家境好的人家已娶了幾房妾室了。
宋青也不以為意,嘻笑道:“我娶娘子干什么?像現(xiàn)在這樣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逍遙自在,才好呢。”他想起前世離他而去的女朋友,心里一陣黯然。
這時小乙已經(jīng)端上酒菜,擺了一桌。宋青舉杯一飲而盡,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唔,這酒越來越好了。小乙,來陪大哥喝一杯?”小乙看了宋五娘一眼,見宋五娘瞪著他,忙笑道:“這會廚房還有碗沒洗完,我先去忙,一會再過來陪宋大哥?!?p> 宋五娘搖搖頭,她不知宋青年紀輕輕,怎么就有這種頹廢想法?
她在宋青對面坐了下來,緩緩道:“宋兄弟,我今天便陪兄弟喝幾杯。”
宋青喜道:“好啊,難得大姐今日肯陪我吃酒。”趕緊拿來杯子,給宋五娘倒了一杯。
宋五娘端酒輕啜了一口,“今天我有事與兄弟說?!彼吻喟丫埔伙嫸M,又撕開一個雞腿,這叫花雞名不虛傳,又嫩又滑,他一邊大口吞嚼,一邊含糊道:“大姐有何事?但講無妨?!?p> “也是關(guān)于燒刀子酒的事……”宋五娘把事情經(jīng)過說了出來。
原來由于燒刀酒遠近聞名,于是附近幾家大酒肆便來人洽談,想買宋五娘的酒,出的價格還頗高。
“哦,原來是這事,這個不行?!彼吻嗦犃艘豢诰芙^,雖然現(xiàn)在有云蘿幫忙釀酒,出酒多了,只是就那小作坊,也沒到大量賣酒的地步。
不過,因為云蘿的到來,他最近想法也有所變化了,想自己買一棟房子。
現(xiàn)在杭州房價還不算貴,但是宋青知道,以后肯定會一路飚升的。
因為過兩年等趙構(gòu)在這里建都,房價肯定貴得不可思議,后世的宋青可是受夠高房價的痛苦的。
杭州與南京相比,同樣有長江天塹的保護,它還處于更為富庶的江南地區(qū),作為京杭大運河的一個端點,杭州有不可取代的漕運優(yōu)勢,等趙構(gòu)將杭州作為南宋的臨時都城,一下子就吸引了大量人口的涌入。
許多原來北宋的達官貴人為了躲避兵災(zāi),紛紛遷入杭州。大量的商人云集到這里,導致最直接的一個結(jié)果就是人口過剩。
住房問題,其實在南宋時期就是一個焦點問題,宋朝被稱為中國歷史上的房價巔峰,那么當時的房子到底有多難買呢?
由于杭州本身人口規(guī)模就不小,從五代時期到了南宋年間,新晉人口涌入,直接造成了臨安房屋的緊張。很多高級官僚都要仰賴皇帝的恩賜,才能在杭州有落腳之地。所以有一個說法,《水滸中》的武大郎在當時是個成功人士。你想想,武大郎在臨街有大房子,可以說條件是相當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