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球消失后，獨屬于秋的蕭瑟夾雜在勁風中，吹開了工廠的大門。老陳背著孟亦，一只腳踏出大門，周身風塵仆仆，一種老陳獨屬的氣勢顯現而出，單手將巨劍抬起指向身前。
“藏在暗處的老鼠們，沒本事的可以滾了！”
四下只有風聲依舊，沙塵四起，老陳手中的巨劍緩緩落下，在地上拖行了一條長長的足跡。夜安靜得滲人，似乎有無數雙眼睛注視著老陳他們，老陳左手肌肉繃緊，隨時準備揮舞巨劍。
在孟亦的夢中，他來到了一個未知的地方，這里是一片純白色的空間，唯一突兀的地方只有房子中間的那一臺老式電腦。電腦前坐著一個小男孩，小男孩認真地握著手柄。孟亦走到了男孩的旁邊，坐下來看著他玩游戲，孟亦注意到小男孩的手臂上滿是淤青。
不一會兒，游戲屏幕黑了，游戲顯示失敗，小男孩失落地放下了手柄，將手柄遞給了身旁的孟亦。
“小哥哥，該你了?！?p> 孟亦接過手柄，重新開始了游戲，游戲是很經典的小蜜蜂。孟亦小時候并沒有接觸過太多電子游戲，他本身對其也沒有太大的興趣，游戲本身其實就是對一種邏輯的理解與運用。
許久后，游戲畫面閃爍了一下，孟亦完成了最后一關，站起了身。小男孩同樣地站起了身，抬頭看向孟亦的眼睛。
“怎么樣，開不開心？”
孟亦搖了搖頭，將手柄重新遞還給小男孩。
“你開不開心？”
小男孩同樣搖了搖頭，低頭不再去看孟亦的眼睛。
“你看，那就說明這是游戲的問題，不是我們的問題?！?p> 小男孩笑了，他拉起了孟亦的手，向著后面走去。他輕輕地推開了一道門，那道門的后面是一間漆黑、臟亂的房間。
“你好，我叫洛天宇，夜游人第二小組的組長，代號‘墮天使’?！?p> 洛天宇戴著一張彩繪的面具，與周圍環(huán)境形成鮮明的反差。孟亦將手放入了口袋里，輕按著筆帽。
“什么事？”
“我想和你玩游戲。”洛天宇推了推眼鏡，“作為籌碼，我們各自出一件漂浮物，怎么樣？”
“地點?！?p> “天堂間，明晚等你入睡以后我會邀請你，還有你的伙伴?！?p> 在孟亦思索之際，一股窒息感和寒冷迎面而來，孟亦恍然從地上坐起。
“看，行了，還得是冷水管用。”
孟亦看著自己濕透了的上半身，無語地瞪了趙天一眼。
這種情況已經是第二次出現在孟亦身上了，孟亦心里思索著：入睡后邀請我？按照之前的情況，自己好像都是在睡著后，被莫名其妙地帶到某個地方。難不成有一種方法能夠在自己睡著的時候將自己的意識抽離，傳送到某個地點？
這聽起來像是“收納”，如果要這樣做就需要一個前提——有自己的三維模型。孟亦仔細回想了一下，頓時心頭一驚，這完全有可能。
那么一切都不奇怪了，怪不得每次對面的人都要戴面具，怪不得在那個地方自己感受不到思維之海。但……船泊游戲是怎么回事？那次自己并沒有睡著。
也許被“收納”的前提條件并不是熟睡，而是自己處于思維空間當中。
想通了一切之后，孟亦莫名有些期待明晚的游戲了。
孟亦換了一身衣服，走到了頂樓時光臨的房間，他要使用自己的最后一次提問機會。
“我想知道，如何使用漂浮物。”
時光臨放下了手中的書，伸出手掌，呼吸間一顆暗紫色的金屬出現在他的手上。
“只要在眼前想象它的樣子就行了。”時光臨將金屬收了回去，“順便附贈你一個。”
恍惚間，孟亦覺得有無數雙眼睛在背后盯著自己，孟亦回頭看去卻什么都沒有。
“這叫‘思維展開’?！?p> 所謂思維展開，就是將思維空間投放到現實世界中，對人的認知產生輕微的影響。
“你只需要將一小塊深層思海的空間整個蒸發(fā)到思維之海，就行了。”
孟亦點了點頭，不再去說什么，徑直走出了房間。走廊中一處監(jiān)控死角，徐姨正靠在墻上，似乎一直在等孟亦。
“小孟，我希望你盡快和時光臨劃清界限?！?p> 這是第一次徐姨直接叫時光臨的本名。
“你看到的只是他的冰山一角，你和他接觸的越多，在他面前暴露的就越多?！?p> 孟亦輕笑了一下，謝過徐姨的好意后，回到了熟悉的三十三樓。他疲倦地倒在了床上，開始構造時光臨的三維模型。
孟亦一整夜都沒睡，可想象中的事并沒有發(fā)生，孟亦看向床頭的筆。
“為什么收納不了？”
第二天，孟亦除了吃飯、上廁所，幾乎一整天都在床上躺著，在自己的深層思海中呆著，一直到深夜。等孟亦睜開眼，他眼前的畫面不再是自己的深層思海，而是一處空島。
空島的正中間屹立著一座宏偉的大理石質天使雕像，白云環(huán)繞，山巒起伏，陽光散布在空島的每一個角落，但卻看不見太陽。
在孟亦所站立的位置，一位身穿白色長袍的老者屹立在旁，雙手端在空中。
“請放入門票?！?p> 賭注嗎？孟亦取出“新世紀”，將其放在了老人的手上。霎時，五道光柱沖天而起，孟亦環(huán)視四周，一共八根柱子。
良久，又一道光柱沖天而起，老趙出現在了孟亦身后，一臉懵逼。
“我靠，這是哪？”
正在發(fā)懵的老趙看到孟亦的第一眼就不懵了，笑呵呵地跑到孟亦身旁，將手臂搭在孟亦的肩上。
“小孟，這是啥情況？”
“玩游戲。”
老趙撓頭之際，老陳也來了，緊接著是又一道光柱升起。老陳并不懵逼，反而做起了解釋。
“這是有人想打架了?！?p> 老陳扭了扭手腕，向四周望了望，又說道：“這里易守難攻，你們看我怎么虐他們?！?p> 他的手向身后摸去，卻摸了個空，頓時心里有些發(fā)慌：我刀呢？
一陣陰風吹過，老陳清了清嗓子：“咳，內個我覺得還是得團隊合作，這樣贏面更大?！?p> 說完最后一道光柱也升了起來，王寧一個后空翻，從空中平穩(wěn)地落在了地上。
“靠，為什么她的出場這么帥?！崩馅w吐槽了一句。
在所有的光柱亮起后，老人緩緩地將手背了過去，身體慢慢升空，一直飄到了天使雕像的手上。
“歡迎各位來到天堂間，惡魔戰(zhàn)現在開始?！?p> 說完，老人的身體隨著他的聲音一齊消失在了天空中，老人腳下的天使雕像發(fā)出了赤紅色的光。八道光柱降臨到在場的八個人身上，凝固成一把武器。
老陳拿的是他那把黑炭似的巨劍，老趙拿著金屬棒球棍，寧姐拿的并不是繡春刀，而是一柄紅纓槍。但令孟亦奇怪的是，他手上是一顆彈珠，一顆無限補充的玻璃彈珠。
老陳很冷靜，指揮眾人迅速向森林后撤。由于己方都是冷兵器，很難保證對方沒有槍械之類的武器，對方如果有，一旦讓對方追上便幾乎成了活靶子。
孟亦一路上邊撤邊撒彈珠，彈珠掉落在草里幾乎看不出來。走了一段路程后，孟亦看向了天空，一顆太陽出現在了高空中，開始持續(xù)膨脹。
第一招引蛇出洞、誘敵深入。
空島的另一邊，洛天宇一行人不出意料地看到了空中的火球。洛天宇這邊的三個人分別是：李小貓，代號“軟糖”；羅慶華，代號“士兵”；安為（wéi），代號“天鵝”。他們的戰(zhàn)術是……
“閃電戰(zhàn)。
“畢竟咱們有兩把槍。”
洛天宇這邊確實有兩把槍，一把手槍，一把沖鋒槍。
四人向著火球的方向迅速逼近，當路程到達四分之三時，四人的腳步慢了下來，三人背靠背進入了潛行，而李小貓脫離了隊伍，隱匿進了草叢中。在走到森林處時，洛天宇戴上了面具，并開啟了思維展開。
“小心，地上有彈珠?！?p> 話音未落，一顆彈珠就向著洛天宇這邊飛來，反應過來的士兵迅速向著那里開槍，數顆子彈狠狠的穿過了樹干。
“打彈珠？幼稚?！?p> 很快，又有四顆彈珠分別從東、北方向襲來，彈珠被擊落的同時，老陳從西南向沖了上去。七步之外槍快，七步之內槍快沒用，得人快。
此時槍口正對著東、北兩個方向，完全來不及調轉槍頭，直面老陳的天鵝只能舉起長劍進行抵擋。這一刀勢如破竹，長劍瞬間被擊碎，巨劍的余威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他的身體像是蒸發(fā)一般飛速消失。
一擊得逞的老陳左腳踢起巨劍，順勢橫在身前，擋住了飛射而來的子彈。孟亦躲在草叢中，將一顆彈珠拋出，老趙擺好姿勢，一個全壘打將彈珠擊了出去。這一擊非常準，恰好堵住士兵的槍口。
“嘭！”士兵的槍發(fā)生了炸膛，他匍匐在地上，忽地猛然暴起拿起地上的碎片刺向了老陳的腰部。老陳吃痛，手中的巨劍微微抖動了一下，一顆子彈不知何時射入了老陳的腹部。
老陳單膝下跪，巨劍撐在地上，他轉頭看向孟亦他們，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身體慢慢變成了蒸汽。
孟亦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那種痛勝過了世間所有的痛楚。孟亦跪在地上大口喘氣，手中的彈珠掉在地上，在他的眼前滑過。
“寧姐！”
話音落地的同時，孟亦開啟了思維展開。
一瞬間畫面被渲染成了彩色，一股心悸的感覺從洛天宇心底升起，他的思維被嚴重影響，眼前的畫面開始閃爍，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了一位英姿颯爽的女將軍手提長槍向他奔來。
洛天宇端起手槍，不帶猶豫地連續(xù)扣動扳機，七發(fā)子彈連成線穿過了寧姐的胸部。但他緩過神來時，只覺得胸口涼涼的，一柄長槍刺穿了他的心臟。
“我……什……你……”大量的鮮血從嘴角溢出，他的身體逐漸虛化，在消散之際，他扭頭看向了草叢中的孟亦，自嘲一笑。
就在剛剛孟亦通過思維展開，扭曲了洛天宇所看到的畫面，將寧姐的身體向右偏移了幾厘米。寧姐將長槍插在地上，右手撐著長槍，左手無力地耷拉著。她的左臂不斷溢著鮮血，剛剛那七顆子彈洞穿了寧姐的左臂。
寧姐吐出了一口氣，用盡全身最后一點力氣將手中的長槍擲了出去，隨后身體同樣消散。飛出去的長槍穿過樹冠，從李小貓的臉頰處擦過。
他從樹上跳了下來，悠閑地拋著手上的飛鏢。剛剛他的思維也被影響了，導致扔出去的飛鏢一個都沒擊中，氣得他在樹上罵街，這才又被飛來的長槍劃破了臉。
“你剛剛蒸發(fā)了多大范圍的深層思海？”
剛剛孟亦蒸發(fā)了120平方米的深層思海，思維展開幾乎籠罩了半片森林。當然這樣做的后果也非常嚴重，現在孟亦的精神完全萎靡，連站起來都非常吃力。
“我還有最后一招?！?p> “哧！”李小貓察覺到了異樣抬頭看去，一顆巨大的火球以極快的速度向他這里墜落。李小貓還想跑，不知道什么時候，趙天已經站在了李小貓的身后，用棒球棒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你不要命了?！?p> “閉嘴，你個小屁孩，老子這是戰(zhàn)術，你懂不懂?！?p> 李小貓被氣的牙癢癢，拿起飛鏢，玩命地往趙天腿上、腰上扎，趙天硬是死死勒住李小貓的脖子不松手。
孟亦抬頭看向趙天，他想讓趙天快點離開那里，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李小貓被勒得臉都紫了，開始胡言亂語：“你個大塊頭欺負小孩，敢不敢放開我，和我單挑?！?p> 不得不說，老趙關鍵時刻還是很聰明的，放是不可能放的，孟亦逐漸認同了一件事——在說這方面，老趙沒有敵手。
火球轟然落下，老趙和李小貓的身體同時蒸發(fā)消散，孟亦收起了火球，唯剩下滿地的狼藉。
孟亦將身體靠在樹上，抬頭望向天使雕像的方向，一位老人穿過樹林走到了孟亦的面前。
“我代表天使長米迦勒向您表示祝賀。
“作為嘉獎，我們將向您送上惡魔的遺物，以及您暫存在我這里的東西?！?p> 接過老人手上的芯片和刀，將其放入了深層思海當中。孟亦閉上眼試圖回到床上，當他再睜開眼時胸前插了一把赤紅色的匕首。
“神圣的神將清除惡魔的詛咒，您將獲得新生?！?p> 孟亦看著胸前溢出的鮮血，無力地癱坐在了地上，意識陷入了一片空洞。
那里什么都沒有，孟亦漫無目的地走在一條沒有邊界的路上，我接下來要做什么？不知道，世界剩下了純粹的黑色，連白都沒有了。
我好像叫孟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