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辰睡了不知多久，終于被一陣云板聲驚醒。
考試時間正式結束。
書吏挨個考房收好卷子，交了卷的考生們則走出考房，在龍門前排成五十人一排，人滿了即可放行。
衛(wèi)辰提著考籃挨到龍門前，與一眾考生一起等了一會兒，待到龍門一開，眾人都是急不可耐地出了考場。
“終于考完一場?！?p> 衛(wèi)辰隨著滾滾人流走出考場，忍不住長吁了一口氣。
縣試第一場為正場，也是最重要的一場，考得好的就直接錄取，獲得參加四月府試的資格。
第一場沒取中的，則還要參加后面的第二第三場，甚至是第四第五場。
要是考了這么多場還是沒取中，那對不起，就只能等明年再戰(zhàn)了。
衛(wèi)辰對自己能否被取中毫不擔心，唯一的懸念，就是后天放榜時，自己到底會排在第幾位了。
衛(wèi)辰走了幾步，恰好瞥見了那位狀元高徒王堯臣。
他正被簇擁在人群中央，高聲念誦著自己的文章。
他念一句，旁邊眾人就夸贊一句。
“王兄出身名門，又得狀元公傾囊相授，真可謂是厚積薄發(fā)，一鳴驚人！”
“王兄這學問，在這宥陽城中要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王兄如此大才，得縣試案首真如探囊取物一般！”
聽著眾人的吹捧，王堯臣滿面紅光，意氣風發(fā)。
衛(wèi)辰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不多時，盛長柏和陳俊趕了上來。
盛長柏問起衛(wèi)辰試帖詩作得如何，衛(wèi)辰便將自己所作的詩念了一遍。
“妙極妙極！”
盛長柏聽完，連連拊掌稱贊。
而后突然輕嘆一口氣道：“聞得賢弟的大作，方知何為天外有人，人外有人，賢弟天縱之才，我不如也。賢弟，依我看來，此次縣試案首，已是你囊中之物了！”
聽到盛長柏的話，陳俊好奇道：“那王堯臣呢，聽說他可是狀元高徒，沖著小三元來的，衛(wèi)兄能勝過他嗎？”
“王堯臣？”
盛長柏笑著搖了搖頭：“我在揚州時，就聽說過此人的名號，此人確實是難得的人才，深得狀元公真?zhèn)?，但他少年得志，向來自命不凡，寫的文章也是鋒芒畢露，視天下英杰如無物。
這等恃才傲物之人，若是落在旁人手里也就罷了，可本縣縣尊乃是堂堂兩榜進士出身，座師更是鼎鼎大名的山農先生，又豈會慣著他？此次縣試案首，怕是與他無緣了。”
“那可說不準。”
陳俊有些不服氣。
即便盛長柏說得十分篤定，但陳俊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認為王堯臣是衛(wèi)辰案首之位的最大爭奪者。
陳俊是個認死理的人，覺得王堯臣偌大的名聲，肯定不會是個水貨，衛(wèi)辰面對他應該多加小心才是。
盛長柏也不與他爭辯，只是高深莫測地說了一句：“待到放榜之時，自有分曉?！?p> “可是……”
陳俊還想再爭辯幾句，這時，衛(wèi)辰笑著出來打圓場道：“好了，陳兄，考都考完了，有什么好爭的？咱們還是趕緊找家館子，填飽肚子才是正事！”
“你這么一說，好像是有些餓了?！?p> 陳俊止住話頭，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
考了一天的試，期間也只吃了些小點心，勉強果腹而已，此時他早已是饑腸轆轆了，反正案首歸誰也不會歸他，與其爭論來爭論去，還不如找個地方去大吃一頓呢！
衛(wèi)辰和盛長柏見狀，都是相視一笑。
于是三人托同窗給家里帶了個信，說不回家吃飯了，而后就近找了家還不錯的飯館海撮了一頓，好好撫慰了一下自己被考試折磨了一整天的小心靈。
……
距離縣試結束已經過去兩天。
前一天衛(wèi)辰去盛家訪友，被盛長柏熱情留宿，說是要禮尚往來，衛(wèi)辰只好在盛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才回家。
走到巷子口，衛(wèi)辰忽然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往日這里可從沒有聚集過這么多人，這人聲鼎沸的樣子著實嚇了衛(wèi)辰一跳。
穿過人群，快步走進院子內，衛(wèi)辰看到一個身著衙役皂服的公差坐在上首，張明站在他身旁。
“辰哥兒，你可算回來了！”
張明一看到衛(wèi)辰，喜悅之情頓時溢于言表，興奮地上前道：“這位公爺帶來了喜報，辰哥兒你被縣尊大老爺點為本次縣試的案首了！”
雖然早已有心理準備，但當衛(wèi)辰親耳聽到這個消息時，心中仍不免一陣悸動。
縣試案首！
這除了是一項值得夸耀的榮譽之外，還有著實實在在的好處。
按照慣例，縣試案首一般都能夠穩(wěn)中秀才，這對衛(wèi)辰來說，絕對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衙門前來報喜的公差沖衛(wèi)辰拱了拱手，臉上陪著笑說道：“這位便是衛(wèi)辰衛(wèi)小官人吧，恭喜了！”
衛(wèi)辰見狀，連忙從身上掏出些散碎銀子遞給那公差，嘴上道了句辛苦。
公差等的就是這個，見衛(wèi)辰如此上道，當即樂開了花，接過銀子放到錢袋里，笑道：“衛(wèi)案首好好準備準備，午后是要去縣學里答謝縣尊大老爺?shù)?。?p> 衛(wèi)辰拱拱手道：“多謝了！”
“衛(wèi)案首不必多禮。”
送信報喜的公差滿意地離開了衛(wèi)家，擠開圍觀的街坊鄰居翻身上馬，朝縣衙方向復命去了。
待公差走后，躲在簾子后的衛(wèi)如意和張旭都走了出來。
衛(wèi)如意一把攥住了衛(wèi)辰的手，激動道：“辰哥兒得了案首，我怕不是在做夢吧！”
張旭看見衛(wèi)辰臉上略微有些扭曲的表情，搖著衛(wèi)如意的手臂道：“娘，你都把辰哥哥捏疼了！”
“欸，瞧我這腦子，一時高興過頭了，沒事吧辰哥兒?！?p> 衛(wèi)如意連忙松開手，尷尬地笑了笑。她雖是女子，但常年操持家務，手勁可比衛(wèi)辰這個十來歲的少年大多了。
衛(wèi)辰揉了揉手掌，笑吟吟道：“沒事，已經不疼了?！?p>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p> 衛(wèi)如意看著衛(wèi)辰，眼中滿是欣慰，忽然，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拍了一記自己腦袋。
“辰哥兒，一會兒你去答謝縣尊時，可不能穿這件衣裳，我上個月給你訂做了幾套綢緞衣裳，就是等你得了功名用的，現(xiàn)在你被縣尊大人點了案首，這功名是沒跑了，不如今日就換上吧！”
衛(wèi)辰瞅瞅身上的布衣，不在意道：“不用了吧，我穿這身穿慣了，挺舒服的?！?p> “那怎么行！”
衛(wèi)如意眉毛一豎，拔高聲調道：“你是縣試案首，學問是最好的，衣著自然也要體面，不然不只你面上無光，縣尊大人也要丟臉，你這案首可是他欽點的！”
衛(wèi)辰仔細想了想，覺得衛(wèi)如意說得確實有幾分道理，當下也沒再扭捏，點點頭道：“那便依姑母所言?！?p> “這才對嘛！飯做好了，趕緊吃飯吧！”
張明和衛(wèi)如意都是心情大好。
這些年，為了把衛(wèi)辰拉扯大，還要供他讀書，他們夫妻倆吃了不少苦頭，但在這一刻，他們卻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今辰哥兒得了案首，想必明昭大哥在天之靈也會欣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