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冠軍侯重生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戰(zhàn)馬嘶鳴的聲音。
像是隔著什么東西。
沉悶。
而又無力。
霍去病猛的睜開眼睛,他醒了。
他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是躺在那個充滿藥味的內宅里,而是正躺在一個寬闊的大帳里,沉悶的腳步聲和嘈雜的馬嘶聲透過厚重的帳幔傳遞進來,像是有很多人和馬,在大帳外進行著什么活動。
天氣很冷。
即便是在這內側的床榻上,蓋著厚厚的棉被,也能清晰的感受的到空氣中那刺骨的寒意。
這是在哪?
霍去病有些恍惚,支起了身子,側身向外面看去。
厚重的帳幔,暗紅色的地毯。
不遠處,大帳中間的位置上擺著個木制的沙盤,堆滿了石塊、沙子等物,上面還插著些各種顏色的小旗。
沙盤的頂頭處擺著一張大案,堆著些竹簡、令箭等雜物,旁邊不遠處還杵著個木架,掛著一副閃著寒光的鎧甲和刀、槍等兵器。
除此之外,便只剩下內側這個休息的床榻。
一切都很簡陋。
熟悉,卻又有些陌生。
看起來,像是一個行軍大帳。
霍去病怔怔的看著這一切,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因為他清楚的記得,自己因為重病不治,早就已經身死入土,魂游太虛了,甚至連他的姨夫漢武大帝帶著群臣在他墳頭祭拜的場景他都記得。
可現(xiàn)在怎么會突然醒過來,出現(xiàn)在這大帳里?
莫非這一切,都是幻覺?
霍去病有些疑惑,他伸出手去掀棉被,可手上一陣酸軟的無力感傳來,那蓋在身上的棉被此刻仿佛有千斤重一般,試了幾次也沒能掀開來。
同時,一陣劇烈的疼痛感從頭上傳來。
霍去病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他搖了搖頭,否認了這是幻覺的想法,畢竟頭上清晰的疼痛感和身體真實的反應都告訴他,這絕不可能是幻覺。
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
莫非,我這是重生了?!
一念至此,霍去病按捺不住的一陣激動,顧不得身上酸軟無力,翻身強撐著坐了起來。
畢竟重生對于他來說,意味著太多太多。
前一世,他是大漢萬中無一的冠軍侯,是千軍萬馬中,那個快如閃電的少年,也是讓無數(shù)匈奴人都為之膽寒的噩夢之源。
17歲封侯!
19歲掛帥!
21歲封狼居胥!
禪于姑衍,飲馬瀚海,勒石燕然……
這一件件別人連想都不敢想的不世奇功,他卻一件又一件的做到了,而且還是在不可一世的匈奴人頭上做到的。
以弱冠之年,立不世奇功,白馬長槍,所向披靡。
何等的意氣風發(fā),何等的年少輕狂!
他曾無比的確信,這世上,再也沒有什么敵人能夠阻擋他手中鋒利的長槍!
“匈奴不滅,何以家為!”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并沒有吹牛,所有人也都相信他沒有吹牛。
畢竟他所做到的一切,讓所有人都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他能在成家之前,完成這個目標。
可這個目標,他卻最終也沒實現(xiàn)。
元狩六年,他剛剛過完了自己的第23個生日。
虛歲24。
就在他雄心壯志準備一舉肅清漠北,徹底消滅匈奴,走上人生巔峰的時候,他的生命卻在這一年戛然而止。
死因:病死。
為將者終有一死,他并不怕死。
他怕的,是以這樣一種方式窩囊的死去。
從帶兵出征的那一天起,他就不止一次的幻想過自己血染征袍,酣暢殺敵,轟轟烈烈戰(zhàn)死沙場的情景,也早就做好了將軍百戰(zhàn)死的心理準備。
可是他卻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生命會以這樣一種遲暮老人才會有的方式匆匆的結束,年紀輕輕卻在病痛的折磨下,郁郁而終。
再多的驚天偉業(yè)和不世之功,終究也沒能逃過命運的捉弄。
匈奴尚未肅清,自己卻先身死。
滿腔的窩囊,憋屈,和不甘心!
卻又無可奈何。
……
可現(xiàn)如今,他重生了!
那是不是代表著這一切,都還有機會再重新來過?
霍去病坐在床榻上,聽著外面那人馬嘈亂的聲音,心里忍不住一陣心潮澎湃!
“這幫兵崽子們,一準又是在練習騎射了,這么冷的天竟然也不消停!”他嘴里輕罵了一聲,不過心里卻帶著些自豪和欣慰,嘴角也不自覺的咧開了。
畢竟他知道,自己手下的這幫兵士們都是他親手挑選訓練起來的,不僅個個都是弓馬嫻熟,打起仗來嗷嗷叫,就連面對身高馬大的匈奴人時也絲毫不慫,沖鋒陷陣起來也毫不畏死,一個比一個勇猛。
每次面對他們,他都有一種深深的自豪感。
那么現(xiàn)在,既然自己重生了!
那還等什么,帶著這幫兵崽子們去收拾匈奴人去!
一想到這,霍去病就滿心的激動,恨不得馬上沖出去,騎上戰(zhàn)馬去帶著大軍完成他前一世尚未完成的心愿。
可他才剛剛重生過來,一時之間還沒恢復氣力,身上還有些酸軟。
他只能暫時壓制住激動的內心,坐在床上一邊等待著體力的恢復,一邊貪婪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可仔細的看了一會兒之后,他開始覺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因為他發(fā)現(xiàn),這個大帳,有些古怪。
寬敞的大帳,橫著的兵器,掛起的鎧甲,以及中間嘈亂的沙盤和大案。
雖然這場景是一個標準的中軍大帳的配置。
可讓他覺得奇怪的是,不僅大帳內物品的樣式、材質讓他覺得陌生,上面所雕刻的花紋和圖案他也是從來都沒見過。
就連旁邊木架上掛著的寒光閃閃的兵器和鎧甲的制式,也跟他所熟悉的大漢款式完全不同。
一切看起來都很熟悉。
卻又都很陌生。
不僅如此。
他甚至發(fā)現(xiàn),就連自己的身體也似乎跟之前不一樣了。
因為他清楚的記得,在自己左手的手背上有一道顯眼的疤痕,那是他在遠征匈奴,作戰(zhàn)殺敵時所留下的痕跡。
可如今他兩只手翻來覆去的都看了。
卻什么都沒找到。
別說手背上沒有看到疤痕了,便是連掌心里的紋路都跟之前不一樣了。
他清楚的記得,自己掌心中的紋路是一個標準的“川”字型紋路,可如今卻變成了“丿”和“丨”的一字斷手紋。
自己的掌紋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了?
霍去病有些詫異,對于自己的身體,他再熟悉不過了,他確信自己沒有弄錯。
掀開被子看了看。
他著實有些無語了。
因為他發(fā)現(xiàn),這具身體,確實是跟之前不一樣了。
雖然說也很不錯,但是卻處處都透露著陌生的感覺。
這就很詭異。
難道說……
這真的是重生在了另外一個人身上?
這個念頭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霍去病搖了搖頭,正疑惑著,“呼”的一聲,大帳的門簾被掀開了。
一個人影伴隨著一陣寒風卷了進來。
霍去病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zhàn),抬眼去看。
門簾落下了。
一個將領模樣打扮的人嘴里哈著白氣,手里端著一個熱氣騰騰的湯碗走了進來。
“將軍,你醒了?!”那將領走進來,見他在床上坐著發(fā)呆,聲音里帶著些驚喜:“太好了!將軍昏迷了兩天,如今終于醒過來了!大伙們都在擔心你呢。”
“昏迷了……兩天?我這是怎么了?”霍去病疑惑道,他看著那將領的模樣,只覺得十分面熟,可一時之間卻又記不起他是誰,忍不住又開口問道:“你又是誰?”。
那將領有些奇怪,還以為是站的太遠將軍沒有看清,端著藥走近了兩步才開口道:“將軍你看清楚,我是您的親兵統(tǒng)領蘇全安啊,伙房的藥煎好了,我過來服侍您用藥。”
蘇全安?
霍去病盯著那將領,在心里默想了半天,卻是無論如何也記不起這個名字,只好“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只是心里邊,卻越發(fā)覺得疑惑了。
因為他非常確定,他的親兵統(tǒng)領名字并不是叫蘇全安,而且樣貌也跟面前的這人完全對不上號。
這就奇怪了。
這次醒過來,似乎處處都透露著古怪,不僅大帳中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跟之前不一樣了,就連自己的身體也都跟之前不一樣了。
現(xiàn)在更是過來個親兵統(tǒng)領,竟然也跟之前的不一樣。
這到底是個什么狀況?
莫非真的是重生在了別人身上?
霍去病正疑惑著,蘇全安倒是沒停著,他走到床前,將藥碗放在旁邊的凳子上,又熟練的拿過一床棉被靠在他身后。
見將軍正一臉疑惑的盯著他看,才“哦”了一聲繼續(xù)說道:“將軍不知道,您連續(xù)勞累了幾天都沒休息,前日去營帳視察的時候又走了神,被風吹倒的旗桿砸到了頭,就……就受了傷,到今天都昏迷了兩日了。”
蘇全安的語氣里帶著些低落,隨即又開口安慰道:
“不過隨軍的郎中說了,將軍這只是頭腦突然被撞擊,又加上勞累過度著了點涼,才昏睡了這么久,如今只要醒過來,小心調養(yǎng)幾日就好?!?p> 被旗桿砸到了頭?還……受了傷?
霍去病摸了摸頭,果然,頭上纏著一圈厚厚的繃帶。
摸一下,里面還隱隱作痛。
頭腦里一片餛飩,似乎……似乎還有些奇怪的記憶在里面蠢蠢欲動。
霍去病有些無語了。
他沒想到自己受傷的原因,竟然是因為思索什么事太過于入神,然后正好被風吹倒的旗桿……
砸到了頭?
這…….
可真是夠奇葩的。
怪不得自己剛醒過來就覺得頭疼,原來是這樣。
不過,關于這些事,為何自己一丁點兒記憶也沒有?
即便是重生了,也總該有些記憶的吧。
蘇全安見他坐著發(fā)呆,將那碗冒著熱氣的湯藥遞了過來,笑著說道:“將軍頭上受了傷,就不要再想事情了,來把這碗湯藥喝了,再睡一覺發(fā)發(fā)汗,好的快?!?p> 霍去病看著那碗黑乎乎冒著熱氣的湯藥,心里一陣發(fā)寒,皺了皺眉揮手示意他拿開。
畢竟前一世因為染上了重病,這藥已經喝的夠多了,這一世才剛醒過來就又要喝藥,雖然明知道受傷了要吃藥,可他心里還是對藥產生了極度抗拒的心理。
蘇全安猶豫了一下也不再說什么,將藥碗輕輕放在了一旁。
霍去病側身費力掀開被褥,蘇全安忙扶著他坐直,又從旁邊的衣架上抄起黑色大氅披在他身上,關心的說道:“將軍,天氣冷,小心著涼?!?p> 霍去病瞥了一眼那黑色大氅,見那大氅的款式和材質竟也是從沒見過,心里的疑惑越發(fā)重了,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我問你,現(xiàn)在是哪一年了?”
蘇全安遲疑了一下,奇怪道:“將軍,今年……今年是崇禎十五年啊,您不記得了嗎?”不過也就是片刻,蘇全安又自顧自的說道:“哦,將軍頭上受了傷,剛醒過來,有些事情可能記不太清楚了,今年是崇禎十五年了,不過,再有兩個多月就該過年了呢?!?p> 崇禎十五年?
這是哪一年?
霍去病更疑惑了。
他快速在心里過了一遍,最終確定以及肯定,大漢并沒有崇禎這個年號。
莫非是我那個姨夫他,又換了年號了?
還是說,因為自己……過去的時間太久,大漢又立了新的皇帝了?
霍去病有些不確定,干脆也不再想,直接開口問道:“蘇全安我問你,崇禎,是我大漢哪一位皇帝的年號?”
這話讓蘇全安一愣,他停止了手里的動作,仔細打量了一下霍去病,確定他不是在開玩笑,才結結巴巴的回道:“將……將軍,大漢……大漢早就亡了快兩千年了,現(xiàn)在是大明啊,大明崇禎十五年?!?p> 霍去病愣住了。
他雖然內心里已經做好了離當時過去很久的心理準備,可這回答,還是完全超出了他的心理預期。
很快,莫名的怒火就占據(jù)了他的內心。
他忽的一下從床上彈起,一把揪著蘇全安的領口,咬牙切齒的吼道:“放你娘的屁!我大漢這么強,怎么可能會亡!說!是不是因為狗匈奴!這大明,又是個什么東西?!”
震耳欲聾的咆哮聲在大帳中回蕩,就連外面嘈雜的人馬聲也隨之一滯,整個世界似乎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不過也就只是片刻的功夫,外面就又重新恢復了喧囂。
這話可把蘇全安給嚇的不輕。
他來之前就聽郎中和幾位千總們說起過,說將軍的頭被旗桿砸了,腦子受了震蕩,是內傷,很嚴重。
就算是治好了,也很有可能會留下后遺癥,要么變傻記不清東西,要么變的瘋瘋癲癲。
他還不信。
畢竟他作為將軍的親兵統(tǒng)領,從入伍起就跟著將軍,一直到現(xiàn)在為止都七年了,一路上跟著將軍除反賊,殺韃子,沖鋒陷陣,生死相隨,在他內心里,將軍的命甚至比他自己的命還重要。
因此郎中對千總們說的這些話,他是一個字都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可現(xiàn)在,從將軍的表現(xiàn)上來看……
記不清東西……
瘋瘋癲癲……
竟是兩條全中了。
蘇全安的嘴里有些發(fā)苦。
莫非軍里的郎中說的,是真的?
將軍他有可能……有可能是真的瘋傻了,要不然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胡話來,不僅連他自己是誰都不認識了,而且連自己怎么受傷的以及現(xiàn)在是哪一年都忘了,現(xiàn)在更是說出“大明是個什么東西?”這么大逆不道的話來。
這可如何是好。
這話要是再傳出去,被監(jiān)軍的王公公給聽到了。
那可就要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