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此刻的曾應隆,找一個字來形容安憶,那一定是:狂。
并且是狂到沒邊了。
他們公司現在的工資線什么水平?
實習生與設計助理一般拿幾百塊錢補貼,制圖師拿2000-3000月薪,主任設計師拿3000-5000月薪,再加上年底獎金而已。
至于獎金有多少,那得看個人的全年業(yè)績有多少,這是按項目提成的。
但就算這樣,他們公司在整個南雁市,也算待遇比較好的純設計公司了。
結果倒好,安憶上來就敢要一萬月薪,真是讓曾應隆始料未及。
甚至可以說,這家伙要不是設計院介紹過來的,曾應隆估計在安憶剛提出薪水要求時,就把后者給轟出去了。
月薪一萬?
這可是2011年的南雁市,又不是在京城、滬城、鵬城這種一線城市,隨隨便便就敢要五位數薪資?
曾應隆真想當面噴安憶一句:不知好歹!
但最終結果是,當他強忍著心中的暴躁與不耐煩,打開那份被安憶優(yōu)化過的施工圖紙后,他緊縮著的眉頭,卻很快有了變化。
并且這個變化是在往積極的、愉悅的、滿意的方向轉。
曾應隆看到被優(yōu)化后的平面系統(tǒng)圖時,內心中的火氣與暴躁就已經平靜下來了。
等他一張一張、仔仔細細翻完立面圖時,他眼中甚至開始流露出驚訝、喜悅、甚至難以置信的神色來。
而等他看完最后一部分的節(jié)點大樣圖,他更是已經從難以置信變成了一種嘆服。
沒錯,他這個從新世紀初就進入到設計行業(yè),已經摸爬滾打了十年的老家伙,現在為一個才剛剛結束大二學年的年輕人,一個實實在在的后輩,感到了嘆服。
這對他來說,多少有些難以接受,可是又不得不接受。
正所謂“江山代有人才出;長江后浪推前流……”
曾應隆腦海中飄過自己為數不多能記住的詩句,發(fā)現每一句用來形容眼前這位年輕人都再合適不過。
他有些僵硬地放下手中的圖紙,然后望著身前這位年輕人,心中的萬千感慨,最終也只匯成一道長長的嘆息。
“你的薪資要求……我答應了!”
曾應隆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另外,在接下來這個月,只要你能完成你自己提出來的工作要求,你就是我們公司的項目經理。”
他是不得不答應,因為安憶幫他們公司做的這份圖紙優(yōu)化方案,實在太高級、太牛逼了。
如果說安憶之前那張手繪方案,在他眼里大概能值個幾千塊錢,那么現在這份圖紙優(yōu)化方案,就很難用具體的金錢價值來估算了。
十萬?
還是百萬?
曾應隆不知道。
理由很簡單,一個純設計公司的施工圖,要求本身是很高的,畢竟不帶施工的他們,圖紙就是用來賣錢的基礎,而圖紙能夠得到安憶這種程度的優(yōu)化,曾應隆甚至已經看到,自己公司將來有躋身一線公司的希望。
同時,他們公司也必將在南雁市所有同級別的競爭對手中,得到巨大的領先。
其中有技術上的,也有最關鍵的經濟效益上的。
曾應隆做了那么多年設計,一開始本是從工地起步,對施工這一塊可謂經驗十足、了如指掌,甚至到現在他都還能親自上手,自然能夠看出安憶對施工圖的優(yōu)化,其中最關鍵的提升,就是大大加強了圖紙在施工過程中起到的作用。
以前他們的圖紙在施工時會出現的問題,無論是常見的、偶發(fā)性的、還是缺漏型的,只要用上這份優(yōu)化圖紙,基本都能事先給出完整的解決方式了。
這也就意味著,當他們將優(yōu)化后的圖紙再被送到工地時,只要再派負責該項目的主任設計師,按期去跟進個幾次,以確保施工效果和設計概念能高度統(tǒng)一就夠了,再不必像之前這樣,不管什么問題,都需要他本人隔三岔五親自跑工地去解決。
他曾應隆是什么人?他可是一家事業(yè)上,正蒸蒸日上的企業(yè)老板,怎么能把大量時間花在工地交接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上呢?
他就應該把時間都花在商務應酬上才是。
坐在曾應隆對面的安憶,并不知道對方剛剛的心理變化如此復雜,因為他只聽到對方終于答應了自己的條件,心中微舒了口氣。
對他來說,重生后的第一步,總算邁出去了。
一萬月薪對他來說,當然只是毛毛雨,甚至根本微不足道,可就目前的處境而言,這分薪資已經是他能夠爭取到的最多。
不管怎樣,新的職業(yè)生涯開始了。
安憶隨后又對曾應隆說道:“對了,曾總,我還有一個請求想跟你提一下。”
曾應隆聞言,頓時一臉警惕地看著他,心想我已經答應了你的漫天要價,難道你還想要得更多?
年紀輕輕胃口這么大嘛?
他直接對安憶冷聲道:“你還有什么要求?我警告你,一萬已經是我能給你的最高薪資,再多一毛都不可能,你要是還想加薪的話,趁早死了這條心?!?p> 安憶:“……”
奶奶的,至于嗎?
我一個超一線的室內設計師,現在不僅屈尊幫你干擦屁股的工作,還幫你培養(yǎng)人才,月薪一萬很多嗎?
真是不知好歹啊。
安憶心中一陣暗罵,臉上卻不動聲色,只是說道:“曾總也太緊張了,我是那種坐地起價的人嗎?
我只是想說,既然我的預定職位已經確定,你總得讓人給我做一張公司名片吧?
否則沒有身份證明,之后跟那些施工方、材料商打交道時,還得給你打電話求證,你要不嫌煩的話,我是無所謂的?!?p> 曾應隆簡直無語。
一會兒,等他平復下自己的心情,才道:“這事你找小黃解決,她是我們公司做平面設計的,專門負責這一塊內容。”
“噢,那我知道了,那曾總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去找她搞名片了?!?p> 安憶見曾應隆再次答應下來,呵呵一笑,之后便不再多說什么,準備開溜了。
但不得不說,早上跟曾應隆的這場對話,屬實收獲頗豐,因為他之前給自己定的小目標,全部都現實了。
曾應隆見他拿完好處就走,卻是有些氣打不到一處來,而且不知為何,他總感覺自己全程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可仔細想想,又實在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對勁,只能作罷。
于是,他便朝安憶嫌棄地揮揮手,讓后者滾蛋。
“等一下,搞名片的事不急,你出去后,先幫我通知公司的全體員工到大會議開會……”
曾應隆忽然懊惱地拍了拍自己肥胖的大腦門,為了安憶的事,他都忘記每周一上午是公司的例會時間了。
“得叻曾總,我馬上幫你傳話?!?p> 安憶倒是很爽快地答應。
他知道,既然自己的事情已經敲定,那曾應隆在接下來的公司會議上,肯定會把這些事情通知下去,畢竟對后者而言,他現在可是拿一萬月薪,推動改革圖紙優(yōu)化一事,已是刻不容緩。
在生意人眼里,“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大于一切”,這是永遠都不會變質的世間真理啊。
……
由于安憶與曾應隆的談話,持續(xù)了一個多小時,而余希超又遲遲沒有跟所有人傳達今日開公司例會的指令,外邊的員工們,心中都萌生出了各種猜想。
尤其是制圖師陣營,很多人甚至已經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誒,你們說那個安憶進曾總辦公室這么久還不出來,到底什么情況?”
“還能什么情況,肯定被曾總教訓了唄?!?p> “我也覺得那小子在挨罵,不過誰叫他那么張揚呢?上來就敢砸公司的場子,也算活該了。”
“確實,曾總最不喜歡的就是刺頭型員工,我覺得他們談這么久,那小子甚至有可能被辭退……”
“咔!”
就在他們話說到一半時,老總辦公室那扇緊閉的房門,突然被打開了,并且從里面走出來了一道高大修長的身影。
不是安憶又能是誰?
可讓他們都沒想到的是,安憶此刻的臉色跟狀態(tài),并不像他們猜測的那樣,因挨罵而變得灰頭土臉,反倒是有些春風拂面,跟得了什么好處似的。
“這什么情況?”
那些制圖師見他瀟灑地從辦公室里走出來,頓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感到很驚訝。
至于王偉東所在的主任設計師區(qū)域,眾人則是面面相覷。
其實他們跟那些制圖師的想法也差不多,因為他們都很了解曾應隆的性格,安憶作為一名新人,上來就敢在公司內如此高調,正常情況下,必定會被老板單獨叫去敲打一番。
可現在看來,事情的發(fā)展方向與他們心中認為的樣子,似乎不大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