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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方向

第四十三章

水流方向 洱深 3269 2024-06-20 22:27:59

  兩天后張聿白出了院,他沒有回自己家里,而是被張父接回了家。

  他很久沒有回過父母家,獨屬于他的房間還是小時候的格局,單人床,學習桌,除此之外,沒有太多生活痕跡。

  張母叫阮矜,正兒八經(jīng)的大家閨秀,西涌的人都說張父是鳳凰男,并不是完全戲謔的說法。

  張母已經(jīng)五十幾歲的年紀了,臉孔上卻沒有太多歲月的痕跡,很大可能與她較少產(chǎn)出表情有關系。

  回了家,張父就不怎么再靠前了,他人生中真正與兒子相處的時間少得可憐,彼此之間除了血脈聯(lián)系,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熟悉的陌生人。

  他總是把自己藏在書房里,吃飯的時候出現(xiàn)一下,其余時候,連“喝水嗎?”這樣的簡單詢問也省掉了。

  阮矜出院后就收走了張聿白的手機,她盡職盡責的做各種營養(yǎng)餐,然后面無表情的看著張聿白吃下去,再為他傷處上藥,安靜的監(jiān)督鐘點工打掃衛(wèi)生,靜音看著電視,每晚還要在一張表格上一絲不茍的涂涂寫寫。

  “張聿白?!比铖媪晳T連名帶姓的叫兒子,“該吃藥了。”

  張聿白接過藥,和水吞了。

  阮矜用手背碰了碰張聿白的額頭。

  張聿白下意識偏頭躲了一下,“我沒發(fā)燒?!?p>  阮矜兩道目光輕飄飄的瞥在張聿白的臉上,那目光又灼熱又冰冷,張聿白忍了片刻,舔了下嘴唇,垂著目光輕聲解釋說:“我其實沒受什么傷,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我想回自己家去了?!?p>  阮矜拽過椅子,坐在張聿白床邊,側點頭觀察著他的表情,“你怪媽媽嗎?”

  “什么?”張聿白反應了一下,“你是說這次的事情?這事本來就和你沒有關系?!?p>  “可你是我兒子,是我生的,”阮矜輕柔又堅定的說,“上次去你家里取你的日記,媽媽就看到你家里有個年輕的小女孩,我不知道你們是什么關系,但是你的日記里,并沒有記錄有關她的任何事......你這么大了,媽媽不想你覺得缺少自由,所以一直忍著沒有問你,沒想到就出了這次的事。所以說到底,媽媽也有責任?!?p>  張聿白皺眉,“這兩者之間有什么關系嗎?再說她和我的生活不相關,不需要記錄?!?p>  阮矜手里攥著一團紙巾,一點點搓成長條,“那葛璃呢?如果不是警察,媽媽都不知道你還曾經(jīng)結過婚,這么大的事,你也不需要記錄嗎?”

  張聿白欲言又止,最后垂著眉眼,仍然淡淡的說:“我和葛璃的事情,確實沒和任何人說過,那是因為我們沒有共同生活過,甚至接觸都不多......”

  “沒有接觸,沒有共同生活,隨隨便便就能結婚,”阮矜打斷了他的話,“你覺得你這話說出來,正常嗎?這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處事的態(tài)度嗎?結婚離婚都當成兒戲,然后又找了個涉世未深的底層小女孩,困在家里給你當牛做馬?”

  “媽!”張聿白猛的抬起頭,“都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能不能、你能不能尊重一些我的人格?她是我的朋友,我們的關系沒有你說的那么不堪!”

  阮矜眼底有些紅了,她精神并不脆弱,每當她情緒翻涌,也僅僅表現(xiàn)在眉眼上的那一點點尖刻上。

  “張聿白,你現(xiàn)在越來越脫韁了,你越出了軌道,變得更可怕了?!?p>  張聿白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起來,“我沒有?!?p>  “你沒有?”阮矜站起身來,按著張聿白的肩膀讓他躺下,又輕緩的為他拉起被子掖了掖,“你知道的,在媽媽這里辯解是沒有用的,媽媽生了你,就會對你負責,不會眼睜睜看著你變成一個與世不容的怪物?!?p>  張聿白看著阮矜走到門邊,忍不住說:“媽,站在我的角度上,我真覺得你更像怪物?!?p>  阮矜一只手搭在門把手上,肩膀微微聳動,轉過身時眼角已經(jīng)帶了些淚光,她強忍著微微的哽咽,咬牙切齒的說:“你再這樣,媽媽就真的不想再管你了。張聿白,你從小就虐待動物,你忘了嗎?你那么小就那么殘忍,稍微長大一點,就不負責任的建造能燒死人的房子,你的心像石頭一樣冷硬,可媽媽還是不想放棄,哪怕你對待感情冷血成這樣,讓人家復仇找上門來,還牽連無辜的人受傷......媽媽還是把你接回家,細致的照顧你生活的點點滴滴,可你......”她抹了一把臉頰上的淚痕,“除了媽媽,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對你包容到這個地步?你居然能說出這樣刻薄的話,傷媽媽的心!”

  阮矜閉上眼睛,面無表情的淚流滿面,那淚珠滴落在地毯上,襯得她整個人都仿佛要碎了。

  漫長的僵持對峙之后,張聿白深深的閉上了眼睛。

  “對不起,是我錯了?!?p>  *

  陳藿在家魂不守舍的等了幾天的消息,她電話聯(lián)系不上張聿白,也不知道事情最終的發(fā)展,誠如楊勇所說的,這件事情里面確實沒有她存在的意義,她不說,楊勇不說,甚至沒人知道她那晚也曾出現(xiàn)過,有她沒她,改變不了什么。

  之于這樣的原因,她也不敢貿(mào)然去派出所詢問,西涌的街面上風傳楊勇在水邊殺了人,被關進拘留所了,擇日就要挨槍子,事情越傳越邪乎,陳藿坐立不安的去了一趟看守所,可她既不是楊勇的親人也不是律師,面自然是見不到的。

  “你怎么了?”恒一隱約覺察出了些什么不對勁——那晚陳藿突然跑出去,楊勇來家里詢問,按照時間線,隨后楊勇在水邊殺了人,他又在路邊找到了暈倒的陳藿。

  陳藿木著一張臉,問恒一認不認識收血漿的人。

  “你什么毛???”恒一罵罵咧咧,“就你這樣的,你問問誰敢收你的血?一管子下去你就成干尸了!你臉上帶字你不知道嗎?大寫的營養(yǎng)不良!不是,你問這個到底要干嘛???什么事我都能和你一起扛!”

  “我想湊些錢,先還楊勇一些?!标愞秸f。

  恒一還是沒想明白,“那些錢又不是楊勇的,他就一個中間人,那幫人恨不得拖越久賺越多利息,你犯得著糟蹋自己身體就為早還他那三頭二百的嗎?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陳藿搖搖頭。

  “愛說不說!”恒一一腳踢飛了凳子,氣鼓鼓的甩著衣服出了門,“賺錢我也會,用不著你!”

  陳藿靠著墻坐下來,第一次覺得壓在自己肩背上的負擔像一座山似的那么沉。她曾經(jīng)和張聿白說過,如今想賺吃飯錢并不困難,怎么都餓不死,可“債”不一樣,欠了債,連呼吸都輕快不了一秒,那就像一張追在屁股后面帶著利齒獠牙的深淵大嘴,追得人筋疲力竭無處可躲。

  她覺得這一次,她欠楊勇的債,不止是欠條上那串冰冷的數(shù)字。

  她可能很難還得清了。

  *

  阮矜難得把手機還給了張聿白,說他公司有事,讓他回一個電話。

  “正常點?!彼墒智斑€忍不住囑咐。

  張聿白看了眼手機,林林總總各種消息,最近的聯(lián)系電話居然是友見打來的。

  看來之前那次在酒吧的一場酒,還是緩和了他們之間尷尬的關系,只是當天晚上,醉酒的張聿白就在西涌遇到了周執(zhí)的報復,起因還與當年友見畫的圖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所以驟然看見友見的名字,張聿白還是有幾分唏噓的。

  他回撥了友見的電話。

  友見很快接聽了電話,語氣像是并不太清楚這事的緣由,只是態(tài)度尋常的慰藉了幾句請病假的張聿白,就直切了主題。

  “聿白,今天下午公司有評級會,一來是要對近期咱們所比較大的人事調(diào)動做出一些解釋說明——你知道,袁工跳槽這事,影響還是有一些的。另外還要評定一下這一年的個人績效,當然了,這兩個都不是什么大事。最重要的是,還有院里領導過來,評定晉級資格,涉及到你從主任建筑師升主創(chuàng)建筑師的投票,我琢磨著無論如何你得親自出現(xiàn)一下,要不然院領導面前,就算我也是實在解釋不過去的,是不是?”

  張聿白自從老袁跳槽,心里一直有個結,此時也是意興闌珊,嘆了口氣,“謝謝你這個電話通知我,但是......還是算了?!?p>  “我都給你報上去了,名額這么稀缺,你晃點我?”友見笑了一下,“就算全公司都知道咱倆是一個宿舍的親同學,也不能這么任性的說上就上,說下就下,聿白,太任性了吧?!?p>  “我不是這個意思,”張聿白想了想,認真的解釋,“最近我身上發(fā)生了很多事,你可能也有所耳聞,我知道你的好意,只是我確實狀態(tài)不對,也有些志不在此,友見,我實話和你說,我可能之后也還是想休息一段時間,那就別占著名額耽誤別人的路,你考慮一下,肯定有更合適的人選,名額還是給別人吧。”

  友見沉默了一下,“我是這么想的,老袁跳槽的事,確實不地道,可你就算不在咱們公司干了,再換個公司,也還是脫離不了咱們這個行業(yè)不是?只要還在圈里,就得為之后的路打算,晉了級再走有什么不好?至少代表著先公司對你業(yè)務能力的肯定,也給那些因為老袁的事傳閑話的人一個回擊,綜合來看,利大于弊?!?p>  這話要是出自盛懷之口,張聿白不會覺得怎樣,可這話出自友見之口,尤其是在經(jīng)歷了周執(zhí)的事情之后,就增添了幾分難能可貴的味道。

  張聿白發(fā)自肺腑的說:“友見,謝謝你這么為我著想?!?p>  “跟我客氣什么,”友見輕笑,“那你準備準備,下午準時來公司啊,我這邊還有事,咱們下午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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