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上杉越
【此前許多事沒有跟你說，但我想現(xiàn)在是時候了……去見他吧，他不會害你的?！?p> 陳徹看著眼前從國內(nèi)寄來的信，是那位一直資助他的爺爺寄來的。
【不是我找到你的，是一位熟人找到你的】
陳徹想起了上杉越的話，心里也明白那位爺爺與上杉越是認(rèn)識的，也許就是因為上杉越，那位爺爺才一直資助他。
至于這位爺爺是誰，【我跟他算不打不相識】，只能說懂的都懂。
這些天他一直都在思考，但最終也明白，他不是被拋棄的，而上杉越也的確是他的祖父，是他的親人，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血脈相連的人，他的確……應(yīng)該去見他。
而且在這個人均小龍人的世界，只要他抱著上杉越這條大腿，然后不浪，那么保證自身安全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想清楚要與上杉越相認(rèn)后，他嘆了口氣，將信放在懷中，然后出門。
陳徹再一次出現(xiàn)在了上杉越面前，兩人對視，上杉越那棕色的眼瞳有些不敢直視陳徹，但他還是看著陳徹的眼睛，那眼神像是等待媽媽回家的孩子。
陳徹猶豫了很久，然后對上杉越說：
“祖父?！?p> 上杉越則怔怔的看著陳徹，一些他自己都認(rèn)為忘卻的記憶蘇醒了。
這是他年輕時夢見過的場景，是他對幸福的期望。
一開始昂熱派人送信時，上杉越是不信的，他以為是有人找到了這條街的主人是他，認(rèn)為他年紀(jì)大了，老眼昏花了找了個人冒充他孫子，想騙他把地賣出去。
可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他上杉越連兒子或者女兒都沒有，哪來的孫子！
但當(dāng)他見到陳徹的第一眼就知道，昂熱沒有騙他。
這絕對是他的孫子，這絕對是媽媽的子孫。
昂熱完成了他的承諾，現(xiàn)在輪到他了。
“阿徹……我們回家吃飯吧？”
見到陳徹后，上杉越也無心經(jīng)營，便與陳徹說一起回家，陳徹點(diǎn)頭算是答應(yīng)了，上杉越開始收拾收拾，與陳徹一同回家去了。
上杉越的家是一座常見的日式房屋，主間是一棟木制的兩層小樓，在左邊有一間儲藏室，門前有一顆高高的松樹，后院有株還未盛開的櫻花。
上杉越將拉面車停放好，就著急的打開了門，躊躇著邀請陳徹進(jìn)去，陳徹走進(jìn)玄關(guān)，看著客廳，不知說些什么。
前廳很亂，空蕩蕩的酒瓶扔的滿地都是，垃圾袋推擠在墻角，整個房間不見陽光，厚厚的窗簾已經(jīng)結(jié)滿了蜘蛛網(wǎng)，唯一的光源就是不停閃爍著的電視機(jī)，陳徹懷疑這是不是一個乞丐或者流浪漢的家？
上杉越在陳徹沉默時越過玄關(guān)，迅速地將那些酒瓶撿起。
“抱歉，真是抱歉，祖父我一個人生活有些散漫，以后不會這樣了，所以……真是抱歉?！?p> 上杉越一連說了三個抱歉，他知道這時候不應(yīng)該道歉的，可是他實在不知道說些什么，他已經(jīng)有快三十年沒有與人認(rèn)真的交流了。
面對上杉越的抱歉，陳徹什么也沒說，默默的跟著上杉越撿起其他垃圾。
經(jīng)過一番整理，這所之前只能被稱為垃圾場的地方，終于有了幾分家的樣子，干凈整潔的屋子透露著一股陽光的氣息，完成這一切的陳徹并沒有看看自己成果的打算，他正在浴室里清洗自己的雙手。
木盆里的水被雙手?jǐn)噭又粩嗟胤瓭L著波浪，漸漸地水變得平靜下來，不再泛起漣漪，平靜如鏡的水面倒映著陳徹的面容。
前廳已經(jīng)整理完畢，上杉越將堆積的垃圾送往集中站，陳徹顯得有些無聊，在家中看看有沒有其他需要整理的地方。
上杉越的家十分的老式，大概是上個世紀(jì)日本的家庭結(jié)構(gòu)，從門進(jìn)來，越過玄關(guān)，就是走廊，走廊的右邊拉開拉門是接待客人的前廳。
左邊第一個木門是廁所，第二個木門是廚房，走廊的盡頭有一個房間，右邊也有一間房，對面是上二樓的階梯，三者正好呈現(xiàn)品字型。
陳徹走上二樓拉開右邊的拉門，窗戶是關(guān)閉的，光線透過玻璃照射在房間里，陳徹順手關(guān)閉拉門，環(huán)顧著四周。
房間共占六貼榻榻米，窗戶朝著北方，正對著后院，走到窗戶前，打來窗戶，一縷縷清風(fēng)撲面而來，視野很開闊，能夠看見米花町大部分的地方，轉(zhuǎn)身將壁櫥打開，不出所料的空無一物，角落還結(jié)了兩個蜘蛛網(wǎng)。
離開房間，走下樓梯，迎面而來的就是一道門，這是上杉越的房間，與其他房間的推拉門不同，這個房間是木門。
陳徹有些好奇上杉越的房間是怎么樣的，但他有些猶豫，思索了片刻，陳徹還是走到了上杉越的門前。
他向著玄關(guān)悄悄望了一眼，像極了正在偷東西的老鼠，慢慢的打開一道縫隙，小心的朝里面望去。
昏暗的房間，窗戶用木板封死，沒有一絲陽光透露進(jìn)來，整個房間唯一的光明就是那渾濁的燭火，被燭火照亮的圣母像散發(fā)著慈愛的面龐，暗淡老舊的圣經(jīng)靜靜的擺放在中央。
上杉越的房間與前廳別無二樣，但卻出奇的干凈，整個房間除了燭火、圣母像、圣經(jīng)外，再無他物。就連枕頭與被子都沒有！
這不像是一個人住的房間！而像是一座監(jiān)獄！
陳徹重重的呼出一口氣，他知道上杉越一直活在苦痛與折磨之中，但想到上杉越的房間會是一座監(jiān)獄。
玄關(guān)傳來木屐聲，上杉越回來了，陳徹出門迎接上杉越。
“歡迎回來。”
陳徹整理心思，微笑著對上杉越表示歡迎。
“嗯……我回來了?！?p> 上杉越有些言語不清，他略微尷尬的搖擺著雙手，最后嬉皮笑臉的回應(yīng)了陳徹。
陳徹笑了笑，轉(zhuǎn)身拿著抹布擦凈之前遺留的灰塵，上杉越拎著食材，在身后出神的看著陳徹，許久，展露笑容走進(jìn)了廚房。
一切結(jié)束后，陳徹聞到廚房傳來的香氣，想了想，走進(jìn)了廚房，陳徹的腳步聲傳到上杉越的耳邊。
“阿徹？等急了吧，馬上就好了，就差最后一道了?！?p> 上杉越在廚房里熱火朝天的工作著，其實他并不會做很多的菜，單身這么多年他也沒有變成一個優(yōu)質(zhì)單身漢。
但他現(xiàn)在覺得做菜太有趣了，一股熱情涌上他的心頭，他會做的不會做的都做了出來。
說話間，上杉越熟練地用手測試溫度，雞蛋破碎的聲音，蛋黃與蛋清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精確的落在鍋的中間。
上杉越明明是在普通的煎雞蛋，但他的神情卻像是在制作一道宏大的絕世菜肴。
“其實在從本家出來之前我只會煎雞蛋，我自認(rèn)為不會輸給任何人的菜。”
上杉越的神情是那樣認(rèn)真，他嚴(yán)肅的讓陳徹有些不認(rèn)識他，他的神情像是朝圣的信徒。
“祖父我小時候很窮，但無論什么時候祖父我都能吃上飯。
雖然在你聽來很難以置信，但是祖父我這輩子吃到最好吃的就是你曾祖母的煎雞蛋?！?p> 上杉越的聲音第一次這么溫柔，他就像是唱著“世上只有媽媽”的孩子一樣。
“你曾祖母教會你祖父我煎雞蛋，自那之后，每次我想你曾祖母時都會給自己煎雞蛋，可在五十年前，就不做了?！?p> “不過今天為了慶祝阿徹的到來，祖父我特意做了這道菜，你曾祖母在天堂看到一定會很高興吧，想想就覺得高興呀。”
“話說……”
“呲呲”
水滴落在鍋里，高溫不斷地蒸發(fā)，直到水變成一團(tuán)蒸汽。
上杉越低著頭，默默將煎雞蛋鋪在碗里。
“阿徹，家里沒酒了，你去買一點(diǎn)吧?！?p> 上杉越低沉的嗓子透露出一絲請求，陳徹想要安慰他，但不知道怎么說。
他幫不了上杉越，而且上杉越也不需要他的幫助，他所需要的只是不斷重復(fù)的自我折磨。
陳徹的手懸在半空，最后收回，然后默默地離開。
獨(dú)自一人的廚房，上杉越看著冒著熱氣的蒸雞蛋，水蒸氣不知不覺彌漫了整個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