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宇涼心底一震,悄然扭頭。
順著精神波動傳來的方位,他望向不遠(yuǎn)處的街角巷口。
就見易形成李婕的那頭幼體,正裹著藍(lán)白格子床單,筆直站立在老舊水泥電線柱旁的陰影里,視線直勾勾盯著那名中年特勤。
顯然,剛剛就是它在進(jìn)行現(xiàn)場解說。
“沃日。居然真的跟過來了?”
“難道就是因為之前被燭吻插過。”
“所以它現(xiàn)在能夠在一定范圍內(nèi),通過燭吻向我傳遞信息了嗎?”
楚宇涼心中生出一股無形卻繁茂的荒謬感。
雖然說,黑血生物在自己眼中就是換取靈的兌獎券,可眼前這一頭已然完成進(jìn)階的幼體,著實有些特殊啊。
不僅變身成為美女房東,赤膊上陣糾纏起自己。
還一路尾隨,躲藏于暗中充當(dāng)起現(xiàn)場解說員。
最關(guān)鍵的是,這頭幼體居然如此深諳“人情世故”,所暴露出的野心令楚宇涼動容且警惕。
“奇亞?另一種神話生物?這名字聽起來怪怪的。”
楚宇涼將意識凝聚于燭吻,在腦海中問道:“這奇亞除了能寄生夢境外,還有什么能力?弱點(diǎn)又是什么?”
幼體精神傳音:“阿咦巴里宕保唄……”
楚宇涼怔了怔:“阿姨把你當(dāng)寶貝?”
幼體:“啊咦巴里宕保唄,啊咦希嘩咦?!?p> “阿姨把你當(dāng)寶貝,阿姨喜歡你?”楚宇涼眼神微微凝重,有那么一瞬間感覺對方是故意的。
“看來有些信息它還是無法準(zhǔn)確傳遞。”
“又或者,在這一類神話體系里,存在著某種隱秘的規(guī)則,讓它這個臥底無法泄漏奇亞這種夢境怪物的弱點(diǎn)?”
捏緊拳心,楚宇涼中斷了燭吻和幼體之間的聯(lián)絡(luò)。
雖說這一未知的神話體系很像克蘇魯神話。
可無論是幼體一族,還是名為奇亞的幻夢境種族,都處在楚宇涼的知識盲區(qū)上。
至少他在另一個平行時空翻閱克總故事時,并未讀到過名為“奇亞”的種族生物。
不過對于“幻夢境”,他卻是印象深刻。
據(jù)說它的出現(xiàn),與克總神話里的兩個不同神祇陣營之間的斗爭有關(guān)。
是一個通過做夢,才能進(jìn)入的次空間,更是一個與現(xiàn)實世界的物理法則有著極大差距的異世界。
正想著,楚宇涼就見那名中年特勤突然抬起頭,看向自己。
瞳孔急劇擴(kuò)張,一股難以形容的僵硬感傳遞而來,籠罩住楚宇涼。
這種感覺明顯來自于那名被怪物附體的中年特勤。
又仿佛從中年特勤眼窩里釋放出的某種精神力量。
“楚宇涼,請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么一直盯著他看?”
耳邊響起宋遲略顯不耐煩的追問聲。
緊接著,張嚴(yán)充滿震驚的低語傳來,“涼涼!我看見李姐了!她、她……她居然裹著那條床單追來了?該不會是想和那位趙小姐攤牌吧?”
“看來你不找其中一個結(jié)婚是很難收場了,所以你準(zhǔn)備挑誰嘛?”
“對了,我爸在文明規(guī)劃廳好像有熟人……”
聲音逐漸變得飄忽不定。
無論是宋遲還是張嚴(yán),都仿佛搭乘上了一輛逆行疾馳的列車,兩人身影和聲音漸行漸遠(yuǎn)。
不僅是他們。
停車場的一眾特勤人員,偌大的復(fù)興醫(yī)院,包括漆黑遠(yuǎn)天那輪血紅的殘月,都在向后遠(yuǎn)離。
只剩下楚宇涼仍然停留在原地,被這個世界無情的拋棄,身體僵硬,無法動彈。
下一秒,鋪天蓋地的黑暗籠罩而來,將他吞噬。
……
黑暗中,他感覺自己失重一般,疾速下墜。
嘭!
他終于墜落到底部,卻并未被摔成稀巴爛。
后背部出乎意料的松軟。
就仿佛躺在一張厚軟舒適的床墊上,甚至還輕輕彈了兩下。
緩緩睜開雙眼,映入他視線的是一個四面粉刷白墻的熟悉房間。
“本季浪姐的冠軍是……”
手機(jī)正重播的綜藝節(jié)目里,傳出主持人為制造懸念故意拖長的尾音。
床頭柜上放著院花姜醫(yī)生帶來的香櫞。
泛黃的枕頭邊,白話文版的唐代故事《酉陽雜俎》上沿夾著充當(dāng)書簽的脫水銀杏葉瓣。
病房里的消毒味,床頭香櫞的清香,干枯銀杏葉與紙頁糅合出干燥厚重的氣息,全都涌入鼻間。
格外醒腦。
“滴答……滴答……”
楚宇涼渙散的目光逐漸凝聚,從一旁上方的吊瓶緩緩移向正在打著點(diǎn)滴的左手手背,眼中浮起恍惚之色。
“這是穿越前的醫(yī)院……我又回到了原來的世界?”
“該不會是在做夢吧?”
他使足力氣狠狠掐了把自己,遺憾的是痛感不僅真實,并且十分強(qiáng)烈。
“別開玩笑了?!?p> “燭吻,快出來。”
他目光落向略顯浮腫的蒼白左手,低聲呼喚。
沒有回應(yīng)。
那張怪嘴沒有再像從前那樣,隨著楚宇涼的心意控制從掌心鉆出。
咚!
咚咚咚!
楚宇涼心跳猛然加速,一股失落感從心底涌出,仿佛巨大的陰影將他與沸反盈天的醫(yī)院走廊隔離開。
這種感覺,就如同身體和情感突然被斬去了某個重要部分。
不再是一個整體。
雖然之前也曾期待過重回原本的時空。
可前提是,帶著燭吻和靈禁能力,如同超人一般衣錦還鄉(xiāng)。
“所以,我重生到霧劫后的平行時空,將近半個月的經(jīng)歷,都只是一場夢?”
“都是假的嗎……”
楚宇涼苦笑喃喃。
晃動的目光里縈繞著失落與復(fù)雜。
“或許因為我看這些神話故事時太入迷,所以在潛意識里,編織出一個平行時空的夢?”
“絕癥晚期的心理慰藉嗎?!?p> 病房里就只有他一個人,這些話也不用憋在心里,直接說了出來。
忽然,敲門聲響起。
繼而門被推開,一名穿著白大褂的高挑女人,手捧病歷本走了進(jìn)來。
這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嬌媚精致的容顏在一頭披散大波浪的襯托下,顯得魅惑十足,銀框防藍(lán)光平光鏡下眸波流盼,猶如冰與火的交融。
敞開一條縫的白大褂中,豐腴長腿包裹著柔和白絲,腳踩紅色高跟鞋,尤顯高挑。
正是他的主治醫(yī)師姜醫(y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