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災(zāi)樂禍,嘩眾取寵,求個心理平衡,一般人都很容易進入這種狀態(tài),無可厚非。
前來求親的青年才俊,大多數(shù)來自武林世家,多多少少受過朝廷的擠兌打壓。見薛番被白玉天敗下擂臺,毫發(fā)無傷,不免覺得有些可惜。但見白玉天劍法精妙絕倫,三場比劍酣暢淋漓,讓人大飽眼福,大多數(shù)人倍感欣慰,覺得不虛此行。
為了表達內(nèi)心的謝意,鼓起一陣掌聲,送上一片喝彩。畢竟白玉天也算是代他們出戰(zhàn),擊敗代表官家上場的薛番,胡家燕青這個年輕貌美的女子不至于淪落為官家人的妾室,自然是大快人心之事。
一方高興,另一方定是難受的緊??な卮笕艘娧Ψ驹谧约荷磉?,像極了寒風中的枯草,一言不語,了無生機,心情自是一團糟。
秦浩明見郡守大人一臉憤怒,心中竊喜,漫步過去,怒氣橫生地說道:“大人,你看這些刁民見薛參將落敗,竟然掌聲不斷,喝彩聲無數(shù),明擺著藐視朝廷威嚴。如若就此放過,不加以懲戒,他們定以為官府軟弱可欺,日后行為定會不受約束,肆無忌憚。到那時,地方不治,朝廷怪罪下來,受害的可是大人您。”
郡守大人聽過,甚覺有理。環(huán)望四周,見自己帶來的兵馬跟在場的江湖好漢相比,人數(shù)少的可憐,不適合在胡家莊肆意妄為,大動干戈。心有不甘地說道:“那依你看,應(yīng)當如何?”
秦浩明淺淺一笑,小聲答道:“大人,這鄱陽湖方圓數(shù)百里內(nèi),就屬胡一秋聲名煊赫在外,狐朋狗友四海五湖。若能讓他從此退出江湖,封劍歸隱,不理江湖事,其他那些江湖草莽失去領(lǐng)頭人,定會樹倒猢猻散,整個饒州府自此太平?!?p> 郡守大人眼睛瞇了瞇,嘴唇微微翹了翹,道:“可本官上任以來,將胡一秋近二十來年的所作所為查了個遍,他從未跟朝廷法度有過沖突,也沒在地方做過惡事,實在想不出有什么法子逼他就范?!?p> 秦浩明溫溫一笑,往擂臺上的卓一飛瞧去,道:“大人,他胡一秋是沒什么把柄可以握住,但臺上那位就不一樣了?!?p> 郡守大人往擂臺上望了望,有些兒失望,道:“他就一個孩子,能有什么本事要挾得到胡一秋那只老狐貍?!?p> 秦浩明笑答道:“大人,你有所不知,這小子在龍虎山莊,眾目睽睽之下,將火云神掌祝融峰給殺了,逍遙法外著呢!”
郡守大人道:“這江湖人好勇斗狠,死個把人有如家常便飯,不值一提。你不也經(jīng)常殺一兩人開葷嗎?!?p> 秦浩明輕笑道:“大人,那祝融峰可不一樣,他是南山派的掌門,得道高人,很少為惡。卓一飛那小子不分青紅皂白就將他殺了,說輕點,江湖恩怨,說重點,蓄意謀殺?!?p> 郡守大人道:“就算這樣,也是將卓一飛抓起來,依法辦理,跟胡一秋扯不上關(guān)系?!?p> 秦浩明冷笑道:“大人,以前是扯不上關(guān)系,現(xiàn)在不一樣了?!?p> 郡守大人眼睛一亮,道:“此話怎講?”
秦浩明望向卓一飛,道:“卓一飛已贏了擂臺,胡一秋定會遵守約定,將女兒嫁給他,豈不是一家人了。試問天下哪個老丈人,只要不是人品出了問題,誰愿意讓自己的女兒還未成婚就學(xué)著守寡的?!?p> 郡守大人一聽,高興道:“對,對,我怎么就沒想到呢!”
秦浩明笑答道:“那是大人身為地方父母官,愛民如子,什么事都往好處想?!?p> 郡守大人歡歡一笑,用手朝秦浩明微微一指,歡愉道:“你真是個有用的小人!”
秦浩明笑道:“承大人謬贊!小的歡喜不少?!?p> 郡守大人微微搖了搖頭,朝胡一秋喊話道:“胡莊主,過來一下?!?p> 胡一秋見郡守大人一臉歡愉,以為有好事等著自己,歡喜地走了來,有禮道:“大人,有什么事嗎?”
郡守大人微笑道:“胡莊主,女婿甄選好了沒有?”
胡一秋笑答道:“承蒙大人惦記,比武招親,臺上那位卓少俠贏了擂臺,自是我胡家莊未來女婿?!?p> 郡守大人嫣嫣一笑,道:“那還不快點宣布結(jié)果,我也好沾點喜氣?!?p> 胡一秋聽過,心情舒爽,朝站在擂臺邊角處的管家胡海擼了擼嘴,示意他宣布結(jié)果。
胡海會意,走到擂臺中央,給臺下一個有禮,大聲說道:“各位,臺上這位卓一飛少俠贏得了擂臺,是為胡家小姐的佳婿,擇日大婚?!?p> 臺下眾人一聽,為卓一飛抱得美人歸而高興,以掌聲為賀。
郡守大人聽過眾人熱烈的掌聲,站起身來,對著秦浩明、薛番等人一個眼色。秦浩明等人得令,連忙走出人群,躍上高臺,將卓一飛圍了起來。
胡一秋見之,不解,對著郡守問道:“大人,這是何意?”
郡守大人朝胡一秋瞥了一眼,走到擂臺前,大聲說道:“各位武林人士,卓一飛前些日子在龍虎山莊將南山派掌門祝融峰給殺了,我得帶他回府衙將事情調(diào)查清楚?!?p> 古槐來到郡守跟前,道:“大人,那祝融峰半路伏擊前去龍虎山莊祝壽的南方武林人士,殺死多人。卓一飛為無辜枉死的江湖同道討個公道,面對祝融峰的蠻不講理、大打出手,為求自保,失手殺了他,實屬于正當自衛(wèi),何罪之有?!?p> 秦浩明大笑道:“古槐,你這老匹夫,你當時在場嗎?”
郡守大人道:“老人家,你不在場,切莫胡言亂語,擾亂視聽?!?p> 張?zhí)礻徽玖诉^來,有禮道:“啟稟大人,草民當時在場,可以作證,正如這位古前輩所說,分毫不差?!?p> 郡守大人將張?zhí)礻磺屏艘谎?,不屑一顧地說道:“片面之詞,不足以為證。給我拿下卓一飛,帶回郡守府,徹查此事?!?p> 胡一秋見之,對郡守大人小聲說道:“大人,今日若是讓你帶走了卓一飛,我胡一秋就不在江湖上混了?!?p> 郡守大人聽之,正合自己的心意,道:“胡一秋,你別仗著你在余干有幾分薄面就這般囂張,我堂堂饒州府太守,還能受你一介江湖草莽的要挾不成!”
胡一秋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眼睛一橫,道:“大人,你若不信,那就試試看。看是你的官位大,還是我胡家莊的門口窄。”
郡守大人哪受得了這氣,大喝道:“給本府拿下卓一飛,若有反抗,就地正法?!?p> 秦浩明心中竊喜,朝著卓一飛凌空一掌劈去,勁道之強,無與倫比。
卓一飛自知不能硬接秦浩明的掌力,往左一閃避過,寶劍出鞘,擋住薛番刺來的一劍。
白玉天見事情已不可調(diào)和,絕非三言兩語解決得了問題,一個閃身躍上擂臺,凌空一掌朝秦浩明擊去。
郡守大人見秦浩明被白玉天一掌逼退五步,心兒開始生出虛無,道:“胡一秋,卓一飛殺人是不是出于自衛(wèi),僅憑幾句空話是不足以證明的?!?p> 胡一秋答道:“那請問大人,你需要什么證據(jù)?”
郡守大人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道:“那就看你怎么做了。”
胡一秋見過郡守那副不懷好意的眼神,答道:“大人,草民若是有您用得到的地方,盡管開口,能力所及,無有不從?!?p> 郡守大人微笑道:“這可是你說的?!?p> 胡一秋答道:“能為大人分憂,草民三生有幸?!?p> 郡守大人就喜歡胡一秋這痛快樣,道:“你明日金盆洗手,封劍歸隱,從此不過問江湖之事,好讓本府圖個心安,寢食無憂?!?p> 胡一秋輕微地搖了搖頭,笑了笑,道:“大人,你可知何為江湖?”
郡守大人十年寒窗苦讀,喚來一身官服,除了心系治國安邦之志,不是黎民百姓有事請他做主,基本可做到足不出戶,那里知道什么叫江湖。反問道:“何為江湖?”
胡一秋深深吸了一口氣,答道:“有人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各路俠客豪杰說來便來,說走便走,無須顧忌他人感受。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結(jié)交朋友,暢舒兄弟情義,為朋友兩肋插刀,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無須看他人眼色行事??此瓶煲舛鞒?,實則爾虞我詐,恩怨情仇無休無止,一不小心便粉身碎骨?!?p> 換一口氣,接著道:“也有人說,江湖不是打打殺殺,不是仗劍逍遙,不是快意恩仇,而是人情世故、柴米油鹽、酸甜苦辣,竭盡所能地描摹著生活中每一個真實的日子。為了多掙幾兩碎銀子,讓家中那縷油煙來的鮮艷些,行走于江湖之上,奔走于天地之間,歷經(jīng)千辛萬苦,不顧遠近地尋找著屬于自己的生存之道。看似安然自若、云淡風輕,實則忙忙碌碌、身倦心苦?!?p> 郡守大人聽得認真,記得仔細,等胡一秋將話說完,感覺自己也好似江湖中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胡一秋見之,輕聲問道:“大人,不知草民遠離什么樣的江湖,才能讓你心安理得,寢食無憂。”
郡守大人答道:“遠離打打殺殺,遠離爾虞我詐,過好自己的小日子。于饒州府境內(nèi),再無你胡一秋好勇斗狠、一呼百應(yīng)的痕跡?!?p> 胡一秋笑答道:“好!”
郡守大人道:“男子漢大丈夫,說過的話必須作數(shù)?!?p> 胡一秋道:“一言既出,終生踐行?!?p> 郡守大人轉(zhuǎn)過身,對著臺上大聲喊道:“住手!”
秦浩明躍下擂臺,問道:“大人,怎么哪?”
郡守大人沒有作答,帶著衙差們揚長而去。
秦浩明本以為胡一秋說什么也不會做出讓步,封劍歸隱的,沒想到胡一秋沒有他相像中的那般倔強,如意算盤兩度落空。顧及胡家莊里江湖豪杰眾多,姑且放胡一秋與白玉天一馬,心有不甘地帶著白虎堂的人離開,失落的心情鋪滿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