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把青銅巨鼎背后的字告訴任何人。
大家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悅中,我身為把頭,總不能掐滅重新燃起的希望。
再者,這句話是針對我的,和大家也無關(guān)。
我收斂好情緒,先讓大家在墓道里修整一番,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休息期間,我已經(jīng)理清楚青銅巨鼎墓室的機關(guān)是怎么回事。
墓室原本封死、氣溫、氣流都是穩(wěn)定的。
當我們開門進入后,帶動氣流,喚醒青銅爬蟲,然后室內(nèi)溫度升高,激怒青銅爬蟲。
換個說法,溫度升高,會讓青銅爬蟲變得興奮易怒。
至于為什么敲擊青銅巨鼎會召回青銅爬蟲,我還沒有弄明白。
此時,距離我們進入拓跋嗣墓,已經(jīng)過了三個小時。
過了二十來分鐘,我見大家都恢復(fù)得差不多,便起身背好包,看向黑洞洞的甬道,淡淡開口,
“走,繼續(xù)前進?!?p> 我發(fā)現(xiàn),經(jīng)過之前的生死時刻,我們這支一鍋的氛圍,要比一開始好不少。
就連沉默寡言的王武,都能和赤娘聊上一兩句。
等大家都站起來,我舉起手電筒,率先往墓道深處走。
墓道九曲十八彎,我們在墓道里走了很久。
墓道的墻壁上雕滿壁畫,刀工畫面都剛健清新,粗擴豪放,有濃郁的草原生活氣息。
當然,帝王陵寢,少不得有宮廷雕畫。
其中就有記載著宮人用絲竹吹奏畫面,旁邊用鮮卑語記載《北歌》。
我了解過,這是北魏時期宮廷歌曲。
其內(nèi)容為“上述祖宗開基的所由,下及君臣廢興之足跡?!?p> 北魏宮廷中每日早晚均唱此曲。
我還發(fā)現(xiàn),壁畫上面記載著拓跋嗣一生豐功偉績。
但奇怪的是,壁畫只記載他三十歲之前的事跡。
最后兩年,拓跋嗣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還是說,這兩年期間里,拓跋嗣一直在和身上的帝魃詛咒做抗爭?
或許,在進入主墓后,一切都能真相大白。
我把這一疑問放進心底,繼續(xù)趕路。
這期間,我們還發(fā)現(xiàn)兩個殉葬坑。
我們沒有過多停留,繼續(xù)往前走。
我發(fā)現(xiàn),路過殉葬坑后,墓道越來越寬。
我輕咳一聲,淡淡提醒大家,
“墓道變寬,墓室不遠了。”
我說這話,一是提醒大家,二也是給大家打打氣。
我們在墓道里走了兩個小時,隊伍多少有些沉悶。
果然,在我說完后,我身后的腳步聲都快了些。
十分鐘后,在墓道盡頭,出現(xiàn)一扇巨大的青銅門。
青銅門上雕刻著巨大石佛,石佛雙手結(jié)印擺在身前,眼眸微垂,似乎在用悲憫的目光凝視我們。
我們沒有耽擱,給殷七爺讓出位置后,默默站在兩側(cè),看他拆除門上機關(guān)。
機關(guān)拆除,青銅墓門緩緩開啟。
我戴好口罩、和王武他們對視一眼,踏進墓室。
墓道本就陰冷,這墓室比墓道的溫度還要低許多。
墓室千年未開啟,即使隔著口罩、我也還是聞到一股陳腐的氣息。
墓室里頭很安靜,我只能聽到自己和王武他們的呼吸聲。
“呲!”
幾聲細響,墓室兩側(cè)墻壁亮起燭火,火星落在細長滑道里、點燃里頭的油,朝對面蔓延。
霎時間,墓室燈火明亮。
我注意到,這間墓室,比起前面簡陋的地刺墓室、青銅巨鼎墓室,要更華麗。
整個墓室承圓弧形,頭頂?shù)窨逃幸聨эh飄神女,底部涂紅、飄帶翠綠。
和青銅巨鼎墓室相比,這間墓室四周墻壁上、同樣雕刻有偌大石佛。
八個石佛直逼墓頂,它們雙手結(jié)印、微垂的眼眸帶著悲憫,落在我們身上。
在八個石佛底下,各有一扇門,門上雕刻著翩翩飛舞的神女,神女嘴角含笑、栩栩如生。
石佛與石門四周,都雕刻有神態(tài)各異的小佛像,每一個都神采奕奕。
墓室正中,有一直通頂部的八面石柱。
石柱巨大,大到需要二十人牽手才勉強圍住。
八面石柱雕刻出穿著打扮不一樣的佛像,有的怒目而視、有的悲憫慈祥,有的含笑如風(fēng)。
在它們腳下,是三級臺階,臺階上堆積各式各樣的寶貝。
有金塑佛像、巴掌大的陶制牛車、彩繪男女陶俑、大大小小的青銅器具……
陪葬的寶貝足以堆成小山,我們四個也沒法全部拖走。
墓室內(nèi)的一切被我收入眼中。
我站在墓室門口,感覺一股酥麻感順著腳底板往上竄,一直竄到頭頂。
我壓住心底的興奮,冷靜回籠,想招呼隊友們注意下周圍,以免觸發(fā)機關(guān)。
哪成想,除了赤娘還站在我身后,其他人全都走進墓室。
殷七爺一臉放光,他興奮搓著手、沖進墓室,湊到臺階跟前、圍觀起寶貝,嘴里嘟囔著“這回發(fā)了”。
王武還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樣子。
他把工兵鏟拎在手里,信步走到墓室正中,仰頭盯著那尊兇神惡煞的石佛,臉上表情嚴肅。
石頭依舊板著臉,他見殷七爺和王武都沒事,猶豫了會、也邁開步子,湊到王武身邊,一臉好奇到處打量。
我警惕看向四周,想找出不對勁的地方。
看墓室規(guī)模,這絕對是次墓級別。
拓跋嗣信奉佛教,相信轉(zhuǎn)世輪回,他在次墓內(nèi)雕滿石佛,來保佑他從長眠中重生。
我沒找到不對勁的地方,便往前走了兩步。
可就在這時,我身后傳來“砰”一聲!
我扭頭一瞧,墓門自己又關(guān)上。
下一秒,地面?zhèn)鱽韯×艺饎?,我東搖西擺,不得不后撤兩步、扶住墓門。
晃動間,我的手感覺到,墓門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響動。
約莫一分鐘后,震動才停止。
等我站穩(wěn),我才看清楚,在石柱臺階邊,臉色煞白的石頭癱坐在地上,他手里、抓著個金佛。
我心情凝重,這才明白,那些陪葬品,竟然能觸發(fā)次墓的機關(guān)。
我半蹲下來檢查起墓門。
半晌,我站起來,淡淡開口,
“墓門里有機關(guān),連接整個墓室。
這個墓門設(shè)計得很巧妙。
對內(nèi)對外的機關(guān)不一樣。
而且,里面有液體,無法強行拆除?!?p> 我心里清楚,這類機關(guān),一般灌注的是水銀或者毒水,都是能要人命的東西。
我剛說完,殷七爺?shù)穆曇魪哪故艺袀鱽恚?p> “把頭,這個墓不簡單。
這個墓室就是一個機關(guān)?!?p> 我能聽出,殷七爺?shù)穆曇艉芫o張,但更多的,是興奮。
我看著殷七爺在墓室內(nèi)跑來跑去,半晌,他氣喘吁吁回到正中,臉色漲紅、嘴角咧開,張開手臂,滿臉激動喊道,
“把頭,這他媽是八卦陣機關(guān)!
這個機關(guān)我只在道上聽過點風(fēng)聲,沒想到真有!
人一輩子能開一次八卦陣機關(guān),走到哪也能吹噓了!”
八卦陣機關(guān)。
聽到這三個字,我臉色微微一變。
我聽老陳說過,下墓時、最讓人頭疼之一的,就有八卦陣機關(guān)。
八卦陣機關(guān)內(nèi)八扇門,分別對應(yīng)休門、生門、傷門、杜門、景門、死門、驚門、開門。
人進入八卦陣機關(guān)、觸發(fā)機關(guān),八扇門后的位置會隨機發(fā)生改變。
開錯一扇,全盤皆輸。
只有找到生門,才有活命的機會。
不過,這也只是我從老陳口中聽來的。
說實話,這還是我第一次見識八卦陣機關(guān)。
我沉吟片刻,看向已經(jīng)擼起袖子、滿臉斗志的殷七爺,淡淡問,
“七爺,你能找到生門?”
殷七爺朝自己手心吐兩口唾沫,搓了搓手,嘿嘿笑道,
“咱們對個時辰,然后借把頭你羅盤用一用,
要沒了把頭你,那我可得費好一番功夫找生門咯。
而且,這個機關(guān)啊,奇就奇在它對地勢很講究,
很少有墓用得出它,
沒想到拓跋嗣這家伙還給鼓搗出來了!”
我看殷七爺這幅模樣,懸著的心微微放松。
我淡淡一笑,從兜里摸出羅盤,朝殷七爺扔過去。
殷七爺“哎呦”一聲,后撤兩步、接住羅盤。
我靜靜看著殷七爺找生門。
他雙眼放光、握著羅盤的手還微微發(fā)顫,但并不影響他破解機關(guān)的速度。
一小時后,殷七爺把羅盤扔回給我,指著東南方向的門笑道,
“把頭,那兒是生門!”
我淡淡一笑,收起羅盤,正打算走過去。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眉頭一皺,
“七爺,等等!我覺得不是生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