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曾經(jīng)的經(jīng)歷，宋星語呆坐在電腦前出神，她能為萌萌做什么呢？總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宋星語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欄里輸入萌萌的大名：戴萌萌。
意料之外的是小姑娘小小年紀(jì)就有了百度百科，看來她寫小說也并不是劃水玩玩而已。百科里有她的作品目錄，下面還有關(guān)于她喝百草枯自殺的新聞詞條。
宋星語隨手點開了她熱度最高的一本小說，發(fā)布在現(xiàn)今最大的網(wǎng)文平臺--綠湖。
以宋星語的年紀(jì)來看，這本書就是那種不算驚艷但也不無聊的故事。文筆一般，勝在創(chuàng)意天馬行空，打發(fā)時間綽綽有余，文字里還可以看出是個可愛有靈氣的女孩子。
沒想到評論區(qū)卻是一片烏煙瘴氣。
月野小兔：寫得什么狗屁倒灶的玩意兒，生編亂造，邏輯全無。多花一分鐘閱讀都是浪費時間，還要收錢。簡直浪費生命浪費錢，給大伙兒排雷了，快跑！作者是不是小學(xué)沒畢業(yè)？趕緊回去上學(xué)吧！
天民區(qū)最靚的崽：從這個作者第一本書追起，越寫越差。太讓人失望了！這一本男賤女浪，雙潔黨表示要吐了。也不知道怎么上的推薦榜？該不是和編輯有一腿？【吐舌】
錢少爺：頂樓上。作者微博天天營業(yè)就是發(fā)自拍，去哪吃飯去哪玩，炫富炫爸媽。說沒點關(guān)系我都不信！憑她的文筆能出圈，真是母豬都能上樹。
默默：快更文?。?！作者死了嗎？再不更文，我要順著網(wǎng)線爬過去殺你全家！
評論區(qū)看得宋星語瞠目結(jié)舌。因為之前那件事，宋星語擺脫私人社交賬號很長一段時間。沒想到現(xiàn)在網(wǎng)絡(luò)環(huán)境比當(dāng)初更差了。
她記得她讀書的時候，大家偷摸用MP4下載小說的TXT文檔看。寫得好的熬夜刷幾遍，寫的不好的就直接略過。誰也沒有閑得非要去網(wǎng)上追著作者罵，還非要作者按自己的喜好來寫作。
“都是些什么人啊！花錢看文不是花錢當(dāng)?shù)?，一個個恨不得詛咒別人祖宗十八代。多大仇多大怨？”
她憤憤關(guān)上電腦，當(dāng)初被“萬人圍剿”的激憤又涌上心頭，她決定下樓去看看萌萌。
宋星語進病房時，正好碰到萌萌媽媽要出去，“小宋院長，來查房嗎？”
“來看看萌萌?！?p> “她還在睡覺。碰到你太好了，能不能麻煩你幫我照看一下萌萌？我出去有點急事馬上回?！?p> “好。您安心去，我會在這一直守著萌萌直到您回來?！?p> 萌萌媽媽離開沒一會兒，病床上的萌萌緩緩睜開眼。
“你醒了？”
萌萌不回話，她看見宋星語站在她的床邊也不吃驚。宋星語猜她早就醒了，只是一直在裝睡。
萌萌手指了指床頭柜。
宋星語看到床頭柜上放著一個粉色外殼掛著小兔子的手機。
“你是想要手機嗎？”
萌萌艱難地點了點頭。宋星語把手機拿給她。
萌萌點開手機看了起來，宋星語也沒注意她在看什么。只見她的眉頭越皺越緊，手指滑動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突然她口里噴出一大口血來，血液噴濺在手機屏幕上，還有些濺到坐在床邊的宋星語臉上。
宋星語的鼻尖充斥著血腥味，溫?zé)岬挠|感仿佛點了她身上的穴。她怔忪了一會，趕緊按床頭鈴。
那邊傳來邵惟清冷的聲音，“什么事？”
“202房，萌萌，萌萌吐血了！快來！”
沒過一分鐘，邵惟從樓上跑下來。他扒開萌萌的眼皮和口腔做檢查。
“她這是氣急攻心，血壓升高導(dǎo)致血管破裂，應(yīng)激性嘔血。她剛干什么了？”
“什么也沒干??！她說要看手機，我就拿給她。沒過五分鐘就這樣了?！?p> 邵惟跑出去，很快帶著護士拿了藥回來，給萌萌進行靜脈注射。
胖姨也聞訊而來，拿了干凈的毛巾和衣物，替萌萌擦拭身上的血。
萌萌換了身干凈衣服，漸漸平靜下來。胖姨在床邊勾著腰一一詢問她的需求：“還痛嗎？有沒有口渴？想不想上廁所？”
萌萌似乎很疲累，搖了搖頭，胖姨替她把被角掖好。“有什么需要隨時叫我。”
宋星語不敢走，也不敢靠萌萌太近，就坐在病房的沙發(fā)上發(fā)怔。
萌萌在藥物的作用下睡著了。
邵惟走過來看著還在失神的她，臉上噴射狀的血跡已經(jīng)干涸成固定的形狀。正常人一生中直面死亡的機會并不多，宋星語因為家庭的關(guān)系卻看慣了死亡。但萌萌不一樣，她映射了自己在萌萌身上，宋星語不禁幻想自己當(dāng)初要是邁出了這一步，現(xiàn)在又是一副怎樣的光景？
邵惟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手帕遞給宋星語，指了指自己的臉，“擦擦。”
宋星語呆滯地用手帕擦臉，她突然想到什么，“手機……手機……”
她口中默念手機，趴到床下，從床底下?lián)炱鹉遣空囱氖謾C。
手機在聊天界面沒有關(guān)屏，還在她手心里微微震動，一條又一條的群消息覆蓋上來。
這是一個叫綠湖讀者交流群的大群，有500個人在。
月野小兔：我們哪個不比她活得痛苦。她憑什么拿死來綁架我們？寫得爛還不讓說了？
匿名：天啊。簡直是個弱智，被罵兩句就喝農(nóng)藥？我替你爸媽悲哀。
錢少爺：@戴萌萌所以你到底死沒死啊？別又是自導(dǎo)自演在那博同情。沒死我不介意去幫忙送你一程。
匿名：我看新聞?wù)f喝了一瓶百草枯，估計墳頭草都兩米高了吧！笑死。
匿名：晦氣。死了可別賴我們。玻璃心小公主。
天民區(qū)最靚的崽：哈哈哈。死得好，今晚開香檳慶祝！早該去死去死去死！
事情的起因是今晚有人在群里分享了戴萌萌喝百草枯自殺的新聞，并質(zhì)問當(dāng)初罵她的人良心會不會痛？結(jié)果遭到群起而攻之，他們并沒有悔悟，反而罵得更加厲害，哪怕明知道戴萌萌本人還在這個群里。
宋星語一直順著聊天記錄，翻到戴萌萌出事前的時間。她喝農(nóng)藥之前有過掙扎和猶豫，她在群里發(fā)了一張百草枯的照片，并預(yù)告自己要喝下去。
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一種求救信號?？扇豪锏娜酥话阉?dāng)做嘩眾取寵的小丑。
絕大多數(shù)人在起哄，有人在打賭她不敢喝，有人嘲笑她一點小事要死要活。也有少數(shù)人在勸她別想不開，但這一點微弱的聲音被淹沒在巨大的惡意當(dāng)中。
宋星語看完所有聊天記錄后，手都在顫抖，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劍刺在她身上，她的同理心太強。這里面每句話她都感同身受像是自己在被罵。
她甚至不是覺得委屈，而是生理性感到害怕。連一個成年人都無法接受的戾氣，萌萌一個17歲的少女又怎么面對？
宋星語臉色慘白到邵惟無法忽視的地步：“你怎么了？”
她把手機屏幕那一面朝向邵惟，惡言惡語繼續(xù)以高速在刷新。
“你知道嗎？萌萌自殺前曾求救過，就是這幫人把她推到了絕路?！?p> 邵惟正在凝神看聊天記錄，突然聽到樓下傳來不小的聲響，似乎是有人在爭吵。
宋星語也聽到了，這個聲音還莫名有點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