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段時間,到了盛夏的時節(jié)。這一日,洛蒼來到了江邊,他獨身一人,打算不與任何人結(jié)伴。那江邊有一個船夫,于是洛蒼上前,說道:“大叔,可以請你載我一程嗎?我要去鄉(xiāng)下,去那里拜訪我認(rèn)識的一對父女。你看這些錢財夠嗎?”說著,洛蒼拿著幾枚銀幣,遞給了那船夫。船夫抬頭,面色卻是憔悴的,他遲疑了一下,又遲鈍地說道:“那,就聽你的吧。”
現(xiàn)在還是中午,只是天色卻陰沉。那船夫說道:“我以前從未見過這般陰沉的天色?!?p> 聽了這話,洛蒼不由得心中增添幾分落寞,只看看江上的光景,百無聊賴地打發(fā)著自己的倦怠,心中卻自言自語:我以前從未如現(xiàn)在這般強烈地感覺活在人間如此恥辱。
那平靜的江面,清澈澄明的水倒映湛藍(lán)的蒼穹,像是玻璃一樣的光滑、一樣的波瀾不驚。一葉小舟上,洛蒼就這么靜靜地躺著,也沒有心情說什么話。單調(diào)湛藍(lán)的天空墜入了水中,水天一色,正可以供人安眠于蒼穹之上,流浪漂泊的云也在水中隨波逐流,枕在此番浪漫的時光上入夢,倒也是一件美事。一葉小舟穿行在山川峽谷之間,四周的景色都在后移,而前面的景色糅合江上清涼的水氣,一起涌來。就這般,小舟行駛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經(jīng)過一個岸邊的時候,岸上有一男子,正招手對船夫說道:“大叔,可否載我一程?!贝虻哪侨~小舟上,還有洛蒼正躺在那里,船夫問道:“這位公子,那邊有一個男子,也想被載一程,你看可以嗎?”這一葉小舟,地方雖然不大,卻也還可以在帶上一人。洛蒼對此倒也并不介意,只是依舊百無聊賴地打發(fā)著自己的倦怠,只是對船夫說:“我不介意,如若不嫌棄,想上來就上來吧。”
船夫緩緩駛向岸邊,請那位男子上船。洛蒼往一旁騰了些位置,給那位也要上船的男子留了些空間。那男子說道:“多謝這位公子,打擾了?!?p> 洛蒼回過頭來,細(xì)細(xì)打量著男子。他面容清秀,神情質(zhì)樸,身姿也挺拔,只是衣裳有些襤褸,如果好好打扮一番,應(yīng)該會有一副瀟灑的姿態(tài)。那男子付給了船夫一些錢財后,也在小舟上的一處角落坐了下來。他整理了下自己的包裹,神態(tài)端詳、靜靜地坐在那里。河流載著小舟,送著它去遠(yuǎn)方,去到自己原先不曾見到的地方。平靜的時光在靜謐的河上流淌著,似乎既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哀。
中途上船的男子從包裹里拿出幾個橘子,隨后就剝開吃了。他看了看與他一同在船上的洛蒼,這位公子依舊安靜地躺在那里一動不動,身體就好像是枯死的朽木,情緒就好像無法流動的死水。
“那邊的公子,要不要吃幾個橘子?”
聽那男子問道,洛蒼睜開眼,坐起后看著那男子,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只是靜靜看著。
那男子接著又說道:“我的名字叫做柳季,公子不如來吃幾個橘子吧。還不知道該怎么稱呼你呢?!?p> 今日相遇,今后未必再相逢,萍水過客,縱使得知彼此性命,哪怕他日走盡天涯,也未必相逢,既然如此,何必相知。
洛蒼答道:“沒必要知曉我是誰,你我只是彼此的過客?!?p> 柳季:“既然不愿說,那也無妨,長路漫漫,來吃個橘子吧。”
接下橘子后,柳季與洛蒼二人也不向?qū)Ψ秸f些什么,都只是默不作聲,只是前者不知可以說什么,后者不愿說什么。在二人皆相對無言的情況下,小舟又行駛了很久,只是洛蒼依舊看看江上風(fēng)光,以此打發(fā)那揮之不去的、百無聊賴的倦怠。忽然,在行駛到某一處風(fēng)景平淡無趣的地方,那名叫做柳季的男子對船夫說:“大叔,我到了地方了,多謝你愿意載我一程,現(xiàn)在請讓我下船上岸吧。”
岸上有幾個小男孩、小女孩,他們見著柳季,就遠(yuǎn)遠(yuǎn)地?fù)]揮手,喊道:“哥哥,哥哥?!绷驹诖线h(yuǎn)遠(yuǎn)地向自己的弟弟妹妹們揮揮手,上了岸后,那些小孩子都投入到他的懷抱里。柳季拿出了幾個橘子,給那些小孩子們,讓他們吃。那岸上的小孩子和柳季都露出淳樸的笑容。船夫說道:“看樣子,那男子是從王城回到鄉(xiāng)下家里的人呢。我也打算離開居住許久的王城,離開那個自己居住很久的家,去別處找一個可以居住的地方啦。估計以后,我就不再做船夫了。”見著他們一個個質(zhì)樸純潔的笑容,洛蒼心里又增添了幾分落寞,卻不是因為這純潔的歡樂而落寞。
還要再經(jīng)過一些地方,才可以到達(dá)自己想去的那個鄉(xiāng)下,那個自己未知的地方。那一葉小舟依舊向前行駛,又過了許久,終于到了岸邊,到了洛蒼該離開的地方了。
“船夫,我到了該離開的地方了,請讓我下船吧。”
船夫答應(yīng)了一聲,熟練地將自己的船停靠在岸邊,就像是停在了天涯海角。上岸后,洛蒼就獨自走在一條幽靜的道路上,去找公爵父女二人。走過了溪流,走過的山林,走過了草叢,道路像是白紙上用鉛筆描繪,不斷向前延伸的直線。在道路的盡頭,正有一個村莊,也正是洛蒼要找的終點,那里公爵父女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