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生俱來的警惕讓張基諾保持著一分對村長的防備與懷疑,可剩下的九分,都轉化成為尊敬與敬佩。
這只是個D級中的新手本,以張基諾的推斷,美夢小鎮(zhèn)的主要難點在于1.尋找并遵守規(guī)則。2.盡量穩(wěn)定情緒,保持理智,減少遭遇SC1d6判定的可能,避免進入臨時瘋狂做出違背規(guī)則的事。3.避免被辭退,或者在被辭退一天左右找到新的工作。4.擁抱之人背后的秘密。5.在觸犯某條規(guī)則成為第六天晚會儲存肉豬的情況下,逃離居民的追捕。6.保留。
而作為比它難度高半級的隱藏任務,1.躲避多眼月亮的侵蝕。2.干擾視覺與聽覺的扭曲森林。3.躲避或逃過怪物的追殺。4.更嚴重的SC判定。5.時刻關注村長的精神狀態(tài),確保將其喚醒或保持足夠距離。6.保留。這是一套完全獨立于主線的新規(guī)則。
作為一個非競技向的新手任務,張基諾認為這個程度應該足以達到選拔的要求,畢竟系統也說過是隨機選擇,而非精中取精,對于絕大部分普通人而言,這種程度的游戲再加難度,很可能會造成團滅,當然,也包括他自己。
就比如,他不是沒考慮過阿乃從一開始畫的地圖根本不是真正的夢魘村,且村長所說的一切都是謊言,可當張基諾看到扭曲森林,看到夢魘村的居民后,這些懷疑都煙消云散,普通人不可能在沒有地圖的情況下從扭曲森林中找到方向,前往不存在于地圖上的夢魘村。
而能指揮全村人的村長沒有欺騙自己的必要。
收取扇子是阿乃的任務,村長如果不想遵守約定,自己和李夜畫甚至活不過昨晚,且張基諾不認為這是謊言的最大因素是,這些話一旦結合小鎮(zhèn)現狀,簡直就是漏洞百出,指鹿為馬向來指權勢滔天的人所擁有的能量,并非真有人蠢到把眼前的鹿當成馬。
所以那僅剩一分的防備與懷疑,也主要針對村長可能受到的蒙騙。
事實上,他已經受到蒙騙了。
張基諾絕不相信,村長想守護的小鎮(zhèn),是以人肉為珍饈的小鎮(zhèn),況且,既然他們以全村的人為代價,讓美夢小鎮(zhèn)免遭侵蝕,那么那些屠夫是什么?
村長說的應該都是事實,但僅限于他所認知的事實,他應該還有很多不知道的事。
片面的真實,往往會讓人深信不疑,但又時常把追逐真相的人引向錯誤的深淵。
更奇怪的是,阿乃把自己派來,就沒想過寂寞多年的村長,會忍不住和面生的陌生人叨嘮夢魘村的過去嗎?
所以,張基諾判斷,要么,村長口中的歷史非常片面,盲目的相信可能會被某句話上與真相截然相反的信息給蒙蔽;要么,就是阿乃他并不在意。
他不在意村長會說什么,不在意張基諾是否會知道真相,甚至,不在意那把扇子是否會回到他手上。
亦或者,他能肯定就算自己知道了一切,依舊會把扇子交還于他。
張基諾詢問楊建國:“村長,如果我把扇子拿走,你會受到什么影響嗎?”
“自然,扇子是維系美夢鎮(zhèn)理智屏障的關鍵,一旦拿走,屏障會在三天內消散,集中在我腦子里的理智,也會回歸。”
“屆時,我們會徹底失控,成為真正的怪物。”
張基諾皺眉:“你就這么相信阿乃?”
村長有些意外的看著張基諾,他沒想到阿乃大人派來的人竟反而對他提出質疑。
這一刻,他看著張基諾的眼神顯得更加親切:“三天和三個月,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當我們選擇接受阿乃大人給予的希望時,就沒有回頭的機會了?!?p> “是阿乃大人給了我們這個機會,讓我們能守護這個小鎮(zhèn)70年。在我們最后的理智都快要消耗殆盡時,他找到了讓小鎮(zhèn)的各位離開的方法,這是最完美的結局,不是么?”
張基諾:“……”
并非沒有懷疑,但真相對于村長來說,沒有意義。夢魘村的結局已經注定,他們堅守在這里70年,肩負起本該可以不屬于他們的責任,只為幻夢境最后的人類有離開這個世界的希望,他只需要知道自己用幾乎一生的時間,等到了這一絲希望,就夠了。
張基諾沒有再問。
村長似乎沒有更多的話能夠透露,他開始聊起夢魘村的村民、夢魘村的日常。村長曾經是個小城市的公安局長,受教育程度高,主動擔任村里的老師,村里的大多數孩子都是他的學生。狗蛋有自己的名字,叫陸豐饒,但他喜歡被叫做狗蛋,因為親切。俊辰在村里待久了,也有他的小名,叫富貴,但俊辰不是很喜歡,他覺得叫俊辰就足夠親切了,所以一般只有他的好朋友狗蛋會叫他富貴。
早晨陰著臉的是胡老師,曾經也是一個小領導,原本也是個和藹可親的人,后來漸漸的就變成這樣了。熱情的張大爺、慌張懦弱的小吳,潑婦一般的王大娘……
就這么一路絮絮叨叨,三人終于登上山頂,山路的盡頭立著刻有“祭壇”的石碑,兩位怪物少年已經站在山頂的石碑前,張基諾笑著跟他們打了一聲招呼,他們也回以猙獰的笑容,雖然還是很恐怖,但張基諾已經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整個山頂部分相當的平整,看著就像是……被誰一刀切掉了山頂,雖然很荒謬,但這山頂真的就像是一刀切出來一般,張基諾甚至看不到任何多余的凹凸缺陷。
祭壇并不大,一座石臺與四座石柱首先進入張基諾的視線,石柱和石臺上都刻有扭曲又古怪的符號。
還不等張基諾細看,村長便開口:“請不要直視祭壇?!?p> 猶豫再三,張基諾還是選擇閉上眼睛,李夜畫瞄了張基諾一眼,她轉身看向遠處的風景。
張基諾能聽到村長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停下之后,他再次開口:“現在我要念一段咒語,普通人想要學會或者使用都需要付出一些代價,是要聽還是捂住耳朵,請自己決定?!?p> 張基諾的心臟開始狂跳,咒語,超凡力量,普通人的絕對渴求之物,他幾乎想要催促村長趕緊念咒,又在轉瞬之間冷靜下來:“村長,這條咒語具體有什么用?學會和使用它的代價,是異變嗎?”
記憶中村長的位置安靜下來,似乎在組織語言,或是在想些別的什么。
就當張基諾想要再次詢問時,村長才做出回復:“這段咒語,能打開一些東西的封印,也能阻斷某些祭壇的能量供給,但學會和每次的使用,你都會失去部分人性?!?p> “來不及了,做出你的決定吧。”村長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急促。
話音剛落,咒語響起:“roromia,rarukusu,yayareia,nunudiayo……”
昂長又生澀的咒語在空氣中回蕩,在耳朵里回蕩、腦子里回蕩,張基諾本就狂跳的心臟再次加速,頻繁的震動讓他感覺自己的胸腔都要炸開,腦子里更像是被人生硬的塞入一把鋼釘,劇痛從頭顱中傳來。
“SC,1d10
2/58,成功
58-1,理智值:57”
本能驅使張基諾用一切辦法緩解腦子里的疼痛,他開始不斷撞擊地面,李夜畫驚叫:“張基諾,你干嘛!”
砰!
第一下,硬物碰撞感,張基諾能感受到腦中載物的震動,還有一股難聞的灰塵氣息。
砰!
第二下,血液已經流出來,還來不及繼續(xù)流動……
砰!
第三下……
“SC,1d10
66/57,失敗
6/10,57-6,理智值:51
靈感判定,1d100
88/82,失敗?!?p> 砰!
第十下,腦殼已經麻木,但顱中的劇痛還在繼續(xù),眼睛……還有眼睛!戳爆眼球一定能緩解!張基諾撐在地面的右手勾起食指與中指,以極快的速度戳向眼球。
“……nayahoupu。”咒語結束。
劇痛停止,回歸的理智讓張基諾戳向眼球的手指減緩減緩力道并及時改變方向。
指甲在臉上戳出兩個較淺的洞,不一會兒,血液便順著臉頰流下來。
腦門上的疼痛與眩暈感也姍姍來遲,李夜畫淚眼婆娑的站在身邊說著什么。張基諾強撐起來看向村長的方向,他正搖晃著身子,朝張基諾走來。
“去拿扇子?!睕]有動靜。
“拿扇子?。 睆埢Z煩躁的扭頭,看到身旁一臉淚痕的李夜畫欲言又止,又咬咬牙,什么都沒說。
李夜畫不對勁,很不對勁。
張基諾拼命運作大腦,在意識徹底消散之前,也只得出了這么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