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張基諾長長呼出一口氣,被干瘦男人阻攔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他依舊在成為“懶惰之人”的倒計時中,但他前一天奔波勞累又抓了大半夜蟑螂,今天一整天都在做心理博弈,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思緒再想出計策了。
但幸運的是,眼前這個不茍言笑的男人確實很有威懾力,一句話一個眼神就把干瘦男人給震懾住……
在這個吃人的怪誕小鎮(zhèn)……
這個男人有那么恐怖嗎?
張基諾看著江凌云的眼神變得有些探究。
江凌云扭頭與他對視:“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他以為張基諾有話想說。
張基諾不太自然的轉(zhuǎn)移目光,看向桌上裝著咖啡豆的罐子。
觀察他人時被他人發(fā)現(xiàn)并對視,這種事無論什么時候都讓他覺得有些尷尬。
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張基諾下意識把心里的想法直接說了出來,但江凌云聽后,表情變得有些耐人尋味。
張基諾看到江凌云表情奇怪又不說話,感覺氛圍更尷尬了。
這讓他有種想逃離現(xiàn)場的沖動。
看著眼前的青年的表情從疑惑到無措,以及蠢蠢欲動的雙腳,他不得不說出自己的看法:“你難道不覺得,他們是在忌憚你么?”
“我?”張基諾有些疑惑,短短幾天發(fā)生了太多事,頻繁的應(yīng)急反應(yīng)幾乎燒干了他所有的邏輯和判斷能力,加上仇敵已除,如果可以的話,他現(xiàn)在就想躺下休息。
睡夠三天三夜。
即便現(xiàn)狀不允許,他的大腦也已經(jīng)像不間斷上了三小時的數(shù)學(xué)課,發(fā)熱昏沉,難以再進行思考。
江凌云可不懂張基諾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他根據(jù)張基諾當前的表現(xiàn)做出自己的判斷。
張基諾確實殺了人,但顯然他沒有考慮過后續(xù)影響。
雖然不知道他經(jīng)歷了什么,但從一個普通人短短幾天就能適應(yīng)環(huán)境,甚至把兩個大活人送上餐桌都能面不改色,要么有前科,要么有極強的環(huán)境適應(yīng)能力。
可殺人面不改色的人可能會好心的冒著風(fēng)險救別人嗎?
……
幾乎是本能的,江凌云在心中不自覺的評估張基諾的價值,以及他可以合作和利用的地方……
但念頭剛剛升起,便被江凌云驅(qū)散。
江凌云放棄用商人的思維對張基諾進行評估。
江凌云環(huán)視一周,辦公室的采光相當不錯,簡約的裝修和低調(diào)的配色,在陽光的照耀下也顯得溫暖干凈而明亮,從落地窗向外看去,排布整齊的房屋,其樂融融的居民,依舊在散發(fā)著安逸閑適的概念。
再看看眼前的青年,刻意燙過的自然卷,柔和又帶有溫暖氣質(zhì)的五官,在陽光的加持下,即使神色無不透露出疲憊的信號,也如同校園里貪玩的陽光少年一般,溫和慵懶,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依然具備強大的親和力。
仿佛這就是一位品學(xué)兼優(yōu)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的陽光開朗高中生,如果排除他才坑殺了兩只吃人的怪物的話……
天時,地利,人和。
這樣的環(huán)境也許正合適……
心中雖然想了很多,但在張基諾看來,江凌云只是定定的看著他。
正當他莫名其妙時,江凌云終于開口:“把合同簽訂之后,就回家休息吧?!?p> 聽到休息二字,江凌云之前說的話便已經(jīng)被張基諾忘到九霄云外。
他太需要休息了,如果不是為了獲得工作,這會兒他可能連眼睛都已經(jīng)睜不開,所以他根本不在乎江凌云之前說了什么。
擬訂、打印、裝訂,整個過程不過半分鐘,當江凌云把合同遞給張基諾時,他直接把合同翻了個面,在乙方簽好自己的名字。
江凌云一愣,開口道:“你不……”
話還沒說完,他就自覺的打住。
因為張基諾已經(jīng)靠在沙發(fā)上,仰著頭睡著了。
江凌云想了想,還是沒有叫醒他。
然后轉(zhuǎn)身在文件柜里拿出他之前給自己準備的被子蓋在張基諾的身上。
現(xiàn)在的小區(qū)也不是什么安全清靜的地方,不去也罷。
…………
傍晚八點,太陽已經(jīng)藏好了最后一絲余暉,月亮代替太陽掛在天空。
但不知為何,今晚的月亮似乎比平時更大一些……
張建國疲憊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耳邊傳來的刺耳蟬鳴讓他更加煩躁。
到了傍晚,再是能叫的知了為了確保自己不成為螽斯、蟈蟈等昆蟲的食物,都會選擇銷聲匿跡。但最近不知怎么的,到了傍晚,它們竟然越來越活躍。
這很奇怪,但是忙碌工作了一天的張建國并沒有閑心去探究是什么讓知了們違背天性。
他熟練的打開門,解開紐扣并把修身的制服解開,隨手掛在衣帽架上,但隨即,異樣的感覺從手臂上傳來。
“媽的……”張建國看了看手臂低罵了一聲。
他的手臂被衣帽架上延伸的樹枝結(jié)構(gòu)劃破了。
受到疼痛的刺激,張建國精神了一些,他翻找了半天總算是找到一瓶酒精。
冰涼粘稠的酒精覆蓋在手臂上,就像是誰舌頭覆蓋在上面一般,雖然惡心,但也徹底杜絕了細菌的持續(xù)侵害。
做完這些,張建國疲憊的倒在床上,又被硬木的床板硌得背疼。
但張建國已經(jīng)懶得起來再找東西鋪床了,他只是虛弱的低罵一聲,就沉沉睡去。
張建國手上被劃破的傷口,在粘稠液體的覆蓋下徹底失去血色,甚至變得像是水泡一般,但存在傷口的地方顯然是不可能出現(xiàn)水泡的,它看上去更像是被什么東西強行撐開。
仔細看的話,傷口處還在微微的蠕動,水腫癥狀更是有擴散的趨勢。
傷口上的異變并沒有驚擾到沉睡的張建國。
恰如他熟睡前遭遇的一切。
他的衣帽架從沒有什么延伸的樹枝結(jié)構(gòu),小鎮(zhèn)售賣的酒精沒有凝膠質(zhì)感,床也一向布置得柔軟舒適,房間的布置更不是茂密的樹林,和那些非人為干預(yù)絕對無法如此扭曲的怪樹……
門后的空間根本不是張建國熟悉的居室,而是漆黑的密林,厚厚的樹葉層下似乎有什么在穿梭,摩擦的沙沙聲漸漸接近……
而隨著聲音的靠近,怪樹們扭動的頻率也越來越大,越來越快……
就像是一群狂亂的囚徒,在瘋狂的扭動,在為將死之人、在為什么事物的靠近而喝彩,而激動。
漸漸的,周圍的樹木都停止了扭動,沙沙聲也終止于張建國沉睡的大樹樁。
似乎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
枯葉變得柔軟,褪色,最后竟徹底腐爛如同爛泥一般。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這是張建國的心臟在極速跳動,但他的表情依舊平靜,就像身體在自發(fā)竭力地抵抗著什么。
他,或者說它,似乎能感覺到樹樁周圍,有什么東西,在腐化,在孕育。
可最終,它還是停止了跳動,如同那些枯葉一般……
與此同時,張建國的表情也變得更加柔和、溫潤如水……
他的鼻尖開始塌陷,周圍的皮膚也如同被傳染一般,開始腐爛、消融。
他的皮膚、血肉、骨頭,就像初春的積雪,緩慢又勢不可擋地融化。
直到最后,只剩下混濁的油狀物向四周流淌,順著樹樁的紋路、樹皮的褶皺流下,分毫不剩的沁入糊狀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