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那日之后，我和聞楓之間的氛圍才逐漸曖昧起來。

　　你覺得我們在一起了嗎？

　　然而沒有。

　　聞楓只是向我浪漫的訴說了他對我的喜歡，但并沒有隆重的向我表白。

　　我果然沒猜錯。那日之后，聞楓也許是覺得不好意思，總之那個星期都再也沒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

　　我心情好得很。

　　聞楓說他喜歡我了欸！

　　我每天樂呵呵的站在陽臺上看外面，期待能看見他的身影，但幾日都不曾見過他出門，我還以為他根本就沒回來。而父親聽說了我差點墜崖的事情后，和秋蓉姨一起拉著我，準備了好些東西，去到聞叔家道謝。

　　那是我自那日下飛機和他分別后，第一次見到聞楓。

　　父親和秋蓉姨放下東西，拉著我向聞叔琳姨他們鞠了一躬，然后大人們就都到一邊聊天去了。

　　我來過好多次聞叔家，知道怎么走。

　　我在宅子里逛來逛去，突發(fā)奇想，想去屋頂花園看看星空，順便替琳姨澆澆花。

　　我推開玻璃門，頂樓花園風很大，我忽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那人轉(zhuǎn)過身，是我日思夜想的那個人。

　　他也看見我了，臉色微微泛紅，別過頭去。

　　什么嘛，明明在家。

　　不過瞧他那樣，我一時玩心四起。我特意走近了些，把頭湊上去。

　　“聞楓，你不喜歡我嗎？還是…你那天的話都是騙人的？”

　　聞楓連忙轉(zhuǎn)頭，驚訝的看著我。

　　他說：“不，不是，我是說那天…不是…”

　　窘迫害羞和急迫各種表情都顯現(xiàn)在他的臉上。

　　“那是什么？”我好奇的再次往前站了站。

　　他終究是個內(nèi)向的人啊。我顯然是曖昧上了頭，我們兩個人站在花園棚底下，我也自覺這樣不太合適。

　　我好像在威逼利誘良家少男。

　　我往后退了些，抬頭就是滿天的星空，聞楓順著我的視線向上仰望。

　　在我二十二歲這年，我和聞楓第一次看了同一場星空。

　　后來的好多好多年，我們看過了無數(shù)場星空，但我始終覺得，那些星空，都比不過我和他第一次看時的明亮有神。

　　我們彼此柔軟的靈魂在星空下含蓄定情。定情物不是俗氣的珠寶鉆石，而是耳畔吹來的瑟瑟涼風，夜空繁星隱隱浮動的云層，兩人臉上掛起的沉溺于愛的笑容和彼此相愛的那顆心。

　　我加上了聞楓的聯(lián)系方式。

　　之前我一直都沒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是真的。我不好意思主動去要，找別人打聽卻又暴露了我的秘密，在社交平臺上面四處搜索尋思，都毫無他的一點點線索。

　　所以我平時和他交流的少，有什么事都是直接去找他。

　　在那之后，聞楓總是喊我出去。

　　我每次收到他約我的信息，總是激動的睡不著覺，精心打扮一番，穿的美美的，結(jié)果聞楓就像個死直男，拉著我去他的實驗室，看他做實驗。

　　礙于面子，我不好直接吐槽。我只能面帶微笑，強撐著睡意，聽他跟我理論各種實驗得出的結(jié)論。

　　好不容易等到他做完實驗，他換好自己的衣服，我才來了精神。嗯！果然聞楓脫下實驗服還是那個我喜歡了好多年的聞楓！

　　帥死了，不羈又帶著少年感，淡然冷漠。

　　是我的高嶺之花。

　　之前關(guān)于聞楓的種種猜想，都被一一推翻。

　　我原以為聞楓的朋友都會是些和他一樣的不愛說話的人，或者他或許根本就沒有朋友。

　　結(jié)果卻是我大錯特錯。

　　他的朋友不多，但還是有的。

　　胡羥熱情大方，喜歡打籃球，每天的兜里總會有拿不完的巧克力，每天腳踩球鞋大搖大擺進實驗室總會被教授罵的狗血淋頭。雖然如此，他卻也是個化學上不折不扣的天才。

　　要我說，他說話比聞楓有趣多了。我覺得他每天說出的那些話，若是譜寫成一本書，別說諾貝爾化學獎了，連諾貝爾文學獎的得主都非他莫屬。

　　還有喜歡打直球的鄭正籌；喜歡沒事找事，一無聊就騷擾別人挑釁別人的祁斯；每天跟個皮娃子似的上躥下跳的楚遐。

　　這些人，看起來跟聞楓沾不到一絲邊，卻是聞楓實實在在相處了好多年的兄弟。

　　別看他們不正經(jīng)，一到做實驗，就正兒八經(jīng)的認真起來。那時候，我才相信，他們都是不可多得的奇才。很多年以后，也是這群人，匯聚一室，為祖國的未來做出了無比巨大的貢獻。

　　聞楓在其中起著主導作用，想來也是，他從小就在聞叔的實驗室長大，對實驗工作也更應當輕車熟路。

　　他經(jīng)常帶我去他的實驗室。

　　在那里，我見到了羽毛燃爆三碘化氮后空氣中漂亮的深粉色漂?。灰姷搅怂麄儨y定植物體的含硫量；見到了他們測定葡萄糖的結(jié)構(gòu)式。

　　他們忙碌卻又沉迷其中，過程我無法用我的語言敘述出來，只能用震撼兩字來形容。

　　偶爾聞楓他們要去專門的實驗室和教授做研究，我就只能在外面等他。白等太無聊，我會在偌大的上北大學四處逛逛。

　　去食堂買一杯我喜歡喝的奶茶，再給聞楓帶一杯一樣的。我感覺他不喜歡也不討厭，因為我每次給他的他都喝了，也不說討厭，只是從沒有主動向我提起過對它的喜歡。

　　我偶爾會在外面的街上逛逛，偶爾看到外語輔導機構(gòu)，總在想要不要給聞楓報一個。

　　他的外語還是一如既往的爛。

　　爛到一定程度，連琳姨都放棄他了。我想了想，連琳姨那樣的人都教不會他，他又怎會是輕易說學會就學會的。搖搖頭，繼而轉(zhuǎn)角離開了外語輔導機構(gòu)。

　　我們兩個人就是極端。

　　他是化學物理界的天才，而我卻對物理化學一竅不通。他永遠學不會的外語語言類，卻是我的專長所在。

　　我?guī)缀趺扛魩滋炀蜁ヒ淮螌嶒炇?。大四別人都在實習，而我卻待在家里每天無所事事。經(jīng)過那次差點墜崖事件后，父親明令禁止我再去參加諸如此類的危險活動，并且親自出面替我終止了我和那家機構(gòu)的合作。

　　我替他們感到不平。

　　明明是我對錯，是我自己不小心，為何卻要怪他們，還終止了我們之間的合作。

　　那么好的徐姐，那么和善的陳姨，我甚至沒能好好和她們說聲再見。

　　妗妗忙于工作，沒有太多時間跟我約著聚會。宿舍里的姐妹，都忙著大四實習，只有我，呆在家里無所事事。

　　厲斯云去了外地工作，喻類航空大學畢業(yè)后晉升做了民航航班機長。嚴伊姐姐結(jié)了婚，我和聞楓還一起去參加了她的婚禮。

　　那場婚禮豪華又盛大，嚴伊姐姐挽著她不那么帥氣但滿眼都是她的新郎，在眾人的擁護下走向了婚禮的殿堂。嚴叔在場上哭的像個淚人，從小養(yǎng)到大的閨女，早年忙于工作一年也見不到一兩次，這回要嫁人了，回來的機會更少了，嚴叔舍不得。

　　我不禁想起我的父親，禾擁先生。

　　他那樣越老越不茍言笑的人，若我出嫁了，也是嚴伊姐姐般的遠嫁，他是否，也會如嚴叔這般，舍不得我呢？

　　可是我后來沒有遠嫁，而父親也沒能看到我的婚禮，這個問題我始終沒有得到答案。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直接讓我和聞楓在一起的原因，是那場實驗室爆炸案。

　　那日我如往常般隨他呆在實驗室。做實驗的只有他一人，胡羥他們幾人約著去打籃球了，聞楓沒去，他要趕著做完這最后一臺實驗，然后和我一起回家。

　　他實驗所需的材料與鎂鋁粉空氣中結(jié)合產(chǎn)生化學反應，爆炸引起電箱自爆，我和他都受了不同程度的輕傷，周圍燃氣熊熊烈火，我的手機和他的衣服也犧牲在了里面。

　　爆炸太快，在它發(fā)生的那一瞬間，我嚇得呆住了，沖擊波讓我不由得倒下，條件反射讓我護著自己，才免于了自己收到傷害。

　　恍惚間，火光中戴著防護鏡身著白色實驗服的聞楓在烈火中向我沖來。

　　我其實很清醒，只是眼前逐漸模糊。

　　恍惚間感覺有雙冰冷的手托起了我向外跑去。

　　我努力睜眼，看見了被背后火光照亮身形的聞楓。

　　那一瞬間，我感覺我好像看見了神明。是我曾經(jīng)暗戀時支撐我度過漫長歲月的神明。

　　他還戴著防護鏡，上面已經(jīng)全是霧氣。他前額的發(fā)已經(jīng)被汗浸濕，瘦削的下顎線鋒利又帥氣，一路奔跑使他喘息的不停。

　　聞楓將我輕輕的放在地下，雙手搭在我的肩上，擺動我的身軀，查看我的傷勢。

　　我倒是不要緊，我那時候離爆炸源很遠，波及不大。借著蔓延出來的火光，我低頭看見聞楓全是血的手和被劃了很長一道口子的褲子，黑暗中隱隱透著血色。

　　我止不住的淚水涌現(xiàn)。

　　爆炸時聞楓在里間，他明明完全可以從后門離開的。

　　但是他偏偏打開門，承受漫天火光燃起，房梁窗簾燃起來，高溫灼燒，他身著單薄的實驗服，用最快的速度來到離他很遠的我這邊，不顧一切抱起我就往外走。

　　所幸我們都沒什么大事。

　　我看著他，他亦看著我的眼睛。

　　那雙眼睛澄澈卻隱隱露出熱烈隱忍的感情。

　　溫度持續(xù)升高，我剛想說什么，還沒說出口，聞楓忽然拉近了我，唇那冰涼的觸感就落在了我的唇上，也落在了我的心里。

　　聞楓親了我。

　　是的，聞楓親了我。

　　我猛的僵在原地，緩過神來時，聞楓已經(jīng)松開了我。

　　爆炸引起電箱斷電，實驗室又在比較偏僻的樓，四周一片黑暗，唯有火光漫天。

　　他看起來有些不自在，滿臉不知是熱的還是怎么樣，緋紅緋紅。

　　他掏出手機，萬幸的是手機還能用。他撥打了火警電話，繼而撥打120。

　　在聞楓掛掉電話的那一瞬間，我忽然拉住了他，把他往前一帶，吻住了他。

　　聞楓似是沒想到，但很快做出反應，給了我回應。

　　身后是漫天火光，我們在火光中擁吻定情。

　　兩個吻技生疏的人互相纏吻，雙眼迷離間我看見他堅定而又迷戀的眼神。

　　我聽見他說：

　　“禾卿，我們在一起吧。”

　　我點點頭，顧不上身上的疼痛，此時我只想隨他去到天涯海角大洋彼岸，等到遲暮之年垂垂老矣再一次訴說我的濃烈愛意。

　　這段持續(xù)了好多好多年的暗戀，終于在那一刻被主角知曉，圓滿結(jié)束。

　　想起我高三時，曾經(jīng)流行過一段時間的表白墻，而我的那一面，寫的滿滿的都是他。

　　后來我重回校園時，看見了十七歲時的我寫下的文字。

　　“我們很早就認識了，這些年來，我都若有若無的把你當成我的信仰、我的光。

　　我希望你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希望你能夠自由的活在你想要的生活里，祝你前途似錦，即使你不知道我寫了這些留言。但我還是希望在我們不刻意見面就再也無法相見的日子里，你能夠匯聚周身所有的力量，凝聚成那束不止我一人看到的璀璨耀眼的光！

　　祝你成為你想要成為的人你也一定會成為你

　　想要去成為的人！

　　不論是科學家還是化學家物理家什么什么家，請你保持自己的初心，在未來的日子里，熠熠生輝！”

　　這是一個少女最最最簡單最最最純粹最最最濃烈的愛意啊。

　　在不起眼的角落，用鉛筆寫著小小的一句話。

　　“十年后請屬于我吧拜托?！?p>　　帶著乞求的語氣，卻真誠而又勇敢。

　　后來消防來了滅了這場大火，報道上也報道了這次上北大學的意外事件。

　　我倆作為主角，拒絕了采訪。我覺得上鏡臟兮兮會很丟人，我接受不了以那副慘樣示人，太尷尬了。于是我倆在醫(yī)院接受了簡單的治療便辦了離院手續(xù)。

　　曾經(jīng)道長師傅說我一生苦難，想來的確如此。不僅如此，我還連累了聞楓，好幾次將他置于危險之中。

　　我自覺愧對聞楓。

　　所以我要加倍對他好。

　　大學畢業(yè)后我們便從家里搬出去了。我告訴了父親我和聞楓在一起的事情，父親和秋蓉姨震驚的差點昏倒。聞楓那邊也說了，不過我想聞叔那邊的情形估計和我這邊也差不多。

　　但是不管那么多，我總歸還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了不是嗎？

　　公開以后我和聞楓便開始大搖大擺的一起走。不再覺得要避嫌，我見聞楓的笑臉逐漸多了起來。

　　果然，原來笑容那么少，不是不會笑，只是不對我笑啊。

　　這個狗男人，不過幸好現(xiàn)在是我的了。

　　我和他自小一起長大，對彼此了解很多。父親和聞叔很支持我們。

　　聞叔從小看我長大的，懂我的為人。父親見聞楓以身涉險救我多次，而且聞楓也是他從小看到他的男生。

　　他們一起出資在新郡的市中心買了一套房子，離上北大學不遠，也是我讀大學時所在的地區(qū)。

　　這樣既方便了聞楓回學校做實驗，也方便了我工作。

　　市中心嘛，地方大機會也多。

　　我沒有回家繼承公司，而是就近找了一個學校擔任語文老師的角色。

　　每月拿著較少的工資，累的跟條狗似的。雖然如此，但每次聞楓總能準時出現(xiàn)在我學校的門口接我回家，幸福感油然而生。

　　后來聞楓沒再在上北實驗室繼續(xù)研究了。他和胡羥還有祁斯被派到附近非常權(quán)威的研究所繼續(xù)他的科學家生涯。

　　楚遐被調(diào)去了很遠的地方，鄭正籌也因為家庭原因不得不返回故鄉(xiāng)，不得以放棄了自己喜歡的事業(yè)。之后的經(jīng)歷我們不得而知。只是可惜了鄭正籌，那樣一個連我這樣高傲的人都認同的天才，真是浪費了他天才般的大腦。

　　在放假時，聞楓沒有實驗工作，他總是開車帶我去玩。

　　我也算是圓了年少時的夢。

　　有很長的假時，我和他去了東極島，拍了很多張照片，我和他依靠在海邊高峭的扶手上，凌晨起來，等待很久，總算是看見了中國第一縷升起的陽光，那曙光照在我臉上，我第一次感覺到了原來等待日出也是件浪漫的事；我和他一起去了烏鎮(zhèn)，和他手牽手坐了敞大的烏篷船，船夫在前頭唱著歌，我靠在他身上，懶洋洋的聽著，感受著迎面吹來的湖面濕濕的風，那一刻就是永恒；我跟他去了三亞，開著敞篷車帶著墨鏡，穿著性感的比基尼，雖然最后聞楓生氣的給我蓋了很大一件外套，但他并沒有阻止我穿。我和他見到了很多很多吃不完的水果和海鮮，身處熱帶，隨處可見的沙子和海讓我們玩的不亦樂乎，回去后直接黑了兩大度；我還和他去了洱海，住上了我一直想住的海邊名宿，腳底下踩著藍色的玻璃板，像身處海洋。夜晚自由遙控操控的玻璃門窗屋頂，打開后，我們躺在床上看著漫天星空，身底下是碧藍，就像世界安靜，我們肩并肩環(huán)于海洋之上，我靠緊了他，享受此刻短暫的時光；沒能去到昆明，是我此生一件遺憾事。不過聞楓沒日都訂了很多新鮮的鮮花給我，幾乎不重樣，并且保證是從云南昆明空運過來的；我們?nèi)チ丝{斯，那里的星光滿天，繁星聚集，極光閃爍，仿佛身處童話故事中的幻境，我和他在夜空中擁吻，彼此訴說著心里的愛意，那一刻，沒有人比我們彼此更愛彼此；我無意間提議說想去茶卡鹽湖，他便找時間帶我去了，聞楓這個混蛋都不跟我說地點，下了飛機后我被蒙在鼓里，他馬不停蹄就帶我去了那里，我揭下眼罩時看見了雪白帶綠的鹽湖，澄澈見底的鹽湖很淺，我彎下腰想要觸摸，在倒影中我看見了笑意盈盈，滿心滿眼都是我的聞楓。他長著一張不食人間煙火氣的臉，雖然二十四五了但依然還是少年的模樣，那是我的聞楓。

　　蒙古我們也去了，收到了村民獻的哈達，喝了他們傳統(tǒng)的馬奶酒，很好喝！各種吃肉，還有地道的奶茶，我嘗了一口，覺得有點咸，便遞給了聞楓，聞楓二話不說就喝了下去。我們還穿上了蒙古族服飾，騎著小馬在草原上面奔騰。聞楓一米八五的身高很輕松就跨上了馬，而我不同。我一米五的小小身子折騰了半天才坐上小馬駒的背，出了個小糗，丟人死了。為此，聞楓笑了我好久好久。

　　我和他沒能去到塔城，那是XJYLHSK治州的一個地區(qū)，我少年時曾夢見過那里，做了很多玄幻的夢，之后便下定決心要和他一起去一次。

　　不過那場，是因為我和他吵架了。

　　我想了很久很久，冷靜了很久很久。

　　那時我二十五歲，和他在一起三年了。

　　我午夜夢回時想起曾經(jīng)的那個少年，冷漠淡然，臉上始終掛著關(guān)我屁事的表情，從來不會多跟我講一句話。

　　如今他竟為了我，也變成了這副燦爛的樣子。

　　身側(cè)一沉，我知道是聞楓。

　　我轉(zhuǎn)身，在若隱若現(xiàn)的燈光中和他雙目對視。聞楓也那樣看著我，眼睛里閃爍著不忍和猶豫。

　　我轉(zhuǎn)念一想。算了，他都縱容我這么久了，那就服個軟吧，也不是不行。

　　我伸手抱住了他，聞楓眼中好似煙花閃爍，光芒四綻。

　　他緊緊回抱著我，那力氣仿若要把我揉進骨髓，和他融為一體。

　　被子里溫度持續(xù)升高，我臉上染上了不自然的緋紅。我靜靜的看著我眼前的少年。

　　其實我待他不算好。

　　超市里買了草莓，超級大顆的草莓，他卻只有吃草莓屁屁的份；他下班后為我做飯，我挑三揀四，他卻還面帶笑容寵溺的聽著我數(shù)落他，接下來還會吃完我吃剩的菜；他嫌洗碗機洗得慢，最后還會自覺的去洗干凈所有的碗；我和朋友出去玩，很少會和他交代，但他總能在我聚會結(jié)束要離開時如神明般出現(xiàn)在我的身邊，載我回家；他做任何事，和誰，去哪，多久，都會向我一一報備，即使后來我煩了，將他屏蔽，將他消息免打擾，他也依然孜孜不倦的給我發(fā)消息；我曾經(jīng)隨口一提，白金色頭發(fā)好看，從不染發(fā)的他隔天就染著白金色發(fā)色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像足了那紈绔弟子，不羈的很，看到我防賊似的不讓別人看他，他卻溫和的看著我笑；再比如我碰壞了他心愛的車他卻毫不生氣；我在紀念日忙的忘了給他準備禮物，滿心愧疚的向他道歉，他卻不以為然，接著為我獻上他精心準備的禮物；他從不管束我的裝束，他說，女孩子嘛，漂亮就好了。他的職責，就是作為我最堅實的后盾，保護好我，讓我不會被壞人盯上。他甚至為此每天去健身，我問他為什么，他說，是為了就算有一天我和討厭的人打起來，被不軌的人盯上，他都能有幫我打回去的能力。

　　父親從小對我極好，把我當公主養(yǎng)，在我十歲以后卻漸漸的不再那么寵溺，他告訴我，長大以后，他便不能再過度寵愛我了，天上不會掉餡餅，也沒有人會無條件的對我好，除了親人。

　　但是聞楓用實際行動推翻了父親的這般言論，聞楓用幾年的時間將我重新寵回了公主。他好像很喜歡養(yǎng)著我，我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聞楓從不對我愛，但他處處不離愛，他的一言一行，都能讓我感覺到，他愛我。

　　于是我想，我這短暫的一輩子，或許再也遇不到第二個如他這般的人了。

　　這年我二十五歲，是喜歡聞楓的第十年。

　　我和他和好后，他隔天又被一通電話喊回了實驗室。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身邊空無一人。我抬腳走出房門，桌上擺著早就涼透了的早餐和他親筆寫的便簽紙，上面囑咐著我要好好吃早飯。

　　再后來，聞楓就向我求婚了。

　　在我喜歡的那個公園，安排了很多人，給足了我驚喜和感動。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們進展很快？

　　其實不是的。因為那時，我們已經(jīng)二十七歲多，快二十八歲了。

　　聞楓事業(yè)一路上升，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大名鼎鼎的研究所副所長了。

　　我記憶里那個對研究情有獨鐘的少年終究還是成為了他想要去成為的人。

　　據(jù)我所知，嚴伊姐姐在去年生下來了一個漂亮的女寶寶；厲斯云創(chuàng)業(yè)失敗回了劭港，開了個店子，經(jīng)營珠寶生意，而她的親姐姐厲娜嫁人后出了國；喻類已經(jīng)快三十歲了，老大不小還不結(jié)婚，事業(yè)上是穩(wěn)坐機長的位置；韓率銘娶了一個漂亮的女生，奉子成婚，沒過多久就有了一對雙胞胎女兒。小聲的跟你們說，其實嚴伊姐姐羨慕壞了韓率銘，因為她一心就想要個女兒和她一起變漂亮；妗妗研究生畢業(yè)后進入了她一直夢寐以求的公司上班；胡羥換了一個又一個女朋友，總覺得不如意；以前那么無聊的祁斯也安定了下來，在離我們不遠處買了套房子，兄弟幾個工作時齊心協(xié)力，空閑時也總還是約球；而秋蓉姨和我父親的關(guān)系還是那樣，不冷不熱；那幫大家伙們都一把年紀了，卻還是愛聚在一堆。

　　而我跟聞楓，用這些年我們存的錢新買了一幢別墅，裝修全是我喜歡的風格。房產(chǎn)證上面，聞楓也自作主張將我的名字寫在了前面。我們養(yǎng)了幾只小貓，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著，聞楓還曾吃過它們的醋，水果我自從養(yǎng)了它們之后都對他沒有以前那么上心了。

　　真是個醋王，竟然連小貓的醋都要吃。

　　算了，看在他那么在意我的份上，暫且答應了他的求婚吧！

　　聞楓和聞叔說要按照古代禮制，三書六禮上門提親，明媒正娶我。

　　我信他。

　　他也的確做到了。

　　那日禮炮轟響，我穿著他親自帶我去挑選的如意的訂婚禮服，互相交換戒指。

　　我看著他將訂婚戒指戴上我左手的中指。那戒指上鑲著閃亮的鉆石，是他親自挑選，送去切割制作的。

　　我和他在眾人面前相擁，那一刻，我前十三年的愛意，忽然就圓滿了。

　　我原以為，我的生活會這樣有條不紊的走向圓滿結(jié)局時，意外發(fā)生了。

　　我父親生意失敗，公司逐漸瓦解，股東撤資，臨近破產(chǎn)。

　　而我父親前幾十年的人生囂張跋扈，樹敵太多。

　　那些人開始暗搓搓的報復我的父親。先是寄恐嚇信，再是往別墅門口丟死老鼠死雞什么什么的。

　　秋蓉姨受到了驚嚇，父親忙的焦頭爛額。家里無主，我和聞楓只好休假趕回去陪秋蓉姨。

　　家里物資逐漸變少，我和聞楓只好開著家里的車，出去采購食材物資。

　　意外就是那時候發(fā)生的。

　　現(xiàn)在想來，那大概不是為我們準備的。而是為秋蓉姨。

　　家里只有她一人，她若開車，剎車失靈這件事定會降臨在她的身上。

　　我為秋蓉姨，擋了這個災。若上天有靈，我只愿她此生再無苦難。

　　那日，許是我的第六感降臨，我硬是要自己開車，說給聞楓炫炫我的車技。聞楓寵我，便什么都依著我，于是我坐上了主駕，而聞楓做上了副駕。

　　車開上高橋，我逐漸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剎車怎么樣都不靈，我穩(wěn)住情緒，放慢速度，企圖緩慢開。

　　下高橋后的路段人少車少，我見沒什么車，便漸漸加速。

　　意外就發(fā)生在一瞬間。

　　前方轉(zhuǎn)角，一輛貨車向我們迎面撞來。而剎車失靈，踩到底都毫無反應，見前車似乎沒見到我們般，毫無停車之意，我立馬慌了神。

　　它是逆行，原因我不得而知。但即使貨車司機此時即使踩了剎車，也再也來不及。我們之間，只隔了七八米的距離。

　　情勢急迫，身側(cè)的聞楓眼疾手快抓住方向盤往左打，下一秒就要撞上了！他試圖讓車子擦遍撞上護欄，貨車撞上他，力學原理借著護欄隔離帶會使貨車撞向我們后直行大概一米后停下來，以此保我一命。我一下子都明白了。

　　但來不及了。

　　我含淚認命的看了聞楓最后一眼，抓住方向盤，拼盡全身力氣，將方向盤逆轉(zhuǎn)，車急速右轉(zhuǎn)，砰的一聲后，我見到空氣中傳來的聞楓聲嘶力竭的不字。

　　但是我已經(jīng)沒有力氣回復他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車子并沒有側(cè)翻，我最后的意識停留，恍惚間我被人抬上了擔架。

　　我拼盡全力睜開一絲絲眼，全身散架般的劇痛讓我麻木，我撐不下去了，聞楓。

　　我看見聞楓掙脫開警衛(wèi)的壓制向我奔來，衣衫不整，我開口想說什么，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那一刻我突然發(fā)現(xiàn)，平時那么要面子那么怕尷尬的我，在他幾乎蹣跚前行衣衫襤褸也要沖過來抱住我時，我第一反應竟是，他一定很疼吧。

　　眼淚劃下去，我竟毫無感覺。

　　聞楓啊，如果這次我們兩人中必須要先走一個的話，那還是我來吧。

　　這些年，你救過我很多，很多次。

　　你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后來都知道了的，和我們彼此之間都一起經(jīng)歷的。

　　你以為我不知道吳漫意那個案件，找到我的是你，報警的是你，救我的是你，所以我醒來才會在病房里看見明明在讀高三的你；以為我不知道許書伊只是你找來做你擋板的人。她喜歡你，而你需要找個人，來掩蓋你想要和我上同一地區(qū)學校的欲望；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那時從不跟我講話是因為你不好意思跟我講話，面對我你無法阻止連貫的語言，害羞導致你只想逃避，而這一切并不是討厭我；你以為我不知道，陳菀找你，你不狠狠拒絕她的原因只是想要我嫉妒；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也會偷偷給我寫情書，會去機構(gòu)報班學外語，然后用一手爛英語給我寫浪漫的英語情書，不好意思送給我，全都放在了柜子頂部的盒子里面蓋的嚴嚴實實。

　　聞楓啊，其實我都知道。

　　我明白你不好意思說出口的那些年少愛意。

　　畢竟，你那時還是個內(nèi)向的聞楓嘛。

　　我脾氣倔，有話都憋在心里，從不以素顏示人，死要面子，看著柔柔弱弱內(nèi)心卻藏著極大的野心。

　　我自己有時都看不起這般的自己，自吳漫意事件后一度懷疑所有人接近自己都是帶著目的。

　　但是我是真的沒有想到過，如此這般的我，在他心里，卻是如圣靈一般純潔，能讓他不顧一切也要向我奔來。

　　迷離間，我回溯了我短短二十八年的人生。

　　我看見他高三時在搶救室外焦灼又隱忍克制的糾結(jié)表情；看見他在我即將墜崖的情急之下，寧愿置自己于危險之中，也不愿讓我一人去見上帝時的不顧一切；看見他在火災中毅然決然選擇打開門，從火災中救出摔倒的我時的決絕；看見了他跟我表白后徹夜未眠，在花園里坐了一夜時的仿佛得到了全世界般的快樂。

　　聞楓啊，對不起。

　　后來呢，父親東山再起，秋蓉姨自覺愧對我，離開了我父親，而我也得知了秋蓉姨這些年為什么一直對我好的原因。

　　她年少時和我的母親是很好的朋友，她一直暗戀我的父親，母親懷我時曾和她開過玩笑，若是有一天她出了意外，秋蓉姨定要替她照顧我長大。代價是秋蓉姨可以在我的身邊，在我的父親身邊。

　　母親死后好多年，父親不受外人勸阻，獨自撫養(yǎng)我長大，秋蓉姨難過母親的離世，也一直在暗中默默的注視著父親，決心不搶姐妹的男人?？珊髞砦抑饾u長大，父親變得力不從心，秋蓉姨才毛遂自薦，父親尊重母親，依母親生前的意思，娶了秋蓉姨，但和她從來沒有夫妻之實。彼此之間也不冷不熱，他對秋蓉姨有的，只有感激，沒有愛。

　　秋蓉姨滿心滿眼都是父親，卻從不僭越。她呵護我長大，成全了昔日姐妹的遺愿，看我日漸長大，容顏與母親越長越像，也不知她是嘆息更多還是悵然更多。

　　我最終和我的母親梁之虹女士的命運一樣。

　　與我父親不同的是，母親留下了我，而我留給聞楓的，只有我們僅剩一周便要成的婚禮。

　　我們約好婚禮那天打結(jié)婚證，婚禮是他和我一起去挑的；喜糖和包裝盒是我們一起去選的；婚禮場地是我們一起一一去視察的；婚紗照半年前就拍完了，我依偎在聞楓的懷抱里，相視而笑。

　　請?zhí)撬蛔忠蛔终耗畬懮先サ模缭诎朐虑熬桶l(fā)給了所有人。

　　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聞楓，是我對不住你。

　　我們明明約好明年要去塔城度蜜月的；明明約好要生三個寶寶的；明明說好不會再丟你一個人的。

　　是我失約了。

　　但你能活著，我便知足了。

　　父親常說他知足了，如今，我也知足了。

　　當年那場車禍帶走了數(shù)十個家庭的光明，而這次的車禍，帶走的卻是聞楓的全世界。

　　其實我很害怕聞楓會為我殉情。

　　不過幸好，他沒有。

　　車禍發(fā)生后的好幾天，他都一直守著我養(yǎng)的貓，曾經(jīng)他視弱厭惡品的貓，不移半步。

　　他頹廢失意，父親那邊也很可憐。

　　他英年喪妻，中年喪女。

　　最重要的人都不在了，他即使東山再起，恢復強大的商業(yè)帝國，又有何用呢？

　　一日之間，婚禮變葬禮。

　　聞楓甚至沒能出席我的葬禮，我不怪他。

　　我離開的突然，甚至沒能和他好好的道一句再見，就匆匆結(jié)束了我年僅二十八年的短暫人生。

　　此生其實也算是圓滿，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和他去一次塔城。

　　我其實和他已經(jīng)偷摸的拜了天地，也算是嫁過他一次了。

　　我沒和任何人說過，其實年少時夢見塔城，同行的人，是他。

　　我們在那里放肆擁吻，在那里舉行了盛大的婚禮，他給我買了我最喜歡的冰糖葫蘆。

　　忽的想起來，之前寺廟里師傅和我說過，我若得到什么，便會舍棄什么。說我是大富大貴之相，兩路順遂，但我這輩子得到的太多遭受的苦難也會很多，要我時刻牢記善人予己一詞。

　　當時不懂，如今想來，卻全明白了。

　　所以聞楓啊，別難過。這一世我注定了會失去你，我們相識二十八年注定會錯過。

　　在我的葬禮上，出席了很多人。

　　有本來要做伴娘的妗妗，有脫胎換骨的蕭笑，有胡羥，有祁斯，有厲斯云韓率銘，有特意趕回來的嚴伊姐姐，有我那些年資助的貧困孩子，甚至出現(xiàn)了很多我想不到的人。

　　徐姐陳姨、之前還算玩的好的朋友，被秋蓉姨攙扶的父親。

　　幾日不見，父親竟如同老了十多歲。

　　這個硬朗的男人鬢角染上了白發(fā)，強撐堅強，一世傲嬌的他背過身卻也再也忍不住紅了眼睛。

　　所有的人都來了，衣著莊重而嚴肅。

　　唯獨缺了聞楓。

　　說實在的，還是會有些遺憾的。

　　父親尊重我的遺愿，將我的一半骨灰制成了鉆石，串成項鏈，裱在了玻璃框架里。

　　遺愿？是我當年差點墜崖后寫的，我怕若是有一天，我無法言說，希望那份我親筆簽名的遺囑可以代替我說出來。

　　所以我一半被制成了鉆石，一半裝在骨灰壇里，深埋在了地下。

　　而聞楓雖然不再那么頹廢，卻行為稍稍反常，仿佛深陷在那天。他總是覺得我還活著，回頭看卻什么都沒有。

　　聞楓后來說得一口流利的外語，不論是英語還是法語他都是從容的手到擒來，不懼風雨的樣子和他宛如清風明月般的樣貌使他聞名于海內(nèi)外。只是他總是生人不近的樣子讓我很頭疼。

　　他看起來總是那么哀傷。

　　我很慶幸，我生在他的身邊，死也在他身邊。

　　自我們那日一別，仔細想來應是四年又三月，我抱著他存活于世，替我好好活著的想法放手離開，我最是希望他圓滿。

　　所以他如今的樣子，我是不愿看到的。

　　聞楓曾上門，家里的屬于我的東西父親未動分毫。

　　聞楓跪在我家門口很久很久，父親才下定決心，把承載我半壁靈魂的那顆鉆石給了聞楓。

　　聞楓戴著它，來到了我的墓前。

　　他總是會來。我知道。

　　今年他三十二歲了，我二十八歲。

　　墓前放著鮮艷的鮮花，是我喜歡的玫瑰。這大片的紅白相間與周圍的墓前的貢品相襯，顯得格格不入。

　　聞楓依舊對我那么溫柔。他輕輕擦去我墓碑上積起的薄薄一層灰。

　　望著照片上面的我那年輕的容顏，他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陽光折射照片反射在我照片的臉上，倒顯得有些生動。

　　他笑起來，好像隔著照片望著我，僅憑一張照片就看得如此如癡如醉，我甚至無法想象，這些年，他一個人是怎么過來的。

　　他拿了素晝的工藝品，放在我的墓前。我一眼就認出來了，是我十八歲時看見他買回去的那一件。

　　可是那一件，不是送給許書伊了嗎？

　　素晝沒有一模一樣的單品賣，每一件都有各自的特色。我深愛這個牌子，所以我自然分得清。

　　忽然一瞬間，我明白了所有。

　　聞楓本來就是要送給我的。

　　他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表達，該怎么向我訴說他或許比我還早一步的愛意，于是囤著囤著，便再也沒了因果。

　　下雨天，他會來我墓前為我撐傘；太陽天會帶著貓貓來看我。

　　但很多時候，他總是靜靜的待在我墓前，什么話也不說，就那樣靜靜的，靜靜的。就好像我從沒離開過一樣。

　　我走后，有很多京城貴女紛紛向他遞去金樹枝，他卻恢復一開始的冷漠疏離，手指上始終戴著我曾經(jīng)親手為他戴上的訂婚戒指，從不曾摘下過。

　　有時有女人會糾纏他，畢竟他是真的很香。

　　他985 211大學畢業(yè)，家里背景雄厚，自己后來也成為了研究所史上最年輕的所長，長相帥氣，185高嶺之花，年薪資過百萬，一口流利的外語，還沒有老婆和孩子。

　　妥妥黃金單身漢。

　　別說別人了，換我我也心動。

　　只是不知道，聞楓面對我們曾經(jīng)一起買下的那幢要作為婚房的別墅時，會不會難過。

　　我遺囑里有一條，若我去世了，我那些年暗戀聞楓時給他寫的裝在信封里的信都要給他看。

　　其實是我忘記這一條要劃掉了。

　　那時想的是，若我不在了，這份愛不能塵封，一定要讓他知道，即使他不喜歡我，即使明知沒有結(jié)果，我還是覺得，如果我不告訴他的話，那我的暗戀就真的成永遠無人知曉的暗戀了。

　　但那時，給聞楓寄去，就成了殺聞楓的第二把刀。

　　但我阻止不了，聞楓終究還是知道了一切。他在我的墓前抱頭痛哭，哭到昏厥。

　　而我就在他的旁邊，我卻什么都做不了。

　　我以靈魂的狀態(tài)陪在他的身邊，也已經(jīng)四年三個月了。

　　我錯過了我的投胎轉(zhuǎn)身日，我不愿，我舍不得。

　　我見過他少年意氣風發(fā)的樣子；見過他頂著旭日留著滿背的汗趕過來只怕我出事的樣子；見過他在風華正茂的日子里說愛我的樣子；見過他滿眼猩紅求我不要走的樣子。

　　這樣的他，我怎么能舍得徹底放手離開呢？

　　眾生皆浮去，不見故人來。

　　他叫聞楓，我是他未過門的妻子。

　　我叫禾卿。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