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在平州迷霧地區(qū)邊緣地帶的小縣城,小義縣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工廠生產(chǎn)的機(jī)械零件,算是在西子郡小有名氣。
悠揚的音樂聲中,小義縣縣城的工廠們又開始了新一天的轟鳴合奏。
街道上一如往常,來往最多的就是去工廠區(qū)上班的工人。
走在多年來沒什么變化的街道上,和熟悉的鄰居打著招呼,大家的生活一如往常的平靜而缺乏新意。
一陣汽車的引擎聲傳來,引起了些許路人的注意。
在小義縣城,汽車也不是太過稀奇的玩意兒,雖然依舊是少數(shù)富有階級才可能擁有的物件,但平民老百姓們見了也不至于驚得咋咋呼呼的。
然而這一次,當(dāng)人們看到這輛車子駛來時,都露出了慌張之色,向著路兩邊回避——即便那輛黑色的越野車并沒有要撞人的勢頭。
大家慌張避開的原因只有一個——車身上印著山海司的標(biāo)志。
沒錯,是那群不服皇族的老爺們管教、不聽云中會神使大人們的教誨,整天和迷霧打交道的亡命徒……
“誒?”街邊擺攤的老板瞇起眼睛望著絕塵而去的越野車,與身邊人交談起來,“剛剛車上坐著的,好像是在汪記餐館打工的年輕后生仔啊……”
“不能吧,那小子早被拉去坐牢了,估計這輩子是出不來咯~”
“也是……”
……
事實上,坐在黑色越野車后座上的,正是如假包換的姬九。
姬九將腦袋湊到前排的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之間,臉上難掩喜色:“姜隊、召古哥,謝謝你們特地陪我回老家??!”
姜若敢一翻白眼:“老兄,不跟著你一起過來,難不成我能放心讓你一個人跑出來?你當(dāng)我前天跟你說的保密是開玩笑啊……”
看著嘴上埋怨著的新任隊長,張召古笑而不語——其實姜若敢確實還有別的選擇,那就是直接不同意姬九請假回家。
何況從迷霧地區(qū)回來后,姜若敢自己都還沒回家看看家人呢。
然而張召古很清楚,這個外人眼里有著“狂少”稱號的瘋狂分子,其實是個心地很好的年輕人。
姬九只是想回去報個平安,順便將自己的私人物品帶去山海司,這樣的要求姜若敢是不會拒絕的。
事實也是如此,昨日兩人參加完任務(wù)中犧牲不歸人的葬禮,今天姜若敢就申請了一輛車子,載著姬九趕來了小義縣。
“貧道倒是覺得沒什么不好啊~”張召古將腦袋探出車窗外,任由他的山羊胡在風(fēng)中搖擺,“偷得浮生半日閑,四處走走看看,何樂不為啊~”
其實小義縣和山海司平州分部所在的西子郡郡城遠(yuǎn)郊距離并不算遠(yuǎn),兩者都在西子郡的范圍內(nèi),只有不到兩個小時的車程。
開著車行駛在燈塔照耀下的公路上,或是地底的隧道上,不用像迷霧地區(qū)里那樣時刻警惕著,這樣的出行體驗更像是一場悠哉的公路之旅,對于張召古這等常年在生死線上搏殺的不歸人而言,確實很是愜意。
“姜隊,就是前面了?!奔Ь艣_著前方的一間店面一指,姜若敢聞言將車子往路邊一?!谶@個車子完全沒有普及的年代,停車就是隨手往路邊停就行了。
姜若敢和張召古仰頭看向招牌——汪記餐館。
離開一月有余,汪記餐館看上去并沒什么變化,只是客人比以往少了一些。
“姜隊、召古哥,這邊?!?p> 姬九很是熟門熟路,沒事人一樣地走進(jìn)了店內(nèi):“老爺子!順利叔!我回來了!”
“哐啷”一聲,店內(nèi),汪曉瑤手里的盤子摔到了地上,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柜臺前算著賬的汪順利愣住了……
因為沒什么客人而閑聊著的店內(nèi)伙計們愣住了……
還是汪老爺子最先反應(yīng)過來,吹胡子瞪眼地就吼道:“臭小子,你越獄了?!”
姬九立刻笑著回道:“啊哈哈,怎么會呢老爺子,我加入山海司了……”
于是姬九簡單地向餐館內(nèi)眾人說明了自己入獄后的經(jīng)歷,眾人這才恍然。
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后,依舊是汪老爺子最先有了動作,他掄起拐棍就往姬九身上抽:“臭小子亂逞英雄是吧!當(dāng)街殺人是吧!目無王法是吧!你是不是嫌自己活太長啊?!”
“爺爺!爺爺你干嘛呀!別打阿九哥了!”汪曉瑤趕忙拉住激動的老爺子,店里的伙計們也紛紛幫忙說好話。
至于姬九,就這么傻呵呵地笑著,拐杖掄在身上他也躲都不躲一下。
“姬小弟生活的地方,倒是挺鬧騰啊~”
“是啊……”
姜若敢和張召古站在一旁看著,臉上不由地浮現(xiàn)出了笑容。
半小時后,汪記餐館的大堂內(nèi),包括姜若敢、張召古和姬九在內(nèi),餐館內(nèi)十來號人坐了滿滿一桌。
自從上次的事情后,大家都知道了汪記餐館得罪了教兵團(tuán)。雖然主犯姬九已經(jīng)伏法,但大家還是不太敢去這個“是非之地”吃飯了,因此汪記餐館的生意就冷清了不少。
相比于連日來的冷清,今天就顯得熱鬧多了,店內(nèi)沒什么客人反倒也省得眾人被打擾。
“來來來!慶祝阿九回來,今天我親自下廚!”汪順利抬著一托盤的菜走了過來,滿臉的喜氣,只不過他的右腿一瘸一拐的,想必是一個多月前的劍傷留下的后遺癥。
“姜隊長、張隊長,來!喝酒喝酒!”生性豪邁的老爺子汪德明則是作為一家之主,熱情地給姜若敢和張召古二人倒酒。
他也不清楚這兩人在山海司究竟是什么級別,只是看出來對方是姬九的領(lǐng)導(dǎo),于是就各種客氣,倒是搞得姜若敢和張召古有些不知所措。
待汪順利坐下,姬九詢問道:“順利叔,后來云中會的教兵有來找你們麻煩嗎?”
桌上的歡笑聲突然就停了一下,汪順利微微一笑,安慰道:“別擔(dān)心阿九,云中會也是在乎自身形象的。當(dāng)時的情況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是對方行兇在先,所以你被抓之后,教兵團(tuán)就沒再動我們。
“之后偶爾是會有幾個教兵團(tuán)的兵痞來搗搗亂、蹭吃蹭喝的……不過沒事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兒!”
盡管汪順利這么說,但店里生意冷清是不爭的事實。因此姬九還是露出了愧疚之色:“抱歉啊,我好像反倒給店里添麻煩了。”
汪德明猛地一巴掌拍在姬九的腦袋上:“道什么歉!要不是你動手,死的恐怕就是順利和瑤瑤了!”
“爸,剛剛你還對阿九又打又罵來著……”汪順利對自家這臭脾氣的老爺子也是略感無語,“不過阿九,這點是非,你順利叔還是分得清的!不用覺得抱歉。”
“就是,要我說阿九干得漂亮!那種人渣死了最好!”
“有阿九這朋友,我就能吹半輩子!”
……
幾個比較膽大又跟姬九認(rèn)識得比較久的店員也跟著叫囂起來——至于膽小的,在一個多月前的事情發(fā)生后不久就辭職離開了。
待幾個伙計叫嚷完,汪曉瑤怯生生又關(guān)切地詢問姬九:“阿九哥,那你以后又能待在小義縣了嗎?”
汪曉瑤說完還看了一眼停在門外的汽車——車上有著山海司的標(biāo)志,而對于汪家三口這樣的老百姓來說,山海司多少還是讓他們覺得有些畏懼的。
“瑤瑤,山海司有員工宿舍,以后我就住在單位里了?!奔Ь判χ氐溃安贿^大家放心,有姜隊和召古哥罩著我,我在那兒可以過得很好!”
“哎喲!失敬失敬!姜隊長、張隊長,我敬二位一杯!”汪順利顯然比自己父親要圓滑些,聞言立刻起身給兩名不歸人敬酒。
姜若敢和張召古都不是喜歡應(yīng)酬之人,不過張召古搶先一步說自己要開車不能喝酒,汪順利等人都沒怎么見過車,也不敢質(zhì)疑張召古的這個說法。
于是乎,餐桌上的眾人開始一個勁地給姜若敢敬酒,再加上姬九說姜若敢是隊長、是領(lǐng)導(dǎo),大家自然是無比熱情,這讓不勝酒力的姜若敢苦不堪言。
“順利叔,以后咱們也不是好欺負(fù)的了!”姬九溫和的臉上努力地展現(xiàn)出一絲兇狠,“以后要是云中會的教兵再來找麻煩,你就告訴他……”
姬九“啪”地一巴掌拍在姜若敢后背上,差點沒把姜若敢好不容易灌下去的酒又拍出來:“這里是山海司姜若敢罩著的!”
“你特么……”姜若敢被姬九氣得眼角直跳,差點失去對表情管理。
然而在汪記餐館眾人的贊嘆聲和大拇指中,姜若敢只能硬著頭皮笑著沖眾人點頭和抱拳。
之后汪順利等人又是對姬九過去一個多月的經(jīng)歷一番噓寒問暖,姬九也是知無不言,只是避開了所有關(guān)于“不歸人”的內(nèi)容。
姬九的口才很是一般,但聽姬九講到第三梯隊的內(nèi)容和迷霧地區(qū)的景象時,眾人還是忍不住嘖嘖稱奇,在講到對抗兇狠的變異蘑菇獸時,如汪曉瑤更是嚇得小臉煞白。
不得不說,在聽了姬九的講述后,汪記餐館的眾人對山海司有了很大的改觀。
以前他們覺得山海司武裝部的人就仿佛是一群亡命徒,而現(xiàn)在眾人明白了一點——其實山海司的戰(zhàn)斗員們都是在為著九洲拋頭顱灑熱血??!
席間,姜若敢站在店門口透氣,汪老爺子叼著煙斗走了上來,布滿褶子的老臉上有些惆悵,只聽他突然開口道:“活在這個時代里,不容易啊……”
“誒?”姜若敢被汪德明沒來由的感慨說得一愣,但他隨即發(fā)現(xiàn)了老人的雙眸正瞇在一起望著縣城邊緣翻滾著的迷霧。
姜若敢突然理解了老人的感慨:“嗯,是啊……”
“姜隊長,您知道嗎?這年頭像我們這樣的平頭百姓想要過上些安穩(wěn)日子,就得活得格外小心翼翼?!蓖舻旅魍鲁隽艘豢跓?,“別看阿九這小子愣頭愣腦的,這年頭普通人的活法他是學(xué)得很快的……
“我把他從垃圾堆里撿回來沒過多久,他就變得逢人都是笑呵呵的,遇事兒能忍、能彎下腰,從來不發(fā)脾氣,溫順得像只羊羔似的……
姜若敢認(rèn)真地聽著,依舊有些不明白汪老爺子為什么和他說這些。
“不過老頭子我很清楚,那不是他的本性,他只是在努力地把日子過好……”汪德明長嘆了一聲,“沒想到啊……為了我老汪家,這小子直接放棄了這么多年的努力,小羊羔一下子成了殺人犯……”
汪老爺子終于將臉轉(zhuǎn)向了姜若敢,此時的老頭子沒了先前的豪氣,而是如他口中的平頭百姓那般卑微:“姜隊長,阿九這小子對我來說跟親孫子也沒什么兩樣了,他就是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日子,能不能請您可憐可憐我這老頭子,盡量給他安排些不那么危險的活兒……”
面對一名七旬老者的請求,姜若敢本能地不忍拒絕,但他終究還是無奈道:“抱歉汪大爺,阿九進(jìn)的是山海司武裝部,避不開危險的……”
姜若敢沒敢說的是,姬九還是不歸人中的一員——即便是在山海司武裝部的戰(zhàn)斗員中,也是要面對最兇險情況的少數(shù)人之一。
“唉……抱歉姜隊長,讓您為難了……”
“老爺子!”汪老爺子正要離開,姜若敢叫住了對方,露出些許笑容道,“我……會盡量照顧阿九的?!?p> 汪老爺子滿是皺紋的臉舒展開來了一些,感激地點了點頭:“多謝姜隊長……”
姜若敢點頭回應(yīng),看著老人走向屋內(nèi)的老邁身影——想必汪老爺子心中也明白,姬九逃脫了牢獄之災(zāi),但也跳入了另一個火坑吧……
這一頓飯足足吃了兩個小時,酒足飯飽后,三人又抽空趕去了姬九之前租住的舊公寓。
小義縣城就那么大,姬九入獄的事情大家自然都聽說了,所以當(dāng)姬九突然出現(xiàn)時,把舊公寓的房東也嚇了一跳。
或許愛笑的人確實討人喜歡吧,姬九和他的房東相處得也不錯,房東并沒去動姬九房間里面的東西。
簡單地和房東寒暄了一番近來的遭遇后,姬九帶著姜若敢和張召古來到了舊公寓三樓,走進(jìn)了這間他從十六歲起就租住著的房間。
打開房門的瞬間,姜若敢和張召古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實在……實在是……”
實在是太空曠了!
客廳內(nèi)只有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然后就再沒別的東西了……
“真是十分生動形象地闡述了‘家徒四壁’這個詞兒啊……”
姜若敢忍不住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