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明月照溝渠

　　秦小蓁一抬頭，就看到聶瞻淇那張好看且充滿少年氣的臉龐，攝影燈光從白色的背景布上反了一些光灑在了他身上，使他看起來好似天使一般，溫柔且俊美。

　　啪嗒

　　仿佛聽到了自己心里某處蕩起了一絲漣漪，隨即便被她內(nèi)心更強大的道德感給壓了下去。

　　“咳咳，我……我們開始拍攝吧！”秦小蓁輕輕咳嗽了下，使自己略微鎮(zhèn)定下來，想立馬進入自己的攝影師的專業(yè)狀態(tài)。

　　“學(xué)姐我們籃球上見過的?！甭櫿颁靠此龥]有認出自己，有些許不服氣地提醒她，他不想放棄第三次認識她的機會。

　　“嗯？”秦小蓁又抬頭仔細觀摩了下他，好像是有點眼熟，不過籃球場上有這么好看的男孩子嘛？啊，想起來了！“你是那個！那個那個籃球筐！”

　　“噗，我不叫籃球筐，”聶瞻淇被她逗笑了，然后他凝望著她的眼睛，認認真真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叫聶—瞻—淇—”

　　“額……嗯，我記住了！”其實她沒記住，她一向很難立馬記住一個新認識人的名字，但是為了快點完成拍攝任務(wù)，就先哄哄這個小朋友吧。

　　聶瞻淇聽到她說記住自己名字了，感到非常開心，喜滋滋地走到了攝影棚中的高腳凳那里，端端正正坐了下來。

　　秦小蓁從取景框里看到端正得跟小學(xué)生一樣的聶瞻淇，笑出了聲：“噗，同學(xué)，你不必這樣坐，拍形象照，不是拍證件照?！?p>　　“啊，那……那該怎樣比較好？”聶瞻淇沒怎么拍過照片，有些尷尬，臉頰微微泛起了一絲可疑的紅暈。

　　“你先這樣，把雙腿微微打開，不要夾著，會顯得很不自信?！鼻匦≥枰贿呎f著，一邊給他比劃著動作?！鞍?，對對，就這樣，很帥啊！”就在她指導(dǎo)好動作準備拍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對方的襯衫領(lǐng)子有一些翻起，便自然地上前給他整理領(lǐng)口：“不好意思，這邊領(lǐng)口不太爭氣，我整理下衣服?！碑?dāng)她突然上前碰到他領(lǐng)口的時候，聶瞻淇感覺自己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一口氣猛地憋在了胸腔中，根本不敢喘出來，臉頰兩旁的紅暈翻起直直燒到了耳朵根。

　　秦小蓁在幫他整理領(lǐng)口時，問道一股淡淡的、白檀調(diào)的香水味，令她的心跳不小心又漏了一拍。

　　當(dāng)她退回拍攝的位置時，聶瞻淇才敢將剛剛那一口氣呼了出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來給自己鎮(zhèn)定心緒。

　　“好了，現(xiàn)在你把重心稍微后移一下，微微抬下巴。三、二、一。帥的！”秦小蓁又給他指導(dǎo)了一兩個姿勢后，就完成了對他的拍攝，并叫他過來簡單過目一下：“辛苦了，你可以過來看一眼照片?！?p>　　聶瞻淇乖乖地過去，走到她右側(cè)身后，跟她一起看相機屏幕。第一張照片是一個干凈清爽的男孩子先是輕靠在高腳凳上，微微揚起的下巴有一種睥睨萬物的帥氣；另一張是一個側(cè)坐在凳子上，一腳踩著凳腿，一腳利落地放在地上，臉微微轉(zhuǎn)過來看著鏡頭，眼中有股只有他自己知曉的情愫。

　　“第二張好看哎！好有情緒！還有故事感??！”秦小蓁為自己拍到了好看的照片歡呼雀躍，快樂地蹦了兩下，頭頂?shù)陌l(fā)絲輕輕撩過身后男孩的下巴，撩得得他不禁身體一顫，悄悄向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做出什么令人生厭的舉動。

　　“學(xué)姐，那個……我們下面還有幾個選手……”葉苗苗看到兩人略顯親密的模樣，心中有些許酸澀，出聲提醒了下他們。

　　聶瞻淇扭頭看了葉苗苗一眼，又望了望窗外，確實自己耽誤的時間有點久了，想著要不趁這個時候趕緊問下學(xué)姐的聯(lián)系方式：“那個，學(xué)姐，可不可以加個VX什么的，到時候好找你要這些照片啊?！?p>　　小蓁專心地翻著相機，頭也不抬地說：“啊，不用，我會發(fā)到你們那個活動群的?！甭櫿颁窟€想再說些什么，葉苗苗已經(jīng)領(lǐng)著下一個人走了過來，而秦小蓁也從他身邊走開去跟新來的人打招呼了。

　　聶瞻淇一時氣結(jié)，但又無可奈何，兩步一回頭地離開了房間。等他走到樓下時，看到一樓大廳擺放的沙發(fā)，就徑直走了過去。既然她在忙，那我等她忙完再找她要聯(lián)系方式也不遲。他這樣想著，順勢坐了下來，拿出手機開始消磨時間。

　　“學(xué)弟，在嗎？”正當(dāng)他刷手機刷得正開心之時，一個消息彈了出來，是前段時間他參加的科技競賽一起組隊的學(xué)長發(fā)來的。他看到后趕忙回復(fù)道：“在的，學(xué)長有什么事嗎？”

　　“是這樣的，上次我們做好的東西有些地方運行得不太通暢，王老師今天剛好有空，咱們集合一下，一起請教下老師，把東西給改一改。”

　　“呃，可以稍微晚一點嗎？”

　　“不太好吧，我今天是碰巧遇上王老師的，他明天又要出差了，到時候我們又不知道該找誰幫忙看了。能來就趕快來吧，你們班的柯之航已經(jīng)到了?！?p>　　無奈地嘆了口氣，整個人像泄了氣一樣地倒在沙發(fā)里，雙手使勁拍打著自己的額頭，無比懊悔這次的錯過。但是沒辦法，目前看來肯定是修改參賽作品更加重要。他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大步向?qū)W生活動中心的大門走去。

　　聶瞻淇和柯之航是踩著宿管阿姨關(guān)門的緊要關(guān)頭回到的寢室，寢室里李思嘉看著電視劇，張敬在開黑打游戲。柯之航也懶得跟他們打招呼，把書包一放，就拿一瓶洗發(fā)水去洗澡了。

　　“大帥哥，今天怎么樣?。渴遣皇前阉麄兌紟浰懒?？”李思嘉一扭頭，臉上的面膜嚇了聶瞻淇一跳。

　　“哎呀，別提了。傍晚又被叫去干活了，累死了?！闭f罷，聶瞻淇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真恨不得直接能躺床上睡覺。

　　“對了，你今天擦了點粉底，記得拿這個卸妝?！崩钏技握f著遞給他一小袋卸妝油的試用裝。聶瞻淇看著那一小袋玩意兒，十分震驚地問：“這玩意兒用洗面奶什么的洗不掉嗎？”

　　“洗不掉的，主要是洗得不會太干凈，還影響皮膚?！崩钏技屋p輕用指腹按摩著臉部來促進面膜吸收，并認真地回答道。

　　“這……這咋用啊哥？”聶瞻淇累得癱在椅子上，手里打玩著那小袋卸妝油。

　　“很簡單，擠出來擦臉上，輕輕揉搓，然后用水沖掉！”此時李思嘉把面膜揭下，輕輕拍打著自己嬌嫩的臉蛋。

　　“行吧，我洗澡的時候用。”聶瞻淇今天真的是又累又困，沒力氣跟他們多聊，拿出自己洗漱用的筐和換洗衣物走出了寢室。

　　等他洗完澡，李思嘉和柯之航已經(jīng)睡了，只有張敬還在開著小燈打游戲。聶瞻淇走到他跟前，悄聲對他說：“別玩了，快一點了。”

　　“唉，還沒問你，今天撩到美女了沒？”

　　“嘖，別提了，聯(lián)系方式都沒要到?！?p>　　“不會真是那個學(xué)姐吧？”張敬徹底把耳機扯下來，略微激動地問道

　　“噓，聲音小點。”聶瞻淇把食指伸到嘴邊，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說道：“我就是有點想認識她一下，但是我連她聯(lián)系方式都沒要到。唉……”

　　“這好辦啊，你們是不是有一個活動群？從那個群里加好友啊，你認得出哪個是她不？”

　　“哎，我說，你小子有時候腦子還是挺好用的！不錯不錯，下周午餐不用你帶了，大排飯吃得太膩?！?p>　　“你丫，本來就到今天剛好兩周，少跟勞資在這兒貧！”

　　“咳咳咳！??！”柯之航的床位上傳來幾聲刻意的咳嗽聲，嚇得倆人立馬停止交談。

　　聶瞻淇謝過張敬之后，就爬上了自己的床，打開手機查看群聊里的群成員。在他翻過兩三遍之后，看到一個特別像她的賬號，因為那個賬號的昵稱也有一個“蓁”字，會不會她就叫什么“蓁”？好可愛的名字，跟她一樣可愛。賬號設(shè)置的地區(qū)是“澳大利亞，墨爾本”？那她之前真的在澳洲待過！這兩條線索加起來，應(yīng)該是穩(wěn)了。

　　點擊「添加好友」！

　　「對不起，該用戶設(shè)定不可通過群聊添加好友。」聊天軟件上彈出了這樣冷冰冰一句話。

　　“我去！??！”聶瞻淇在心里咒罵道，怎么會這么倒霉??！

　　就在此時，群里有個男生艾特了@蓁果仁：“學(xué)姐，請問您就是今天給我們拍照的學(xué)姐嗎？我們可以加好友嗎？”

　　“夜喵咪：對不起，同學(xué)，請不要在群里騷擾我們活動群的其他女性，不然可能會被判為淘汰并被踢出本群哦～

　　某男：什么騷擾啊，哪里騷擾了，不就是看學(xué)姐好看，想加個好友了解一下嘛。

　　夜喵咪：學(xué)姐今天可是拒絕了所有想加她VX的男生呢，所以請不要以為自己有什么特別！不然就是騷擾！

　　某男：切，不加就不加，牛氣什么”

　　聶瞻淇默默看完聊天記錄，倍感心虛，幸虧他沒做出這么出格的事兒。從旁觀者角度來看，這個做法還真的是非常之不合適。如若人家真的愿意認識你，當(dāng)初就不會拒絕你了。

　　“已經(jīng)被女孩子拒絕一次，還要堅持的話，那就是恬不知恥耍流氓！”這句話是沈女士，也就是他的媽媽，從小告訴他的，沈女士總說現(xiàn)在的男孩子不懂得尊重他人，所以才會到處敗壞“直男”的名聲，導(dǎo)致越來越多女孩子不想談戀愛。

　　小蓁回到家之后，一張張整理今天拍的照片，每個人大概要選出一到三張照片。審片的時候，小蓁不禁感嘆：“年輕真好啊，這一個個充滿膠原蛋白的臉蛋，都不用使勁兒磨皮的。還有這個，妹妹酒窩真好看，給她多修一張吧！”想到這里，小蓁拿起手邊的化妝鏡，在臺燈的光照下認認真真地觀察起自己的皮膚。

　　目前看來還沒有明顯的皺紋，但是眼角和法令紋處已經(jīng)開始有了苗頭，特別是大笑起來瞇眼的時候，那幾根細紋就不聽話地冒出來。小蓁用兩根手指輕輕撐開眼角，說道：“魔鏡啊，魔鏡，求求了，讓我老得再慢一點吧！”

　　當(dāng)她翻到今天給男生們拍的照片時，起初她是沒什么特別的感覺的，在她眼里這些學(xué)生們無論是高矮胖瘦，都是她自家小弟弟一樣，完全毫無男女之情的想法。直到她刷到了聶瞻淇的照片，腦海中開始心猿意馬，此時心中道德警鈴大作：“啊，不行不行，我都是要準備步入婚姻墳?zāi)沟娜肆恕Ｈ柿x禮智信，道德廉恥不能忘啊不能忘！”

　　秦小蓁一邊在嘴里念叨著，一邊用兩只手拍打自己的臉頰，想讓自己保持道德上的理智。于是，她給男友發(fā)了個消息：“阿剛，你回來那天想吃什么？我提前準備好～”消息發(fā)出去后，又如石沉大海般，許久沒有回信。

　　望著手機上的對話框，倍感委屈。可她又能怎么辦呢，這個男人是她當(dāng)初下定決心要跟的，既然決定要好好在一起，那肯定是要包容這個人的所有，好的壞的都要包容和接納！小蓁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地呼了出來，給自己打氣一般地說道：“對，就應(yīng)該這樣！”

　　第二天，小蓁是被陳繼剛電話聲吵醒的。當(dāng)她看到來電提醒后，像按了彈簧一般從床上坐了起來，趕快跑到窗戶邊，打開窗戶，確保能讓電話那頭聽到窗外的車流來往聲，才敢按下接通鍵。

　　“喂，阿剛，你醒啦？”

　　“早就醒了，你在干嘛呢？”

　　“??？我……我……我在……”

　　“沒事，不重要，如果你不忙的話，趕緊去你們學(xué)校的土木學(xué)院幫我找一下黃教授和錢老師，就說我有個項目要找他們合作。”

　　“呃，為什么要我去??？我初來乍到，不認識那里的人哎?！鼻匦≥栉卣f道。

　　“拜托你幫個忙怎么這么難？海歸女博士啊，了不起唄?！?p>　　秦小蓁不是聽不出來他嘴里的陰陽怪氣，但是相處這么久了，她也差不多該習(xí)慣了。之前她也有跟陳繼剛提過，不要這樣跟她講話，她會感覺很不好受。而對方立馬就急了，還指責(zé)秦小蓁過于敏感，內(nèi)心脆弱且不能包容他之類的。

　　從小到大她都被父母指責(zé)內(nèi)心脆弱和敏感，所以當(dāng)有人用同樣的話說責(zé)備她時，她根本毫無還嘴之力，畢竟父母和男友都是自己最親密的人，他們對自己的評價一定是最真實和準確的，比自己對自己的認知還要準確。

　　“不是的，我有點不太敢……”秦小蓁趕忙為自己辯解。

　　“你一直都是這樣，呵，真不知道你還能干成什么事！”

　　“啊，不是的不是的，對不起，對不起，我改，我明天就去可以嗎？”

　　“行行行，我等下把相關(guān)資料發(fā)一下，你幫我跟他們約一下下周見面，時間地點到時候你通知我??！”

　　“可……”

　　“嘟——嘟——”

　　“可我又不是你的秘書啊，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啊……”電話被掛斷后，秦小蓁對著那一陣空白的忙音無力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