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命人準(zhǔn)備了滿桌的酒菜,酒是十年釀的玉樓春,香甜清冽。
花想容給葉遇斟滿了一杯酒,準(zhǔn)備再給宋緣安斟上。葉遇卻用手扣住了宋緣安的酒杯說:“她還小,不能喝酒,你給自己倒上吧。”
“不,我也能喝?!彼尉壈餐崎_葉遇的手,有些賭氣地說。
花想容笑笑,只給自己斟上,沒有理會宋緣安。她自然明白宋緣安的心思,這個年歲的小姑娘,怎么允許自己在喜歡的人面前不如別的女子,就連喝酒都要比一比。
“你喝什么喝,你個小孩兒喝什么?”說完,葉遇將酒杯拿到另一側(cè)。
酒半,葉遇開口說:“緣安丫頭,我打算離京了。”
“離京?”宋緣安有些驚訝,“葉伯父只是生氣,還不至于攆你走?!?p> “不是,我打算出去闖蕩幾年,江湖之大,足矣我四海為家。到時候,我一定讓我爹對我刮目相看?!比~遇信誓旦旦地說。
宋緣安垂眸,杯中的茶還有些許發(fā)燙,她局促地喝了一口,燙得她眉頭擰巴到了一起,半晌才開口:“葉伯父同意了嗎?”
“他怎么可能會同意,我沒打算告訴他,偷偷地走,五年后我就回來了,我給容兒說過,她會幫我安排好出城。”
五年啊。。。
宋緣安在心里掐算著,那時她都已經(jīng)十八歲了。
葉遇沒注意到宋緣安的不自然,繼續(xù)激情慷慨地說著:“我準(zhǔn)備好好在江湖里闖一闖,見識見識天下武林的英雄豪杰,等我回來,一定收獲不少!”
“緣安,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我……”
“唉,算了,料你也不敢,你就在這兒等我,等我五年,我一定功成歸來!”
“好。”
“不過,葉遇這個名字不夠大氣,我也不想讓人都知道我是葉宗捷的兒子,我得換個名字,叫什么好呢?容兒,你怎么看?”
花想容的聲音溫軟,不急不緩地給葉遇斟酒,輕聲細(xì)語:“小公爺一直都想闖蕩江湖,領(lǐng)略江湖兒女俠義風(fēng)情,但殊不知你我都只是江湖縹緲中的一葉方舟罷了,不如小公爺就叫方舟好了?!?p> “葉方舟,好名字,以后小爺就叫葉方舟了。”
宋緣安一怔,握著杯子的手微微發(fā)顫,心中默默念著這個名字,不禁一抹苦澀涌上心頭。
葉方舟是在第二日離開的,馬和盤纏花想容都給他留在了萬花閣后門。
葉方舟飛身上馬,宋緣安拿出一包金葉子遞到葉方舟面前:“葉遇哥哥……”
“嗯?你叫我什么?”葉方舟挑眉。
宋緣安意識到自己叫錯了名字,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垂下眸,忙改口:“方……方舟哥哥……”
“嗯,這就對了嘛?!比~方舟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
“方舟哥哥,這是我給你準(zhǔn)備的盤纏,你拿著吧。”
葉方舟沒有接,看著一袋子的金葉子問:“你哪來的那么多錢?”
“這些都是我把前幾天那些官員送我的生辰禮變賣了,換來的。”
“你沒把我送你的銀鈴鐺買了吧!”
“沒有沒有!”宋緣安急忙否認(rèn),說著就把腰間的銀鈴露出來給葉方舟看。
“那就好。不過這些錢我就不要了,容兒已經(jīng)給我準(zhǔn)備了,用不了那么多,拿著也是累贅?!?p> 宋緣安有些失意,收回了手,又從端瑤手里拿過一枚玉佩說:“這是陛下賞給我的,拿著它你可以調(diào)動任何一個地方的官員,江湖險惡,你一定用得著?!?p> 葉方舟哭笑不得:“我是去闖蕩江湖,又不是微服私訪,找地方官員干什么?!?p> 宋緣安垂眸,沒說話,手指不停摩挲著那枚玉佩。
花想容接過玉佩又遞到葉方舟面前:“小公爺還是拿著吧,這畢竟是郡主的一片心意,江湖可不比京城,而且萬一出了什么事,沒人幫的了你。”
葉方舟抿抿唇,接了過來,隨手揣進(jìn)懷里說:“好吧,那我就先走了,來日方長,江湖再見!”
“孽子!給我站??!”不遠(yuǎn)處,葉宗捷帶領(lǐng)了數(shù)十名親兵策馬趕來。
“爹?他怎么來了!”
“方舟哥哥快走,我會拖住伯父的!來不及了!”宋緣安說。
葉方舟也不多做思慮,雙手抓緊了韁繩,回首沖葉宗捷大喊:“爹,是孩兒不孝?!比缓蟛唏R而去。
葉宗捷欲帶兵追趕,宋緣安直接跪在了葉宗捷面前,擋住了去路。
“緣安,你讓開!”葉宗捷聲音帶著慍怒。
“葉伯父,緣安這次支持葉遇哥哥,請恕緣安無禮。”
“你是郡主,老臣經(jīng)不起你這一跪?!比~宗捷壓住火氣。
“十三年前,若不是葉伯父拼死相護(hù),也就沒有緣安這一條命,葉伯父是緣安的恩人,這一跪,天經(jīng)地義。”
“你……緣安你怎么也跟這混小子胡鬧!”
“緣安有話要告訴葉伯父,如果聽完我的話,葉伯父依舊要把葉遇哥哥抓回來,我絕不阻攔!”
葉家軍眼線遍布,若想抓葉遇回來,不急于這半刻。
葉宗捷沒回答,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
“先皇曾經(jīng)立下規(guī)矩,在父王與諸位皇叔加冠之年,送往京城之外磨礪,皇上在柳州,揚(yáng)州,函關(guān),黃州待了四年,幾位皇叔也是在各個郡縣從縣令,郡丞這種小官做起,為的就是磨煉他們的心性,為的是讓他們體驗(yàn)民間疾苦。葉遇哥哥自五歲那年離京遇險,葉伯父已經(jīng)困了他十三年了,十三年了他從未出京半步。葉伯父總是認(rèn)為葉遇哥哥忤逆不孝,從不聽您的話,但是,您讓他五歲學(xué)武,他一天天從來不敢偷閑,您讓他隨杜少傅上課,即使他現(xiàn)在再怎么貪玩,他一節(jié)課也不曾落下,您大可去問問梁教頭,他身上有多少練武時留下的傷,問問李參軍,兵進(jìn)瑤城是誰獻(xiàn)的計(jì),葉伯父,您是葉遇哥哥的生父,但您又有多了解他?您知道他的理想是什么嗎?您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歡就這樣庸碌一生,不做任何努力就能襲爵,一輩子榮華富貴,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嗎?”
葉宗捷輕哧一聲:“理想?那他這般胡鬧就是理想了?小小年紀(jì),他懂個屁!”
“葉伯父,葉遇哥哥許諾五年之后,不管是否學(xué)有所成,一定會回京,到時候,若他還是無半分長進(jìn),他隨您處置?!?p> 葉宗捷沉默了,宋緣安明白他在想些什么,說:“緣安明白,葉伯父是擔(dān)心江湖險惡,但葉遇哥哥的一身本事也不會讓人輕易欺負(fù)了去,如果葉伯父還是不放心,緣安已給楚王府各州密探下了命令,讓他們務(wù)必保葉遇哥哥安全!葉伯父可還滿意?”
葉宗捷這才發(fā)現(xiàn),楚王家的小郡主果然不簡單啊,他沒有再阻攔,轉(zhuǎn)身離去。
跪在地上的宋緣安長舒一口氣,癱軟在地上,額頭上一層細(xì)密的汗珠。
一旁始終不發(fā)一言的花想容上前攙扶起宋緣安,玩味地笑笑:“沒想到小郡主如此伶牙俐齒。”
“讓容兒姑娘見笑了?!彼尉壈膊粍勇暽貙⑹直蹚幕ㄏ肴菔种谐殡x,她不喜歡和生人親近。
花想容搖著手中團(tuán)扇說:“這護(hù)國公是郡主叫來的吧。”
宋緣安詫異地抬起頭。
“小公爺身份特殊,葉家手握重兵,朝中此等勛貴子弟若要離京久了必然引起皇室懷疑,如今小公爺離京,一旦讓有心之人知道,向皇上參上一本,葉家難保。而如今護(hù)國公當(dāng)街?jǐn)r子,小公爺不肯悔改,用不了多久就會傳遍京城,皇上那邊也就好辦了,頂多就是小公爺性情頑劣,于葉家無關(guān)?!?p> “容兒姑娘風(fēng)塵女子竟也懂得這些。”宋緣安淺笑,并沒有回答花想容的問題。
“你我私自放走小公爺,若是怪罪下來,我這萬花閣的人本就是賤命,而楚王府上下可就不一樣了,定會引人懷疑楚王是否有謀逆之心??ぶ鞔伺e既讓萬花閣,楚王府脫了干系,也保住了護(hù)國公府,妙啊。”
“容兒姑娘多慮了,葉伯父今日為何會知道方舟哥哥離京我也不清楚,至于姑娘所說之事,我更是不懂,今日我還有事,就不叨擾了?!?p> 花想容玩味地看著宋緣安嬌小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有意思,這丫頭不簡單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