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自然人
如果不是因為某些原因欠了聯(lián)邦政府一大筆錢，他確實不用天天風里來雨里去，親臨一線去干黑活來補貼家用。
他調(diào)整著飛艇的數(shù)據(jù)，雨水打在這輛二手飛船的駕駛室，讓儀表上的數(shù)據(jù)顯得有些模糊，
沒什么問題……看來。
他轉(zhuǎn)過頭去，駕駛室內(nèi)的儀表都是做了二次隔絕，不必擔心漏水的問題，不過，啥時候這個飛艇能加個蓋呢？
他看了看頭頂空蕩蕩的天空，又看了看身邊這些因為各種原因聚在一起的同伴，嘆了口氣。
一個成癮性藥物依賴著，一個網(wǎng)癮少年，再加一個伏地魔，順便帶上自己這個聯(lián)邦紅名老賴。
這個組合，絕了。
看來暫時還是不要想修繕飛艇這種花費最多兩個月就可以搞定的工程了。
他嘆了口氣，看向了一旁正對著鏡子，匆忙的整理著被雨水打濕的發(fā)型的少女。
“不要告訴我，在領(lǐng)工會這個月傭金之前，你還有時間去支付我們和托運公司立下的違約金——奧麗安娜，你的工資發(fā)下來都去繳納你弟弟的住院費了——”
老約翰說道，他看了看少女被長袖緊緊包裹住的手臂，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數(shù)字。
30日12時56分34秒
而下一秒，這串數(shù)字變成了30日12時56分33秒
每時每刻，他們都需要以自己的壽命作為企業(yè)的抵押物維持生命的進行。
自己還有一個多月的存款。
而距離抵達天堂島還有三天的路程。
距離拿到下一筆傭金，自己是絕對夠了……可整個隊伍中，可不見得誰都有這樣富裕。
即使他們的工作完全可以供得起自己的吃穿還綽綽有余。
“不用擔心她，老約翰……我這里還有多余的時間，如果奧麗安娜不夠的話，我可以借給她一些……”
坐在后排，個子矮矮的，戴著一副厚厚的眼睛，精致卻因為長世間沉浸于虛擬世界而顯得有些無神的靦腆少女弱弱的開口道。
如果不是她腰間的手槍和短劍證明了她傭兵的身份的話，可能見到她的人第一眼都要吧她看作是一個可愛的中學(xué)生吧。
“妮娜——你也不多了吧，上個月為了給游戲中的角色過生日買皮膚，一次十連648（小時），你那點工資夠抽幾次？”
想起這個，老約翰有點很鐵不成鋼的意味。
對于這個善良，安靜可愛的小姑娘，老約翰一直把她當成自己孫女看待。
妮娜感受到了老人的目光，她吐了吐舌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而老約翰繼續(xù)按照自己在變化之日來臨之前那樣跟自己孫女那樣談話。
“如果你能攢下些錢的話……完全可以繼續(xù)去讀書，那著文憑去企業(yè)里找份工作……”
可眼前少女僅僅是面容上稚嫩罷了，在這個混亂而壓抑的時代，她決計不會像舊時代那些被保護在象牙塔中那些沒什么逐漸，會被社會潮流所肆意裹挾的乖乖女那樣隨波逐流。
她是新時代獨立的女性，她是個為了生存和自由而戰(zhàn)的戰(zhàn)士。
她是個有主見的人。
“那和現(xiàn)在也沒有什么區(qū)別！同樣是慢性的死亡罷了，如果讓我的一生變得除了基本的飲食之外就是工作的話，像是個連販賣機都不如的廉價機器的話，我寧愿現(xiàn)在就死去！”
妮娜回答道，她眨了眨眼睛，提高了音量，向老人展示著自己的堅決。
是的，這個時代的人們還能夠爭取什么呢？
沒有自由，沒有平等，沒有權(quán)益。
在后方的人們掙著勉強能維持自己生命的時間，成為最廉價的機器為整個世界的巨型托拉斯企業(yè)輸送著源源不斷的資源。
一天工作十五個小時，除去睡眠和飲食的花費，便再也沒有精力去考慮其它。
人們麻木的活著，沉浸在虛擬的世界或是生稱下一世能免于苦難的宗教之中。
而一旦有一天人們想要放棄這樣生活，當看著一旦放棄了工作手臂上下一秒就要因為違約金而清零的時間。
繼續(xù)麻木的如同機器一樣活著，還是一了百了的死去，就成了必需的抉擇。
“……”
老約翰看著面前神色突然變得激動的少女，他的神色變化，想起了曾經(jīng)舊地球的美好歲月，還有曾經(jīng)那些爛漫的孩子。
他嘆了口氣。
也許是現(xiàn)在的世界對于這些孩子們而言太過于殘忍了。
他認真的看著面前的少女，嚴肅的承諾道。
“如果有一天你改變了主意，告訴我，到時我會給你的學(xué)費出錢的。”
這個老頭看著面前意識到自己暫時從這樣的事情中解脫的少女臉上的笑意，他知道面前名為妮娜的文靜少女顯然還是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去。
她是已經(jīng)認識到悲哀現(xiàn)狀。而自認無力改變的獨立的個體，權(quán)力和暴力可以在肉體上摧毀她，但是決計不能讓她在肉體上屈服。
俗稱擺爛。
但她的道謝還是讓他的心中暖暖的。
“謝謝你，約翰爺爺?！?p> 少女開心的說道。
老約翰也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腦袋。
“老頭子，不對勁——你看下面，那是不是有人？”
長久的沉默的，像是又沉浸在他的世界之中，用半夢半醒的語氣說道，幾個同伴都知道，他大概又是嗑藥磕蒙了。
聽到這話，老約翰迅速的轉(zhuǎn)身停下了浮空艇。
身后的幾人也紛紛拿起了武器。
飛艇緩緩降落，而地上那個向著飛艇招手的身影也越來越近。
小隊的成員將槍口對準了他，人們的手心滲出了細汗。
那個黑影似乎同樣的發(fā)現(xiàn)了頭頂?shù)娘w艇，他興奮的朝著這個方向一邊揮手一邊跑了過來。
而借助森林中稀疏的螢草流光，奧麗安娜看著那個人影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那時一個面容清秀的，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間的身影，黑色的雙眸，一身只有在那些電視上呆在還未踏出母星的古人類才會穿的服飾，皮膚白皙細膩——沒有一點后天改造的痕跡。
“狗屎！這玩意似乎是個自然人——”
奧麗安娜忍不住爆了粗口，而身后的幾人也紛紛轉(zhuǎn)過了目光，好奇的看向了飛艇下的這個身影。
畢竟，自然人，在這個星球上，乃至是在整個聯(lián)邦都不多見。
而相比于身旁那些興奮的少男少女，老約翰的眼神就要復(fù)雜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