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家伙……
干凈簡潔的屋子里,
廉貞放下師父送來的檔案,越看眉頭皺得越緊。等把檔案合上時,眉頭已經(jīng)快要豎起來。
他輕嘆一聲,將檔案袋扔進(jìn)火盆里,等火舌將里面的機(jī)密文件燒成灰后,才將目光移開。
吱啦,木門被打開。
廉貞身體瞬間繃緊,目光如鷹般看去,膽小怯懦的人見了恐怕會立刻被嚇得癱軟。
青冥卻好似沒有看見,臉上的笑容不變,舉了舉手上的藥碗。
“廉貞兄在想什么,連煎好的藥都忘了拿?”
看到藥碗底部一片黑糊,廉貞這才驚覺自己太過專注以至于忘了時間,接過藥碗后悶聲悶氣道:“不知道閣下來找我做什么?”
青冥悵然道:“都說‘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我跟廉貞兄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哪怕當(dāng)日有些齷齪,如今也該親近一些才對,為何廉貞兄依舊對我冷言冷語?”
一聽到“過命”兩個字,廉貞再度想起那個救了自己的梅花瞳女孩,還有那支透體而出的箭簇。
廉貞沉默一下才道:“我不喜歡以權(quán)謀私的人?!?p> 青冥剛想辯駁,廉貞就接著道:“知識也是權(quán)力的一種,你憑借自己所掌握的知識去愚弄那些無知的平民,讓我很不喜歡。太學(xué)培養(yǎng)你們這些生員,是為了讓你們能夠憑借畢生所學(xué)造福蒼生,而不是做些蠅營狗茍的利己之事?!?p> 青冥恍然大悟,肅容道:“讓廉貞兄見笑了,我也通讀圣賢書,也渴望能夠‘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梢驗樯砘冀^癥,又兼生母早逝,父親不愛嫡母不慈,總覺得這個世界都欠自己。”
“今日聽廉貞兄之金玉良言,方才驚曉自己已步入歧途。廉貞兄,請受我一拜!”
見青冥要行大禮,廉貞急忙將他拉起,問道:“你身患絕癥?!”
隨后又拍了下自己的額頭,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如此瘦骨嶙峋,沒病才不正常。
廉貞突然想起那夜青冥給胡桃喂下的那枚果實,猶豫道:“那枚阿月混子……是你用來治病的?”
青冥擺擺手,努力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臉上露出一個陽光的笑容。
“廉貞兄多慮了,我的病和阿月混子無關(guān),只是聽說那玩意兒是用草神的花露澆灌而成,買來收藏玩而已。”
你為了節(jié)省摩拉都跑來和人合租了,怎么可能會買價值600多萬摩拉的物品來當(dāng)做收藏。對一個將死之人來說,什么收藏品會比自己的救命藥更重要?
廉貞的心里閃過一片陰霾。
他拯救了碼頭的百姓,可又間接害死了青冥,如果不是檔案里說胡桃已經(jīng)被救活,他的愧疚自責(zé)能將他活活逼瘋。
廉貞深深呼吸一口氣,問道:“我有一些門路,可以請來不卜廬的白術(shù)先生,還能找到一些珍稀的藥材,你……青冥兄……你覺得……”
青冥打斷他,輕笑道:“這些年來一直在叨擾白術(shù)先生,已經(jīng)很麻煩他了,就讓他今年好好休息一下,不要再讓我這樣的人給他帶來困擾了?!?p> 白術(shù)先生可是璃月第一名醫(yī)啊,太醫(yī)院的醫(yī)官都得經(jīng)常向他請教,連那樣的杏林圣手都治不了他的病嗎?
青冥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良辰美景,輕笑道:“這世上本就有些病是無論如何都治不好的,在其他人身上是窮,在我身上是命。不過還好,世界上還有一個很可愛的小女孩,答應(yīng)我死后辦一場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葬禮。想來,那天她應(yīng)該會大哭一場。哈哈,能夠因為我的死亡而掉眼淚,說明我這人還沒可惡到無可救藥的地步,真好?。 ?p> “啊~抱歉!”青冥用寬大的袖子遮住面容,右手伸進(jìn)去擦了擦。
“我只是想來告訴廉貞兄一聲,明日要出門一趟,可能……可能以后就回不來了。若那夜的梅花瞳女孩找上門來,有勞廉貞兄把我放在臥房里的紅木盒子交給她。
可以的話,再替我?guī)б痪湓?,就說‘四年前你說要給我辦葬禮,我當(dāng)時覺得陽光很暖,就沒把你扔進(jìn)河里,這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算了,有些矯情,還是不要說了?!?p> 青冥從懷里掏出一袋摩拉,眼瞼遮蓋通紅的黑眸,深深彎了一腰。
“這里有10萬摩拉,禮輕情意重,廉貞兄莫要推辭,在下的身后事就拜托廉貞兄了?!?p> 青冥說完,揮袖離開,陽光迎面灑在他瘦削的身上,讓他前身顯得光輝磊落,后背卻被陰影覆蓋。
正如他的性格一樣。
“站?。?!”
青冥詫異地回頭,廉貞的手就已經(jīng)攥住了他的衣領(lǐng)。
廉貞低喘著氣道:“那個女孩……她在快死的時候還輕輕低喃你的名字……你舍得就這么離開她嗎?要說的話你自己對她說,要送的禮物你也自己送,我不會幫忙的!”
青冥低吼道:“我也想自己說,我也想自己送,我也想自己親眼見證她過上幸福的生活!但我是一個病人,一個丑得要死、連她都抱不起來的病人!”
廉貞也吼道:“那就治好你的?。“仔g(shù)先生既然能力不夠,那就去找仙人!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命運,只有選擇!”
“是的!我做出了選擇!我就是打算去奧藏山找仙人!哪怕可能在路上就被丘丘人找去吃掉,被騙騙花當(dāng)成肥料,也要去尋找仙人!”青冥的聲音變得悲切:“但我得先把這些都安排好,廉貞兄,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樣的實力的。”
廉貞冷聲道:“那就讓我陪你一起去。”
“什、什么?”
廉貞耐心地重復(fù)一遍:“我說我陪你一起去,你安心想辦法獲得仙人的認(rèn)可,那些魔物就交給我來解決?!?p> “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青冥驚愕道:“我們要去的是奧藏山!那里是仙人洞府,遠(yuǎn)在璃月東境,沿途深入不知要遇上多少強(qiáng)橫的魔物,剪徑的賊人!”
廉貞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便不再猶豫,沉聲道:“你敢去我就敢陪你一起,至于那些魔物賊人,哼!”
話語中的不屑顯而易見。
青冥猶豫不決,搖頭道:“我身子骨弱,到時候難免要拖累你,還是算了吧?!?p> 廉貞瀟灑揮手:“小事,到時候我背你就是?!?p> “可是……”
“沒有可是,你既然打算尋仙問藥,想必應(yīng)該早有打算。時機(jī)就和摩拉一樣,可不會一直站在那里等你?!?p> 青冥思慮良久,這才苦笑道:“那就有勞廉貞兄了。”
“你……青冥兄不用客氣?!?p> 兩人又說了幾句,約好時間地點路線,青冥便離開了。廉貞看著他的背影,拿起藥碗喝了一口,眉頭微皺又立刻放松。
自己之前煎藥時突然有人送來檔案,忘記將旁邊的甜甜花放進(jìn)去。這藥本應(yīng)該是苦澀難聞的,但喝下去卻一陣香甜。
唔~難怪祖父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這個叫青冥的少年就像祖父送給自己的那支發(fā)簪一樣,初看時粗糙尋常,可使用過后才覺得妙用無窮。
這家伙其實也是個好人呢!
“這家伙果然很好騙呢!”
青冥嘟囔一句,將右手放到眼角擦了一下,滴滴淚珠立刻出現(xiàn)。
不愧是萬民堂最常用的蒜頭,效果就是厲害,都用香皂洗了一遍,還能催淚。
青冥想著,出門七繞八拐,走到了吃虎巖一家店鋪里。
看著店鋪匾額上大大方方寫著的“春香窯”三個字,青冥臉皮略微抽搐了一下。
明明取了個青樓的名字,老板的姿態(tài)言辭也像極了老鴇,可誰能想到這居然是家正經(jīng)的瓷器店?
不過這老板也是個妙人,店里的瓷器質(zhì)量在整個璃月港都是拔尖的,但價格卻很親民。
也曾有相關(guān)行業(yè)的大拿提出要入股開分號,但老板卻一口回絕,說店只能有一家,瓷器只能由她親自撫摸變大。
嗯……這是原話。
店老板鶯兒剛送走幾個面紅耳赤的外鄉(xiāng)人,都是男的,看到門口的青冥,臉上浮現(xiàn)曖昧的笑容。
“誒~是你呀,難道說是專程來看望人家的?可惜現(xiàn)在是工作時間,不然的話就能……”
青冥一陣惡寒,低聲急速問道:“鶯兒姐,我還是個孩子!孩子!您這一套能不能對著別人使!我就一又窮又丑的苦命人,您別亂來!”
鶯兒從上到下打量青冥一番,在某個地方著重看了幾眼,倚著門調(diào)笑道:“放心,你這個年紀(jì)正在長身體,已經(jīng)不小了哦~而且人家又不是嫌貧愛富的人,可不在乎你窮不窮哦~”
青冥嚴(yán)重懷疑她被某個人渣騙過感情,對男人,尤其是他這樣優(yōu)秀的男人有深沉的惡意。
“好姐姐,您別逗我了,給我一盒霜雪膏,我還有要事去做呢?!?p> 霜雪膏是制作上等人皮面具的必備之物,但它還有另外一種效果,只要往身上均勻抹開,就能在很長時間內(nèi)將皮膚膚色變成死人白。
青冥之前打扮成那副凄慘的樣子,又說出那些話,一方面確實是在安排自己的身后事。
阿月混子已經(jīng)沒了,芭芭拉注入的生命力也快要用完,他只能孤注一擲,去求仙問道。
而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從廉貞身上榨些好處出來。
至于這樣會不會良心不安,呵,要是能活命,連給魔神殘渣當(dāng)手下、為路燈掛件做狗腿子的事他都做得出來。
本來只是隨便拋個魚餌,成不成的沒有多在意,可沒想到居然真抽到了一張SSR卡,那個廉貞還真的是個正人君子,居然說要陪他一起去!
鶯兒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霜雪膏我這里還有,不過你可不能拿去做壞事哦~以前就有人涂了之后拿去品嘗,結(jié)果把皮都弄破了呢!”
她說的皮一定是臉部的皮膚,一定是吧!
青冥臉上的假笑有些掛不?。骸澳惴判模医^對不會去作奸犯科的。”
“姐姐相信你哦~不過,如果你真的有需求的話,姐姐的技術(shù)很好,保證讓你欲仙欲死。”
……
不愧是璃月港最出名的鶯兒車,惹不起惹不起。
青冥拿到霜雪膏后立馬付賬走人。
“咦?鶯兒,你跟明清……哦,現(xiàn)在叫青冥,你跟他說了什么,怎么有些狼狽的樣子?”
儒雅溫潤的文澤走進(jìn)店里,看著青冥的背影笑著問道。
“沒什么,”鶯兒笑了笑:“只是跟他聊些護(hù)膚的問題,您來是有什么事嗎?”
鶯兒不僅是個顏控,還是個年下控,文澤雖然帥的一塌糊涂,但她提不起絲毫興趣,只想和他做生意。
文澤笑道:“早聽說你的春香窯里燒制了件上好的龍紋玉壺春瓶白地青花瓷,我可是早就盯上了的?!?p> 鶯兒白了他一眼:“這件兒到我手里還沒捂熱呢,你就找上門來要,得,這就給你包起來。”
“有勞姑娘了?!?p> 回到天策府后,文澤直奔后院的荷花池,還沒將瓷器拿出來,賞荷花的老人就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文澤停下動作,嘆了口氣:“可是兒子又有哪里做錯了,讓父親大人如此不高興?”
老人依舊面無表情:“你很高興?”
文澤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出了這樣大的好事,難道還不值得高興?”
老人不再多言,將目光轉(zhuǎn)向荷花池,原本6月才能盛開的花朵,眼前卻開得繁盛榮茂。
可花朵應(yīng)季而開的時候才是最美的,用草元素讓它常年開放,便也就沒有了驚喜。
老人覺得自己做錯了,所幸還有補(bǔ)救的機(jī)會機(jī)會。
“文澤,阿晴怎么樣了?”
哪怕是他的女兒,文澤也不由得因為老人的稱呼心生酸澀。
“按您的吩咐,她現(xiàn)在正在帶著家族的部曲在天衡山清理魔物,修練武計。”
老人將魚餌灑下,荷花池里潛藏的大魚紛紛跳出來爭食,將自己肥碩的身體全部暴露出來。
“傳令下去,讓阿晴繼續(xù)清理魔物,但不能出天衡山區(qū)域?!?p> “……是!”
文澤心中一片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