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愿意嗎?
“這位爺,往生堂到了,您請下車?!?p> 車夫臭著臉說著好話。
瑪?shù)拢?p> 真晦氣!
三個月前拉了往生堂的那兩個人后就整天倒霉,在賭場都輸?shù)舻籽澓枚嗷?,現(xiàn)在又碰上這個掃把星。
要不是實在沒錢,真不想接這生意。
臉色有些黯淡的青冥把書收好,扶著車軸跳下來,付了車資。
車夫一接過錢就跑的沒影兒,好像這里有什么洪水猛獸似的。
青冥倒也不在意。
他害怕的是往生堂,關我一個雜役什么事?
走到單薄卻堅不可摧的門前,默念幾句口訣,門便輕輕打開。
又是一陣熟悉的眩暈后,青冥便進入了往生堂秘境。
和上次見到的空無一人、全堂肅殺不同,這次的往生堂就顯得生動多了。
前邊有兩個衣著鮮艷、頭扎雙角的小女孩開開心心地用捕蟲網(wǎng)追逐前面的厲鬼群,網(wǎng)上的符箓散發(fā)著幽深的黑光。被捕蟲網(wǎng)碰到后,厲鬼的身形急劇收縮,變成一縷黑霧黏在網(wǎng)上,讓黑色的捕蟲網(wǎng)愈發(fā)深沉。
左邊有一個文靜的少女安靜的看著書,嘴角噙著溫柔的笑容。書上的鬼物不斷哀嚎掙扎,怨氣躍然紙上。隨著少女翻頁的動作,鬼物魂飛魄散,然后有新一頁的鬼物又開始嚎叫。
右邊就差了些許,地上放著一些棺材,等少年們爬進去后,同伴就放進去幾只倀鬼,然后將棺槨合上,埋進土里。隨后棺槨里傳來咚咚聲,似乎有什么東西要從里面跳出來,棺蓋都被震開。同伴們立刻施展術法,棺槨上的墨痕立即發(fā)亮,棺蓋也不再動彈。
嗯……很好,年輕人就應該像這樣,有活力,有生氣。不年輕氣盛點,怎么好意思說自己是年輕人?
青冥嘴角帶笑,他身體不好,就喜歡這種朝氣蓬勃的場面。
青冥剛走幾步,最高處的浮空石臺上的藤蔓就瘋狂生長延伸過來,結成一條長達數(shù)千米的路。
青冥震驚而迷戀地看著這條路。
根據(jù)鐘離客卿所說,所謂秘境抑或洞天,本質(zhì)都是掌握規(guī)則,在大世界的基礎上另造一片空間。
只要掌握規(guī)則,就能由凡蛻仙,成為真人之上的真君。規(guī)則足夠多,就能自己制定規(guī)則,長生不老死而復生不在話下!
青冥深吸一口氣,收斂心神,踏上藤路。
藤蔓迅速收縮,站在上面的青冥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依舊站得四平八穩(wěn)。
下面的少年們羨慕地抬起頭,這是老堂主出關后見的第一個人。要是胡桃也就算了,眾人羨慕不來,可偏偏是這個掛名的雜役。
聽說他能進往生堂,還是胡桃纏了老堂主和堂主好久才成功的。
有一黃衣少年忍不住酸道:“慶安,你說老堂主是什么意思,怎么就光接這小子上去。你不是和胡桃很熟嗎,怎么沒見藤路伸到你面前?”
最中間的那具棺材的棺蓋轟然被掀飛,躺在里面的少年直挺挺的起來,上身與下體形成絲毫不差的九十度。
少年面如刀削,鼻若懸膽,棱角分明,十分帥氣。只是臉色蒼白至極,似乎在太平間躺了好幾年似的,身上鬼氣繚繞,時不時能聽到怨毒的叫聲。
過了三四秒,慶安的臉色重新變得紅潤,眸子睜開,深邃的眼睛冷淡的看著黃衣少年。
“不管老堂主做什么,都不是我們能夠置喙的。胡桃想要和誰在一起,也不是我們能阻止的。不過,閻歡,你要是有膽子玩什么盤外招,就先用到我身上吧,免得讓那小子以為我們往生堂的人都是白癡。”
慶安說完,抬頭看了逐漸消失的藤蔓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胡桃離真人境只有一層薄膜,而我卻才剛摸到道人巔峰境的邊。
真人三境,一境一重天。
世上的天才那么多,我要是不能成為真人巔峰境,又談何成為胡桃的丈夫,更遑論獲得堂主之位。
閻歡這個蠢貨難道不明白,比起打擊敵人,不是提高自己更重要?
想到胡桃身上那快要化為實質(zhì)的鬼氣,還有珉林那兩個風華絕代的少年,閻歡心中一片沉重。
而在石屋里,青冥也臉色沉重的看著老堂主。
“您……”
看著青冥欲言又止的樣子,老人不在意的擺擺手。
“人生非金石,修短太無常。老夫活了一百九十余載,自問并未有一日是庸庸碌碌空虛度過的,并未有什么遺憾。如今大限將至,亦不覺有什么害處?!?p> 青冥不理解,因此不認同。
在往生堂看的書越多,他就越絕望。
每一本書都明確記載世上并無輪回之術,人死了就是死了,只能成為一抔黃土,一段遲早被忘卻的記憶。
他沉默良久才問道:“胡桃知道這件事嗎?”
老人和煦笑道:“我沒有說,不過那孩子打小就聰慧過人,應該隱隱猜到了?!?p> 老人說這話時很自豪,但又有些失落。
“她還從來沒有主持過葬禮,不知道死亡的意義。等我去世的那一天,或許看著我的遺容會笑出來也不一定,哈哈?!?p> 青冥苦笑一聲,還真有那個可能。
胡桃說好聽點是古靈精怪,難聽點就是沒心沒肺。不然,也做不出跑到自己身邊說讓她來辦葬禮的話。
搖了搖頭,問道:“您今日找我來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嗎?”
老人沒有明說,抿了口茶道:“對你來說,和胡桃是什么樣的關系?!?p> 青冥毫不猶豫的堅定道:“家人,胡桃是我唯一的家人!我是個很自私的人,讀多了圣人的大道理也理解不了。只知道,誰敢傷害我的家人,我就和誰不死不休!”
老人皺眉道:“明盛是你的父親,人不孝其親,不如草與木。如重華,父頑,后母嚚,弟傲。重華孺慕號泣,竭力于田。象鳥相助。孝感動天。”
青冥冷淡道:“我最近也翻了《千年史》看看,對這個故事倒有些印象。大抵是重華的生父后母苛待他,弟弟謀害他。最后重華成為了開陽星,大為風光。而他的后母病死,弟弟貪污被處死,生父孤死床榻?!?p> “連商元圣那樣輔佐帝君五十余年,文治武功彪炳史冊的人物,如今都有不少人找出許多難辨真假的證據(jù),說他其實是欺上瞞下的奸臣,可見史書不能輕信。”
“哦?”老人失笑道:“正史不能輕信,那你信的是什么?野史?”
“哈!”青冥笑道:“野史?正經(jīng)人誰信野史!那玩意兒的主觀因素太多,拿來當小說看都覺得缺乏邏輯?!?p> 老人問道:“那你覺得后世人為什么要寫這么多忠臣傳孝子傳嗎?”
青冥冷笑道:“天地君親師,無非都是為了分出尊卑等級,穩(wěn)固社會秩序罷了。有紈绔子連殺十人官府可能不會管,但若敢殺一官吏,沒人救得了他。因為這是在挖權貴階層的根,與之為敵者都是在跟所有人作對。他們可以容忍貪污、腐敗、尸位素餐、色膽包天,但絕不能容忍有人動搖社會統(tǒng)治的基礎。”
老人有些驚訝,這一點大部分人都能隱隱約約的意識到,但卻說不出來,可青冥卻能一口道出。
于是更加疑惑了。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怎么敢分家,又在文溯閣里說出那樣的話的?”
青冥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
我又沒有學過望氣術,怎么知道自己會一門心思的想進官場,當時覺得命不久矣,當然是按照心情怎么好怎么來了。
而文溯閣……
青冥眼里閃過一絲殺氣。
那個死胖子!
讓他說一些大事,他連院長暗戀院花的事都說,卻沒說新任天權星凝光公布自己上任的事。
一般來說,七星的身份都是秘密的,想要公布也行,不過你的產(chǎn)業(yè)和家族就會被所有人注視,一些“權力的小小任性”行為也會被有心人盯上。
按理來說,凝光無論如何都不應該這么做才對,可她偏偏就這么做了。
老人嘆息道:“新舊黨爭越發(fā)激烈,里面蘊藏的殺機叫老夫這個看慣風浪的都覺得心驚。凝光雖是女娃,但卻是梟雄心性。連她都得亮明正身來保護自己,你是怎么敢那樣說的???”
群眾青冥那樣說當然沒問題,但官員青冥那樣說,就是給自己劃陣營了。
青冥失落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好在官場上的平民黨也不在少數(shù),以后跟他們混就是了?!?p> 老人提醒道:“既然你決定了陣營,那你以后就不能再和明家的人扯上關系了。首鼠兩端者,必然下場慘烈?!?p> 青冥點頭道:“您放心,這些我省得的。”
說完覺得有些口干,拿起桌上的茶杯慢慢酌飲。
老人起身,來回踱步兩下,突然盯著青冥道:“小桃子要是想嫁給你,你答應嗎?”
……
青冥眼睛瞬間睜大,喉嚨劇烈運動幾下,總算將其飲下沒有失態(tài)。
而門外的某個彎著腰的少女也是腿一軟,差點摔倒。
爺、爺爺?shù)降自谡f些什么呀?!
我才剛來怎么就聽到這樣的話?
羞死人了!
胡桃雙手掩住臉蛋,紅暈從雙頰快速蔓延到脖頸耳朵上。
青冥擦掉嘴角的水漬,羞惱道:“您在說些什么啊!我把胡桃當妹妹看,怎么可能對她有非分之想?!”
那天的對視?
混賬!
兄妹之間對視一眼不是很正常?
龍陽龍葵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骨科是不可能骨科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老人哂笑一聲,師妹義妹之類的,在他們那個年代就嫌老套了。
不過女孩子聽這些確實不好,大手一揮,藤蔓便扭動如蛇,將某個女孩纏住拖下石臺。
青冥沒有聽到外面的叫聲,苦笑道:“您之前說她不懂生死,這方面也一樣,她也不懂什么叫喜歡。只是覺得我比較有趣,才會跟我親近而已?!?p> “……可是,世界這么大,蒙德的蒲公英海,稻妻有藍色的樹,納塔的溫泉那么出名……總有一天,她會發(fā)現(xiàn)比我更有趣的人多的是,而且他們可能長得更好看,有一個正常的家庭?!?p> 見老人想要說什么,青冥直接打斷道:“您是個好人,知道胡桃和我親近也沒有阻止??墒牵皇撬械那嗝分耨R都得一起長大,總有一天我和她的關系只會是小時候的朋友?!?p> “但不管如何,我都會把胡桃當做妹妹,。哪怕只從恩情來說,她把我?guī)нM往生堂,讓我有機會修行《無根樹》就是救了我一命。救命之恩,只能用命來報答。”
老人沉默良久,才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多加干涉了。不過,你確定要走仕途了嗎?”
青冥收斂情緒,點頭道:“嗯。”
老人遞給青冥一張信箋:“老夫在璃月港曾有幾個故交,你日后要是有空,可以去拜訪他們?!?p> 青冥接過一看,瞳孔驟然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