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鼎散發(fā)出的威能越來越強烈,光華如鏡的鼎壁上開始顯現(xiàn)出圖案。
遠古巨人、兇殘蠻獸、盛大火炬、亙古星空......蒼茫又神秘。
蛇妖終于感受到威脅,口中連連吐出幾道水劍,試圖打破半空中的陣圖,雖然未造成什么破壞,但也對祭祀產(chǎn)生了干擾,石鼎上光芒開始閃爍,沒有之前明亮。
武道最弱的起舞少女,嘴角慢慢流出鮮血,看起來全靠意志在支撐。
“姜家小子,快將靈物投入鼎中。祭祀要撐不住了?!?p> 不知何時,姜鳴腰間偽裝成竹笛的靈物受到石鼎影響,開始散發(fā)出瑩瑩光芒。
軒老怪見此,仿佛絕處逢生,焦急催促起來。
豐城世家為了擋住蛇妖,八位家族嫡系血脈慷慨赴死,姜鳴怎么會舍不得區(qū)區(qū)一件靈物?毫不猶豫地將此物投入鼎中。
石鼎得了靈物滋養(yǎng),光芒終于穩(wěn)定,鼎口散發(fā)出強大引力,將祭祀儀式中的八位少年人吸入鼎中。
半空中的陣圖也終于完成,一支燃燒著金赤色神焰的火炬緩緩成型,在場的生靈無論修為如何,同時感受到灼熱與澎湃。
火炬光芒微動,分出六道火苗,一晃就化成星火鎖鏈,飛向江中蛇妖。
那蛇妖也有些神通,吐出一面黑幡連連抖動,水墻、黑風(fēng)開始在身前環(huán)繞,硬是閃躲或者硬擋下其中五道,才被最后一條火鏈擊中,發(fā)出慘叫后摔落江中沒有了聲息。
做完這些,石鼎嗚咽一聲,光芒散去,徒留悲傷地世家眾人。
而隨著蛇妖被火鏈打落,涌入城中的水蛇、巨蟒也開始退去,人們的歡呼聲傳來,地動山搖。
道可道,非常道。
伴隨著城中居民勝利的歡呼,姜鳴突然感覺到兩股奇特的力量不知從哪里傳來,涌入他頸間的金劍飾品,涌入識海中的黑色葫蘆里。
這金劍是云鳳裳一家初到豐城時,送的見面禮。說是靈香,質(zhì)感卻如金石。其具體功效無人知曉,但只要與身體接觸,會有產(chǎn)生一股清涼之氣,讓頭腦更清醒。
正好姜鳴這幾年研習(xí)仙神典籍,就將此物制成飾品掛在胸前。沒想到此時卻被城中百姓的愿力點燃,無聲無息地燃燒起來。
少年腦海中不由得出現(xiàn)一幅幅畫面。
殘陽如血,旌旗獵獵。一處血火戰(zhàn)場出現(xiàn)在眼前,就像一副波瀾壯闊的史詩畫卷在他的面前展開。
他好像是這場戰(zhàn)爭的經(jīng)歷者,所有的場景都真實可見。
血日、焦土、斷肢、猩紅血泊……
巨獸、妖魔、殘骸、如山尸骨……
一隊披甲兵卒,沉默冷冽的好似鐵石,帶著森寒肅殺之氣。面對山呼海嘯而來的獸潮,無一退縮,舉著長槍鐵盾,頑強地抵抗著,直至全部戰(zhàn)死。
不久后一位道人降臨此地,彈手破去獸潮,看著殘破城墻感嘆:“鐵甲守孤城,功績耀千古,猛志固常在?!?p> 遂將戰(zhàn)士們的不滅意志收集起來,煉成可以幫助人族修士凝練意志的靈香,共有九根,唯有人道意志可以引燃。
隨著劍香的燃燒,姜鳴只覺念頭通達,求道意志堅如磐石,無有任何艱難困苦可以阻擋。
若有,就一劍斬之。
另一道力量,則是人道功德,盡管只有小小一絲,卻是屬于姜鳴自己的。這絲功德融入山影葫蘆中,他仿佛看到了祖上前輩堅守疫病大營,救死扶傷,贏得億萬百姓感恩的情形。
這一刻,人道功德不再如水中明月,他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這份力量,終于抓住了其中的道韻。
此時,腦海中浮現(xiàn)出紫色光華與灰色光華相互湮滅、新生,自己身披金色光輪,在這般毀天滅地場景中安然行走的場景。
熟悉無比的玄壇真君攝靈妙法自主運轉(zhuǎn)起來,生出一雙蘊含仙道至理的無形大手,往黑色葫蘆中一抓,輕松就取出一道玄妙道韻。
稍微令姜鳴費解的是,這道韻并非來自天極紫氣,也不是來自歸墟之塵、功德金輪,仿佛是三者的融合,又與這三者完全不同。
道韻在紫府中化作一個不斷變幻的圓球,源源不斷地從天地間汲取領(lǐng)取,最后化作一尊寶塔。
塔分三層,仿佛疊起來的三朵祥云,自上而下分別為紫色、金色、灰色,被一柄如意托著,周身泛起白色毫光,看起來尊貴異常。
無聲無息間,少年姜鳴就跨越修行中最重要一步,成功引氣入體,并煉成玄胎,這就是玄壇真君攝靈妙法的厲害之處。
要知道,普通修士在引氣入體后,只會在紫府中形成一枚道韻之種,之后還需要數(shù)年的溫養(yǎng)、煉化,才能化做玄胎。
玄胎既成,自然可以駕馭靈物、法器。只見姜鳴手心一展,木劍發(fā)出一道只有他自己能聽到的歡快劍鳴,輕輕懸浮在袖中。
此時距離石鼎大發(fā)神威擊落蛇妖,不過才一刻鐘,附近諸人還停留在失去親人的痛苦中,完全沒有注意到姜鳴眉心一閃而過的白色毫光。
又過了一會,眾人見蛇蟒全部都退去,終于放下心來,只留幾個武者在江邊警戒,悉數(shù)返回城中,與親人團聚。
不過姜鳴和葉嚴、鄭克念兩兄弟還留在此處。
看著鄭景幾乎妖化的實體,鄭克念提議:“鄭師弟走了歧途,犯下大錯,但終歸師兄弟一場,就送他去恩師身旁安歇吧?!?p> 葉嚴點頭認可,姜鳴卻有不同意見:“鄭景師兄肉身妖化,連宗師都能抵擋片刻,正是那些妖人喜愛的煉尸材料。為了之后免被打擾,鬧得先生也不得安寧,還是就地?zé)?,只將遺骨送到上山吧?!?p> 另兩人思索片刻,覺得姜鳴所言有理,在附近尋了些枯枝,將鄭景尸身就地火化,隨后用罐子裝了起來。
忙完這些,今日諸事終于告一段落。想起那位紅衣勝火、笑顏如花的少女,終歸還是走了前輩一樣的路,摸了摸懷中金簪,悶悶地向家中走去。
離苑位于東城,而永平江在豐城東南,兩者相距不遠,也受到了蛇蟒波及,他自己的院子全部倒塌,正房也正剩下一半,唯有杏雨閣保存完好。
姜鳴回到家里時,院子前后還各躺著一具巨蟒尸體,軒家派來幾名武者正在幫忙收拾。
姜母正在配藥,云鳳裳帶著女兒程仙靈,正在照顧兩個小家伙,倒是姜父受了點傷,一整條胳膊都被布帶吊了起來,反而最清閑。
看到兒子擔(dān)憂的目光,姜父笑了笑:“只是骨折,沒什么大礙。憑你娘的醫(yī)術(shù),過幾天就沒事了?!?p> 姜母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一把年紀(jì)了還學(xué)人家英雄救美,老不修?!?p> 姜父訕訕一笑,道:“我到底還有些武道底子,挨上一尾巴還不當(dāng)事,若換成張家那小姑娘,估計都成一灘爛肉了。畢竟也算是鄰居,能幫就幫唄?!?p> 姜父年少時也算是武道天才,十六歲就達到二流高手境界,只是和神都權(quán)貴公子哥斗狠,擂臺上兩敗俱傷。
他被擊破氣海,斷了武道之路,那公子哥則是被打斷子孫根,成為假男人。
后來姜父為躲避權(quán)貴報復(fù),躲到有些交情的杏林山莊。鐘離一脈子嗣困難,老莊主年過六十才得一女,養(yǎng)到二十歲多歲還不忍其出嫁,就與姜父約法三章,招他做了“上門女婿”。
此后姜父安心輔佐鐘離慈打理杏林山莊。這些陳年舊事,早些年姜父還會提及,隱隱帶著點遺憾。近些年或許是因為年紀(jì)大了,也看開了,只是守著妻兒安心度日。
今日這般舉動,或許是刻在骨髓的俠義之心詐尸了吧。姜鳴笑了笑,取出了自己的子午長生劍,一道金色光芒飛出,姜父只感覺手臂中傳來酥酥麻麻的感覺,不一會就恢復(fù)如初。
“太浪費了!”姜父甩了甩胳膊,面色欣喜,口中卻直呼可惜:“不過是小傷,哪里需要動用法器。最近不太平,得留著以防萬一?!?p> 姜鳴不以為意,輕輕一抬手,一柄青金色木劍飛出,變作三尺長短,在屋子里上下翻飛。
“鳴兒,你煉成了?”看著這仙家手段,姜母驚喜起身。
見兒子點頭,姜母趕緊補上一句:“那以后就不用了往山上跑了?娘覺得軒棠兒就挺好。”
此時姜鳴也沒提軒棠兒舍身獻祭,轉(zhuǎn)而說起另一樁要事:“我們搬到蜀州府城吧!”
............
同一時間的石鼎樓中,八大家族核算成員齊聚一堂,整整討論了六個時辰才散去,樓中只剩下軒老怪與軒隱俠二人。
突然,大發(fā)神威后就陷入沉寂的石鼎中傳出一道虛弱的女聲:“這是哪里?我是誰?”
在場的準(zhǔn)宗師與宗師皆露出不可置信地神色,立足豐城的千年里,憑借祭祀之術(shù)殺退過數(shù)次強敵,但參與祭祀的族人無一生還。
隨后連忙飛身來到鼎上,正看到那張熟悉至極的少女容顏。
“父親!”少女同樣露出驚喜的表情。
可隨后就慌張地捂住頭,再次抬起頭后,五官扭曲起來,既驚喜又惶恐,口中不斷呼喊,聲音也各不相同,男女都有。
“軒伯父,我娘親呢!”
“軒爺爺,岫岫想回家!”
“老祖宗,我是濟盟啊?!?p> ......
一陣喧囂過后,少女昏了過去。
或許是姜鳴最后投入的靈物取代了部分祭祀之力,參與祭祀的八人神魂并沒有消亡,反而都擠進了肉身尚存的軒棠兒身上。
可一具肉身,如何能負擔(dān)起八個靈魂?這次清醒之后,不知道還能不能醒過來。
面對這種情況,軒老怪也束手無策,沉聲吩咐:“此事不要聲張,先灌一碗安魂湯,明日去請鐘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