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一個黝黑少年,正跟著中年漢子在田地里勞作。汗水從頭頂直流而下,越過臉頰,在土地上濺起微小飛塵,少年渾然不覺,腳步愈加賣力,只為能幫老爹多承擔一些。
“大娃子,隔壁村的王瘸子昨個兒托你老叔傳話,想收你做徒弟給他養(yǎng)老?!崩蠞h起身擦了擦額頭汗珠,看到少年的模樣于心不忍。
少年聽罷,搖搖頭拒絕:“我若是走了,二弟三弟四妹五弟怎么辦?”
“爹可以去王老爺家做工,你娘還能幫李善人家洗衣服,日子總能過去的?!崩蠞h再勸。
少年愣了一下,繼續(xù)拒絕:“娘身子骨兒差,先等等再說吧?!?p> 老漢深深嘆了口氣,埋下頭繼續(xù)勞作,直到天色變暗才起身?;丶业穆飞嫌掷@路割了一捆豬草,才趁著星光趕回家中。
只是路過隔壁人家時,隱約聽到小時玩伴成了鐵匠學徒,心中有一絲絲羨慕。
而后畫面一轉,少年變成大人模樣,田間勞作變成他帶著兩個年少弟弟,依然在貧瘠的土地里刨食。
“聽說有義軍來寨子招兵。大哥你不是一直想出去看看么?!币粋€少年發(fā)現自家大哥近兩日情緒低沉,忍不住說道:“放心,家里還有我?!?p> 黝黑青年溺愛地看了他一眼,強笑著說道:“娘去得早,爹又病重,大哥怎么會放心丟下你們?!?p> “我已經十四歲了!還有三弟幫襯,一定能照顧好家里的?!鄙倌暧行┎环?。
黝黑青年沒有繼續(xù)回答,只是抬起頭眺望遠放,繼續(xù)彎下身子勞作。
就這樣,他日升而出,日落而歸,若是有月光,還要編些籮筐貼補家用。送走了雙親,拉扯大弟弟,送妹妹出嫁,他用雙手支撐一個家,與土地的羈絆也越來越深,只是偶爾望向夕陽時,有些走神。
“牛大個兒,鎮(zhèn)上黃老爺家招長工,一天兩頓管飽,農忙時還有銅板可拿,你要去么?”
有人看他日子艱難,有心幫一把,他回答:“地里莊稼精細,離不不開人哩!”
“大哥,我這客棧正缺人手,你能來幫幫我么?”
最有出息的五弟在縣城里開了客棧,變著法接他去享福,他回答:“這里是我們老牛家的根啊,我走了根就斷了。”
或許一開始的他是想要出去看看,如今卻只愿守著茅屋薄田。這樣的生活已經刻入他的血脈,他也只有這些了。
慢慢地,大家也就習慣了。牛大個就是個窮苦命,守著雜糧野菜就能過活,誰也別想讓他挪窩兒。
直到去年在河床放牛時遇到洪水,把他沖到蜀州城外,被人送進杏林山莊救治。只是腦袋被撞到了,不太記得以前的事兒。鐘離慈見他老實,便把他留下來看守糧倉,不知怎么也來到山莊前面。
當幽冥寶鑒的鏡光照到他身上,不僅姜鳴看到了過往,他自己也回想起了從前。
“我叫牛大個兒,家住石牛村?!彼哉Z,淚水順著皺紋,填滿整個臉頰。
姜鳴撤了隱身術,緩緩走到他的跟前,問道:“你有什么心愿?”
這一問也用上法術,直擊老漢心底最深的執(zhí)念。
老漢抬起頭,看到了全身都發(fā)著光的姜鳴,慌亂地想要磕頭,卻發(fā)現怎么也動不了。
“你有什么心愿?”姜鳴又問了一次。
“我想要地里的莊稼,既能當房子住,又能產糧食,還不怕缺水?!被艁y中的老漢語出驚人。不愧是三世“窮”人,即使遇到神仙了,心中念叨的還是吃食。
所謂三生紅塵煞,需要找到連續(xù)三世為“善、惡、貧、富、貴、賤、男、女、老、少”的凡人,激發(fā)他們心底最深的執(zhí)念,幫助他們解脫后才能采集。
鮫女連馨在九州找了幾個月,尋訪了各地有名的大善人,都未能激發(fā)幽冥寶鑒符,找到真正的三世善人,不想自己在家中就遇到一個三世窮人,而且這愿望他剛好能達到。
姜鳴提起老漢,身影出現在杏林內的一處空地。然后取出一枚棕色碗口大果實,砸碎后取出幾塊像是饅頭的東西,遞了過去:“嘗嘗這個。”
老漢小心翼翼地接過,試探著將其放入口中。軟軟的,有些酸,回味甘甜,比自家常吃的粗糧要好上不少。
姜鳴見他表情滿意,取出幾粒種子,隨意埋在土中,然后伸手向著遠處一招,隱居小院中的靈氣化作彩虹飛了過來。最后又灑上些靈露,種子瞬間發(fā)芽、破土而出,其中一顆甚至長到十丈高。
姜鳴繼續(xù)施法,這棵大樹開花、結果一氣呵成,不一會就掛滿了果子,至少有數百斤。姜鳴摘了幾顆破開給老漢看,果然與方才吃過的一模一樣。、
這還沒完,姜鳴又揮出幾道劍氣,在四尺粗的樹干上開出兩個大洞。一個足夠兩人平躺,還有一個存滿了水。
“此樹名為倉廩,果實可做主糧,嫩葉可為菜蔬,樹干可當屋舍,樹皮又可制衣。剩下這幾株就送與你了,種下后好好養(yǎng)著,保你一甲子衣食無憂?!?p> 倉廩樹生于南海,取“一木倉廩足”之意,并不算罕見,姜鳴當初也是看它稀奇才摘了幾個收到玲瓏劍匣,沒想到會在此時用上吧。
不過也正如他所說,幾株倉廩樹最多可以保證他衣食無憂,至于脫貧,還是要看他自己。
老漢牛大個一直處在震驚中,親眼看到一顆種子變成巨樹,不僅結了足夠自己吃上半年的果子,還自帶房子和水眼,頓時五體投地跪在地上磕頭。
“神仙老爺顯靈了!神仙老爺顯靈了!”
對一位老農來說,這就是夢中情樹。隨著老漢心悅誠服地跪拜,一縷灰紅相交的煞氣投入幽冥寶鑒中,緩緩顯出真形。
姜鳴大笑著將這縷煞氣取出,往腹部一塞,就有白云樓閣顯現,將煞氣吞入。他的混沌竅中五彩琉璃之光絢爛,這一縷煞氣的加入毫不起眼,卻有一道神秘符文烙印到了元丹之上。
這一刻,姜鳴正式踏入煉罡境,三元界天地從此開始向他揭下神秘面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