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東冶縣城街道上，春風(fēng)陣陣襲來，不算寒冷，但卻有種深秋的肅殺之感。
文昱殺意頓起，衣衫隨風(fēng)而動，臉上瞬間恢復(fù)本來面目，掌上金光緩緩亮起，就在他準備恢復(fù)壓制的真氣時，看著面前的藍衣女子，他突然想到了清澄，一陣無力感頓時襲來，“殺了她又能怎樣，與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p> 殺意如潮水般退去，他嘆了口氣，痛心道：“沒錯，我確實是文昱，但清澄不是魔門余孽，你不要污蔑她！”
“文堂主，她不是，那么你便是了？”女子淡然道。
“我……我也不是。你是四方閣的人吧，若想尋仇，便動手吧！”文昱背對著她，仿佛對這個曾致清澄而死的門派，滿是疲倦與厭惡。
藍衣女子搖了搖頭，道：“你還在世的消息確實出自四方閣，但我并不是來自那里。我知道文堂主的修為遠勝于我，若想殺人，早就動手了。我沒有惡意，其實，我并不相信你真的會入了魔門。”
文昱慢慢轉(zhuǎn)過身，對她投來一道略顯驚訝的目光，冷笑道：“那姑娘為何會出現(xiàn)在東蒙仙宗地界？深更半夜又為何跟蹤我？”
“一個月前，我隨師尊去了趟四方閣，了解到四方閣損失了三位長老，一問才知竟是十年前死于你手，師尊跟我都很奇怪。江湖傳言，你早已死于無間峰頂絕神手中，是熊閣主帶回的消息，但此次也是他傳你未死，還入了魔門，修習(xí)了絕神魔功，修為大進，為給那位叫清澄的魔門女子報仇，大鬧四方閣，殺人重傷后被一神秘人救走?！彼{衣女子像是如實述說。
“后來師尊便令我拜訪東蒙仙宗落實此事，奇怪的是，貴宗好像并不知曉，我也不便多問。更怪的是，四方閣好像也并未把此事公告天下，所以我覺得此事有諸多蹊蹺之處。從貴宗下山，我便一直在這縣城中逗留，暗自打探消息。其實，文堂主，真正想查清真相的人才會不辭辛苦的去查證，而天下更多的人并不在乎這些與己無關(guān)的事。所以，如果你信得過我，不妨說出來一聽，說不定我能幫你那。”藍衣女子眼神中仿佛有許多疑問要文昱幫她解答，語氣溫婉真摯。
文昱看著她，像是猶豫了一下。心念一動，額頭一道月形紫金印記浮現(xiàn)，在這黑夜里顯得清晰無比。藍衣女子驚道：“五陰煉神！”
“沒錯，我確實身懷魔門功法。但并不是我有意所得。”當(dāng)下把遇到絕神，還有在無間峰頂發(fā)生的一系列之事，包括熊義出手傷他，跟清澄跳下懸崖，還有清澄救護自己，直到恢復(fù)修為，后殺上四方閣，全部一一說出。
“多謝文堂主坦言，沒想到其中竟有這么多波折。小女子名靈漪，師門如夢軒，家?guī)熝┈幭勺印！彼{衣女子看文昱如此相信她，也對他坦誠相告。
文昱眼前一亮，道：“如夢軒與東蒙仙宗同是仙門大派，令師與我派宗主更是曾一起力戰(zhàn)絕神。希望靈漪仙子回師門后告知尊師，熊義早已突破人仙境，且也修煉了五陰煉神，四方閣隱忍多年，志不在小。希望如夢軒及仙門各派多多提防?！闭f完拱了下手，邁步離去。
“文堂主留步，你那？你不想自證清白，重回師門了嗎？”靈漪仙子看著他孤單的背影道。
文昱邁出的步子停了下來，但沒有回頭，黯然道：“我已身懷魔門功法，只會給師門帶來無窮麻煩。既然已經(jīng)這樣，就讓我的生死永遠是個謎吧！”說完大步走遠。
靈漪仙子看著他蕭索無比的背影，嘆了口氣，快步追上去，攔在他面前，急聲道：“文堂主，我知道你仍心存天下，心系仙門。小女子言輕力微，確實不能為你證明清白，但我?guī)熥鹧┈幭勺有扌懈呱?，在仙門中一言九鼎，有他出面，問題就容易解決了。況且我?guī)熥鹪谂c絕神的決戰(zhàn)中重創(chuàng)過他，說不定對你身上的五陰煉神有什么破解之法。你先跟我回師門，如何？”
文昱看到靈漪仙子真摯熱心的目光，以及因為著急雪白額頭上溢出的細密汗珠，心內(nèi)一陣溫暖，猶豫了下拱手道：“那如此便麻煩仙子帶我去趟如夢軒?！?p> 中州東部，靠近衍州處有一座大城，名叫安濟城，這里屬于九州通渠，天下要塞。一條被當(dāng)?shù)胤Q為濟河的大河穿城而過，安濟城西不到五十里，便能看到一片依濟河而建的清幽樓閣，環(huán)境雅致，仿佛一座山寺禪院，這里便是如夢軒了。
傳聞如夢軒成立不足三百年，門派弟子雖不多，且?guī)缀醵紴榕?，但個個道行精深，功法特異。近些年的如夢軒已經(jīng)如無量山一般領(lǐng)袖仙門，為天下安危所做之事比無量山都多。
文昱隨靈漪仙子進入山門，看到這些錯落有致的亭臺樓閣，雖稱不上高大雄偉，但卻別有一番出塵避世的自然之美。
“如夢如仙如月色，似嗔似喜似日落?！蔽年耪驹谝惶庍吔菢情w外，看著門口柱子上的這幅對聯(lián)，心想如夢軒的開派祖師不知是個什么樣的奇女子，能在仙門留下這么一處靜心養(yǎng)性的地方，心境一時空明無雜，似是遁入空門。
“師尊，文堂主到了。”靈漪仙子在門口恭敬道。
“你們進來吧?！币坏缾偠缃z竹般的聲音從閣內(nèi)傳出。
文昱看著面前這位看起來與靈漪仙子差不多年歲的美麗女子，知道她便是名滿天下的雪瑤仙子，聽聞她修行年歲不足三個甲子，但已是當(dāng)今天下有數(shù)的幾位人仙境的高手，更在無量山參與過圍攻絕神的大戰(zhàn)，在仙門威望極高。
靈漪仙子先是簡單給雪瑤仙子說了下文昱的事情，雪瑤仙子的一雙美目如幽深清泉，看向他道：“文堂主是不是心中有些疑問?！?p> 文昱拱手道:“不瞞前輩，晚輩心中確實有絲不解，畢竟我是四方閣所傳的魔門妖孽，前輩好像對我的到來，都在意料之內(nèi)?！?p> 雪瑤仙子眼神平和，輕笑了下，道:“文堂主既然能隨靈漪來我如夢軒，想必心中對正邪之分，仍是通透。四方閣雖屬仙門，但我為何一定會相信熊閣主的話?！?p> “前輩愿意相信我？”文昱心中有些驚訝，但也感覺就該如此。
雪瑤仙子輕輕點了點頭，道:“功法只是刀劍武器，道心才是明辨是非的根本。你若一心行守護天下，維護正道之事，那這無故得來的神通功法，便是蒼生之福?！?p> “多謝前輩之言，但眾口爍金，積毀銷骨，往往流言比刀劍更致命。熊義乃是仙門大派之主，他的話還是有一定影響力的。即使我只行義事，但我身懷魔門功法，天下宵小之輩覬覦此的不在少數(shù)，他若拿此說事，怕是會連累我東蒙仙宗?！蔽年捧久嫉?。
“他也修煉了五陰煉神，在他道法大成之前，必會投鼠忌器，不敢大肆宣揚你的事。至于你跟四方閣的矛盾，我如夢軒不便參與，眼下的事是你重回師門?！?p> 文昱忙又拱手道謝，“前輩，重回師門這事不急，當(dāng)下最重要的晚輩覺得仍是四方閣，熊義此人手段陰暗，等他功法大成，必會有所作為，仙門不可不防！”
“我之前去四方閣，已經(jīng)感應(yīng)到他修煉了五陰煉神，便已知其心有異，熊義韜光養(yǎng)晦多年，行事神秘，十年前更是破境人仙，中州南部諸多門派均以四方閣馬首是瞻，他若有所行動，仙門必生波瀾。當(dāng)日與他交流許久，也未曾有所收獲?！毖┈幭勺酉袷窍氲搅耸裁矗嫔嫌畜@容現(xiàn)出，道：“文昱，你用五陰煉神全力打出一掌?！?p> 文昱運轉(zhuǎn)全身真氣，一掌拍出，五道紫金圓環(huán)纏繞翻滾著向雪瑤仙子攻去，沒有驚天巨響，只見一道藍光輕閃之后，五道神氣光環(huán)已經(jīng)消散，而文昱與雪瑤仙子各自退了一步。
雪瑤仙子與靈漪仙子二人內(nèi)心也是一震，剛才自文昱進入閣內(nèi)，雪瑤仙子并未刻意去感應(yīng)文昱的真實修為，但對了這一擊，雪瑤仙子能明確判斷出，文昱的道行絕不在自己之下。
“果然是少年奇才，這五陰煉神更是威力無匹，我能在熊義身上感應(yīng)到五陰煉神那種獨有的陰寒之力，卻在你身上感應(yīng)不出。若不是我派的驚鴻劍法對這功法有一定克制，還真難以抵擋?！毖┈幭勺淤澋馈?p> 文昱內(nèi)心也是大感震驚，自己剛才全力一擊的五陰煉神，即便是對上人仙中期的修為，他覺得也有一戰(zhàn)之力，但卻被雪瑤仙子揮手間便破去，這修為也算天下罕見了。
“文昱，五陰煉神雖神通逆天，但屬陰寒一脈，更是隱含霸道兇戾之氣，隨著修為提升，這戾氣必會加深。我派后山有塊奇石名叫千夢石，是仙門諸派中唯一對心境修行有調(diào)理中和之效的至寶，對你應(yīng)是有所幫助?！?p> 文昱忙拱手道：“多謝前輩好意，如夢軒肯相信我，晚輩已經(jīng)感激不盡，怎敢繼續(xù)打擾……”
靈漪仙子看到師尊欲開口，忙拉著文昱邊走邊道：“文堂主，師尊都發(fā)話了，你不練好心境，控制好魔功，如何擺脫魔功對你的影響，重回師門?！膘`漪仙子明白師尊為何會如此安排，她是想借此交好拉攏這位很快就會冠絕天下的奇才。
出來樓閣不久，靈漪仙子笑嘻嘻地小聲對文昱道：“師尊雖道心堅定，無塵無垢，但年歲也比你大不了太多，你不用一聲聲的前輩叫她。”
文昱一楞，驚訝道：“那該叫什么？”
“叫雪瑤仙子！”靈漪仙子眨了眨眼，邊走邊說道。
“靈漪，快帶文昱去后山！”閣內(nèi)悅耳的聲音輕輕傳出，仿佛帶了幾分不悅。
靈漪仙子聞聲如飛跑遠，后面的文昱搖了搖頭，只能大步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