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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妄澗

第十七話 荊棘遍野

無妄澗 花癡梨 4064 2022-10-03 14:50:41

  化羽抬頭朝上看去,那些平時司空見慣的香囊混著廳中熏香竟然能夠抑制靈力。果然下作,但不得不承認很管用。

  虛禹沒想到被釣出來的是化羽,他憤怒地呵斥道:“逆徒,你在做什么?”

  還好化羽反應快,立刻做叩拜狀,“師尊,我想給小夭求個情。我覺得這里面可能真有什么誤會。就那禁地吧,我不是也——”

  “孽障!”虛禹一記耳光將化羽抽得眼冒金星。

  他不相信化羽能是夭蕊的幕后主使,他或許動機不純,但應和夭蕊不是同道,再退一步,即便化羽真和夭蕊是一伙兒,他們背后也必然另有其人,畢竟,夭蕊上山那會兒,化羽還沒出生呢。

  而然,虛禹等待的人卻因化羽的強出頭被打草驚蛇了。

  此時,燕翔一等也看清了局勢,虛禹分明是在亮牌,什么密室,什么囚牢,包括暗示《修元經》藏在密室中,既是攤牌也是誘餌。那意思就是他不裝了,你們也別裝了,是騾子是馬都出來比劃比劃。

  據(jù)說,虛禹一直醉心最強術法,雖然靈元不成靈武力卻極強。

  而燕翔,雖說剛度了一半修為出去,但加上尙輕和棠洛,仍有信心和虛禹一較。但此時,靈力受困無法施展,若再讓對方看出端倪,那便與板上肉無異了。

  所以,任內心憤怒之火已經焚身,也只能拼命忍下。

  “孽障,再多說一句決不輕饒!”

  大家都知道尙輕心疼化羽,此時唯有她出面最合情理。于是,她忙將化羽拉開,嘴里說著:“你快別多事了!”眼神卻在懇求他忍耐。

  虛禹不想自己的計劃被打亂,于是繼續(xù)在夭蕊身上下功夫,他走近道:

  “小夭,這里這么多人只有化羽為你出頭,那孩子雖然蠢笨卻講義氣。相比之下,你效忠之人卻好似不把你的生死當回事,你已成棄子,還要繼續(xù)維護他嗎?”

  說著一把罩住夭蕊的頭顱,強烈的疼痛讓夭蕊五官扭曲,渾身經脈似有斷裂。

  “我知你受人利用,告訴我他是誰我便饒了你,否則,更難受的還在后面!”

  “我說!”這兩個字幾乎是從夭蕊齒縫間擠出來的。

  虛禹立刻松了手,看夭蕊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說吧,他就在這里,對嗎?”

  夭蕊點了點頭,看向虛禹那因得意而露出笑容的臉,

  “主人命我尋找一件東西,記有強大術法的仙門禁書,叫《修元經》,說修煉上面的功法就能直接吞噬靈元把別人的靈力據(jù)為己有,他讓我?guī)退业酱藭??!?p>  夭蕊的語速越來越快,并抬眼看向山叔,眼神里有怨懟也有愧疚。

  這指示已經很明確了,山叔霎時懵了,“你——你看我是什么意思?這跟我有什么關系?”

  山叔深知虛禹生性多疑,這一來自然膽戰(zhàn)心驚,著急解釋。

  夭蕊卻盯著他,語氣哀怨道:“放手吧!尊主修習的乃仙門正法,怎么會有那種邪祟東西?而且,他對我們小輩一直很好,從不因為我們出身妖族就有偏見,又怎么會用墨羽閣弟子修煉靈元?

  是我鬼迷心竅信了你的許諾,還當了你的幫兇。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就算尊主肯饒我,他們也不會?!?p>  她的眼驚恐地掃過四位閣主,當真一個都不落,接著竟一個頭重重磕在地上。

  眾人都以為她是向虛禹叩頭,尙輕和燕翔卻看得清楚,那個角度,她實則沖的是棠洛。

  意識到這點,二人心中幾乎同時叫了聲:“不好!”

  果然,夭蕊抬起頭,含淚道:“我知罪孽深重,只有以死謝罪!”說話間猛然抽下蝴蝶發(fā)簪直插向自己的命門。

  金光中,她仿佛回到了自己化形那天,蝶妖一族的長輩親手將這枚蝴蝶發(fā)簪別在她發(fā)間,然后囑咐道:

  “丫頭,這是用你化形時脫落的觸角煉制的,到死都不能離身。我們蝶妖一族弱小,以后遇到危險一定記得跑。要是實在脫不了身,記住,舍肉身護妖元,只要妖元在,就還有希望。”

  只見夭蕊的身體瞬間化作無數(shù)金色碎片,宛若一群飛蝶向著屋外飄去,繼而散作粉末,化為烏有。

  化羽瞪大雙眼盯著眼前這一切,整個人完全恍惚,他難想象一個活生生的人,不久前還在與自己嬉笑打鬧,卻在剛剛,在自己眼前如沙般消散了?

  早知會是這樣,自己為何要逼問她那個解釋,如果自己不約她見面是不是這一切就不會發(fā)生?化羽從未如此心痛,如此自責過。

  突然間,他感到有什么東西碰了下自己,就見一顆小金珠滾在身側,雖不知那是什么,但化羽還是下意識用衣襟將其蓋住。

  這時,虛禹正好回頭看向化羽,如果不是鶯歌由于驚嚇碰翻了器皿他的這個小動作怕是就被發(fā)現(xiàn)了。

  整座廳內死一般的沉寂,大家各懷心事卻都大氣不敢出一個。

  這時,棠洛站起身,語氣冷淡道:“本是乘興而來,想著即便看不見,聞一聞那仙門花草的香氣也是好的。不想竟遇上虛禹尊者處理內務,讓我留也不是,走更不是,真是好不尷尬。此時,棠洛說句告辭,應該不算不懂禮數(shù)吧?”

  這一晚,棠洛的反應都像個局外人,虛禹實在挑不出繼續(xù)懷疑的理由,只能客氣道:

  “本想著公子洛是外人,正好可以做個見證,免得傳出去說我如何苛待妖族子弟。沒想到最后鬧成這樣,實在慚愧啊。您且慢走,改日,我再登門道歉?!?p>  棠洛走后,虛禹瞥了眼瑟瑟發(fā)抖的山叔,又看向難掩憤怒的化羽,“化羽,你今日沖撞師長,不辨是非,罰你閉門思過。其他人,散了!”

  離開無名居,不明真相的眾弟子紛紛議論:

  “你們不覺得今天的事有點蹊蹺?”

  “感覺師尊不像是師尊了?!?p>  “你們說小夭最后指認的是山叔嗎?”

  “不知道啊,我看尊主也沒說什么?!?p>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覺得小夭最后說的那些話似有所指?!?p>  “師尊不會真的用墨羽閣的妖煉功吧?”

  “我們要不別在這里呆了,下山去吧?!?p>  “你敢嗎?萬一走不掉被發(fā)現(xiàn)了……”

  “那怎么辦???”

  ……

  夜色已沉,黎明在即,鳳鳴和鶯歌站在金羽閣峰頂眺望遠方。

  “鳳鳴師兄,你相信小夭說的嗎?”

  “哪一句?”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

  鳳鳴轉過頭,眼眸冷淡,“我只知道,這些年在山上我的確學到了本領,這是在別處沒有的機會。至于師父,他老人家修煉什么功法,有沒有騙我們又有什么關系?”

  鶯歌和鳳鳴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與他講不通也是自然,只是,鶯歌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他仍可以表現(xiàn)地如此冷漠!

  鶯歌搖了搖頭,失望而去,這四羽閣中當真一個說話的人都沒了嗎?

  ……

  棠洛踏著花瓣鋪就的臺階,心中說不出的悲涼。

  花只要常紅不衰,身旁便少不了彩蝶翩翩。那只不起眼的小黃蝶,那只從不被他留意的小家伙,卻在他最狼狽的時候相伴左右,為了他的心愿只身犯險,那份情恐怕早已超出了主仆之誼,他怎會一點感覺也沒有?

  如此說來,自己還真是薄情!棠洛不覺一笑,頓感冷風凜冽,花枝已不堪風力。

  ……

  靈力恢復的同時,燕翔只想回去殺了虛禹給夭蕊報仇。尙輕心中難過不亞于燕翔,卻得控制情緒開勸對方:

  “若是剛才可以出手我絕不攔你,非但不攔還會和你一起上!但現(xiàn)在我殺過去,小夭也活不過來。況且,化羽還在他手里?!?p>  “不行,不能把化羽留在那里,得救他出來!”

  “聽我說完!小夭的妖元還在,我看到化羽把它藏了起來?;蛟S他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所以我得去見他,把小夭的妖元妥善安置。

  然后,你也不要怪我拖化羽下水,這一次我們必須團結一致,把無名居密室掀個底朝天。

  還有,夭蕊今天故意說的那些話,她是在告訴你我,墨羽閣出走的那些弟子其實已經遇害,兇手就是虛禹。我想這些證據(jù)一定也藏在密室中。

  真正的報仇不只讓他抵命這么簡單,而要將他的罪行詔告天下,還要還萬妖谷一個公道!”

  ……

  尙輕來到無名居化羽住處,屋子里空蕩蕩,床褥和枕頭都是涼的,尙輕瞥見枕邊的花鈴,他竟忘帶,如果有事豈不是自己根本無法知曉?

  此時,屋外突然傳來淡淡花香,尙輕剛想閃躲卻見鶯歌已經推門而入。

  “你怎么?”鶯歌驚道,隨手將門帶上。

  “我不放心化羽?!?p>  “他被師父關到別處去了?!?p>  “關去哪里了?”

  鶯歌搖搖頭,“晨起我壯著膽子跟師尊提了嘴,只回說關他兩日磨磨性子。至于關去了哪里,師父沒說我也不敢問。不過,你別擔心,說起‘關他兩日‘時,師父的神情相當平淡,應該真就只是關兩日。”

  鶯歌說著直奔窗臺將那盆蝴蝶蘭抱在懷里,“這花我先替他養(yǎng)兩天?!?p>  ……

  夢中,夭蕊一席黃裙,甩著兩條烏黑的大辮子,發(fā)髻上的蝴蝶發(fā)簪閃閃發(fā)亮,她頑皮地眨著眼睛,伸出那只掛滿叮當鐲的手,“小屁孩兒,過來?。 ?p>  接著,金色的亮光伴隨著小夭驅殼破碎的聲音……

  化羽猛地睜開眼睛,驚了一身冷汗。

  環(huán)顧左右,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這里好像是個山洞,很深很深,頭頂?shù)亩纯诜路鹩刑炷敲锤?,越往上越窄,最后似乎只有碗口不到的大小?p>  記憶還停留在昨夜的大廳,自己什么時候失去的知覺,又是如何來到這個地方的完全沒有印象。

  對了,小夭!化羽摸遍全身也找不到那顆金珠,那是夭蕊留下的唯一一件東西,自己也弄丟了?

  恍惚間,化羽依稀記得昨夜眾人散去,鶯歌繞過來特意安慰自己:“別擔心,好好聽師父的話!”

  他寬大的衣擺落在自己身上,一掃而過。難道是他,是鶯歌拿走了夭蕊的金珠?

  此時,化羽心急如焚,他只想趕緊離開這鬼地方,他有太多事想做,要做,必須做!

  心煩氣躁又無計可施之際,他拾起一根樹枝,想起在藏書樓上俯視下面眾弟子練劍的情形,便依著記憶比劃起來。

  他越來越快,將所有情緒發(fā)泄在“劍”端。

  一股熱流剎那間貫穿化羽的身,他突然感覺手中的樹枝像是從自己指尖生長出來,與整條手臂已經血脈相通,他揮舞的不是樹枝也不是劍,而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乃至整個軀干。

  揮劍時如翼在身,騰躍時如凌空飛翔,化羽從未感到如此快意灑脫過。

  ……

  尙輕開始在無名居內搜尋化羽的下落,任何可能她都不放過。

  后山早已被荊棘藤蔓覆蓋,通路全部封死,按說根本不可能有人過去。但尙輕不敢大意,以虛禹的行事風格什么都有可能。

  于是,她想到一個辦法。

  她找來松一、松二,請它們幫忙進去探個虛實。

  “你們是化羽的朋友,最講義氣了。而且,我也不會讓你們白白辛苦,作為答謝——”

  尙輕說著對兩個小家伙耳語了一番。

  松一和松二相視點了點了頭,然后同時舉起巴掌,“成交!”

  尙輕給松一和松二套上藤甲,放它們進入后山。

  兩個小家伙果然不負所托,它們給尙輕帶回了化羽的消息。

  “確定他在里面?”

  “沒錯,我們四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苯又?,它倆把里面的景象描述一番,“你放心,化羽看起來一切正常?!薄皩Γ€在耍劍呢?!?p>  “耍劍?”

  “就是這個——這個樣子!”松二賣力比劃著。

  尙輕松了口氣,至少眼下化羽還是安全的。

  同時,她也想到一點。后山被荊棘覆蓋,任何人都不可能不著痕跡地進出。那化羽是如何被帶去那里的?

  答案只有一個,他根本沒有經過那片荊棘。是密室!密室通往后山和化羽現(xiàn)在被關的地方連同。

  如此,自己一直苦尋的第三個出口便大概有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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