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老忠仆醉酒泄隱秘

　　“琮三爺？”

　　焦大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朝賈琮哭訴道：“三爺你不知道，賴升那個沒良心的王八羔子，真是瞎充管家！

　　每回有了好差事，他就派給了別人，像這等黑燈瞎火半夜送人的事，偏要叫我。他也不想想，焦大太爺蹺蹺腳，比他的頭還高呢，這個混賬王八羔子！”

　　賈琮靜靜看著焦大，淡淡道：“于是你便在大門口鬧了起來？還要跟蓉哥兒紅刀子進去白刀子出來？”

　　此時賈琮的面上絲毫表情也無。

　　叫焦大心頭突突的打鼓。

　　體內(nèi)的蒙蒙醉意霎時散去了小半，一溜的冷汗從后背上涌了出來。

　　來到焦大面前。

　　賈琮繼續(xù)道：“我知道，你焦大年輕時作為這寧國府里太爺?shù)挠H兵，跟著出過三四回兵，曾從死人堆里把太爺背出來，救了主子的命。

　　我更知道，你在危難之際，哪怕自己挨著餓，也要把偷來的東西奉給主子吃；兩日沒得水，好容易尋了半碗水全給主子，自己寧肯喝馬尿……”

　　周遭的聲音漸漸停了下來。

　　眾小廝低著頭不說話，賈蓉臊眉耷眼的站在旁邊，口欲言而囁嚅。

　　賈琮往賈蓉及其身后的寧府內(nèi)院方向指了指。

　　“過去你的那些功勞情分，闔府上有誰敢說不認的？太爺們當年在的時候，都是對你另眼相待；即便太爺們?nèi)缃癫辉诹?，可任你整日喝酒耍子，府上哪個主子又為難過你？

　　珍嫂子更是常說，不要派差事給你，不意你這心也大了，就因為這偶爾的差事耽擱了吃酒，你竟要跟主子玩命？！”

　　坐在地上。

　　焦大渾身在那一顫。

　　醉意舒張，叫心頭壓著的委屈不忿統(tǒng)統(tǒng)爆發(fā)，一時間老淚縱橫。

　　登時嚎哭起來，道：“三爺啊，我焦大滿心為了寧國府，真真是個好的啊，他們卻一個個全拿我當個死的看待，其實我什么不知道？

　　今兒要不是有三爺你在，我定要往祠堂里哭太爺去，好叫他們知道，如今生下的這幫畜牲，每日偷狗戲雞、爬灰的爬灰、養(yǎng)小叔子的養(yǎng)小叔子……

　　整個寧國府，也就剩門口的兩個石獅子還是干凈的了！”

　　場中一片死寂。

　　眾小廝聽得焦大竟說出了這些沒天日的話來，頓時都唬的魂飛魄散，也顧不得別個了，一擁的上前按住，胡亂抓了把土和馬糞，滿滿的就要往嘴上糊。

　　賈琮的面色也沉了下去。

　　不待他開口。

　　親兵們早把小廝們攔在一旁。

　　又有何東一腳把焦大踹倒在地上，喝罵道：“你這瞎了心的蛆蟲，盡在這里滿嘴胡吣，主子家里的事情，豈容你隨意編排胡扯？”

　　說罷，再一把扯下焦大的半截袖子，隨意團了團，硬塞進了焦大嘴里。

　　眾小廝拿眼瞄著賈琮，有心想上前拖走焦大，但兩股顫巍巍的又提不起那個勇氣。

　　這事情算是鬧大了！

　　賈蓉湊上前來，還想著說兩句什么。

　　奈何賈琮卻不欲再多講。

　　只命道：“東南西北，先把焦大架起到你們那里，等明兒酒醒透徹了，我有話問他?！?p>　　“是！”

　　何東將手一揮，叫兩個人把焦大架住，直接帶了回去。

　　賈琮轉(zhuǎn)頭。

　　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賈蓉。

　　道：“你們府里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只是畢竟隔著一道，平日里我也不好多說，但眼下已經(jīng)是鬧將開了，我若再不管，指不定賈家要變成什么樣！”

　　聞言，賈蓉面上越發(fā)難看。

　　賈琮也不管他，自顧道：“你回去跟珍大哥說，叫他明兒也去我那里一趟，正好趁著休沐，一并把事情了了！”

　　“侄兒知道了……”

　　賈蓉躬身應(yīng)是。

　　擺了擺手，賈琮命道：“你去罷。”

　　將事情交代完，復又轉(zhuǎn)身看向鳳姐那里，囑咐說：“明兒煩嫂子再來一趟這里，跟珍大嫂子一道，叫各仆從下人都管好自己的嘴，少造謠誹謗?！?p>　　鳳姐亦是面色嚴肅，點頭道：“我明兒一早就過來處理這事！”

　　“如此是再好不過了?！?p>　　說完，賈琮又指派了兩名親兵，“你們兩個，去把秦相公送了家去，路上注意著些。”

　　親兵恭聲應(yīng)“是”。

　　事情既暫時處理完，賈琮便和鳳姐賈寶玉一行回轉(zhuǎn)了榮國府，賈蓉也是匆匆忙忙的去把事情告知賈珍不提。

　　一夜無話。

　　……

　　第二天。

　　乃是休沐的日子。

　　賈琮早早的起身洗漱完畢，簡單用過了早飯后，直奔演武場去。

　　練習一陣兵刃拳腳。

　　出過汗后，賈琮當即命何東帶幾個親兵，去把焦大帶到榮禧堂里。

　　不多時。

　　東南西北四人帶著焦大過來。

　　經(jīng)過了這一夜，焦大的酒算是徹底醒干凈了。

　　也因如此。

　　想起了昨夜的諸般行為后，焦大面色灰敗，整個人的精氣神一下子全沒了，渾渾噩噩的好似那行尸走肉。

　　賈琮心里也不意外。

　　只嘆了口氣，問道：“酒醒了？”

　　“酒醒了?！?p>　　焦大站在那里，低著頭懨懨的回了一句。

　　榮禧堂里一片寂靜。

　　半晌。

　　突然“噗嗵”的一聲響，焦大一下跪倒在地，抬起右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兩三粒牙齒混合著血水噴出，“啪嗒”落在地上。

　　賈琮又嘆了口氣。

　　正欲說話，外面賈赦、賈政、賈珍、賈璉、賈蓉等人一并過來了。

　　幾人才進到堂里。

　　賈珍見著跪在那里的焦大，心頭火起。

　　罵道：“你這蛆了心的東西，主子我待你是何等親厚，月月供奉酒菜不斷的養(yǎng)你在府里，大小的事情不敢指派半點，你竟是如此回報我的？”

　　焦大跪在那里，半聲不吭。

　　賈琮抬頭掃了賈珍一眼，朝眾人道：“大家先坐下，事情一件一件的處理?！?p>　　偷偷瞄了眾人一眼。

　　賈珍見賈赦等人俱已落座，便也訕訕的與賈蓉坐下。

　　等眾人坐定，賈琮命何東搬來個凳子給焦大，但焦大只跪在那里，死活不愿起來。

　　見狀，賈琮也不強求。

　　起身朝眾人道：“既然來到了這里，想必昨兒的事情也都知道了，那就趁著今天休沐的空檔，咱們把事情捋清楚說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