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神代茜
“轟??!”
一道白光閃過,攜著響徹天地的雷鳴聲。
冰冷的大雨,將東京淋成落湯雞,零零散散亮著幾盞霓虹燈,充滿蕭瑟與落寞。
足立區(qū),一座破舊的公寓內(nèi)。
佐藤久司掀掉黑色的雨衣,上面露著幾個因為大風(fēng),而刮破的大洞。
他被淋成了落湯雞。
渾身濕透,頭發(fā)濕噠噠地黏在一起,臉上布滿灰塵,數(shù)不盡的狼狽。
佐藤久司看向懷里的女孩。
女孩還穿著那身碎花白裙,但是上面已經(jīng)沾滿了泥土,膝蓋還有一處磕破的痕跡,慢慢地往下流著鮮血。
佐藤久司把她放在沙發(fā)上。
雖然神代茜還在沉睡,但是感覺到有人要離開,本能地抓住佐藤久司的手,緊緊握著。
還在害怕嗎?
佐藤久司盯著躺在沙發(fā)上的女孩,心里暗自嘆了口氣,輕輕那只冰涼的小手拉下去。
神代茜很快蜷縮成一團,臉靠在雙腿之間,小手不安得放在臉頰旁。
一個人還未出生,在母親身體里,就是這樣的姿勢。
所以當(dāng)人極度恐懼時,就會下意識保持這樣的姿勢,來增加安全感。
佐藤久司想起了在某本心理學(xué)書籍里看到過的觀點。
但是現(xiàn)在顧不得這些,他走回自己的臥室,拿著換洗的新衣服,沖進浴室。
在三道雷聲過后,他穿著干凈整潔的衣服,從里面走了出來。
神代茜依然在沙發(fā)上安睡。
現(xiàn)在的時間晚上十點,因為大雨,所以街道上并沒有多少游蕩的人群。
安靜。
佐藤久司抱起神代茜,看著她臟兮兮的衣服,和被灰塵染成黑色的肌膚,心里一陣糾結(jié)。
走到浴室門前,又退過來,感覺有些不合適。
神代茜這副模樣,一定是要洗漱一下的,但是自己又不太合適。
最后,佐藤久司抱著女孩,敲響了隔壁鄰居的房門。
打開門的是一位六十歲蒼老的女性。
“山本奶奶,很抱歉這么晚打擾您。但是我這里實在是有件急事想找您幫忙?!弊籼倬盟緷M臉焦急地說道。
山本滿知子用那雙淡灰色充滿渾濁的雙眼,上下掃視面前懷里抱著一個女孩的少年。
“佐藤君,有什么急事就說吧,”山本滿知子聲音嘶啞,宛如遞出魔藥壞巫婆,“我這個老婆子能幫到你的應(yīng)該不多?!?p> “山本阿姨,您說笑了?!弊籼倬盟拘χf,“我能在東京租下這么好的公寓,還多虧了您的幫忙?!?p> 山本滿知子,生活在東京的一個孤寡老人。
老伴在一年前去世,佐藤久司還參加過那場只有零零散散幾人的葬禮。
本來有兩個孩子,卻因為種種原因,離開了這個老人。
說起來很碰巧,佐藤久司能和山本滿知子結(jié)緣,僅僅只是因為他來東京的第一天,扶了倒在地上的老人。
那個老人就是孩子剛剛離開的山本滿知子。
在后續(xù)的交談中,山本滿知子得知他想在東京租房,就欣然把這所公寓的一個房間,以低廉的價格租給了他。
沒錯,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老人,就是這座公寓的主人。
“嗯。”山本滿知子點點頭,接下了這聲奉承,“這個孩子是……”
她的視線看向渾身臟兮兮的神代茜。
“我親戚家的一個孩子,”佐藤久司的笑容充滿誠實和信服力,“這兩天我親戚家因為有急事,所以讓我先照看一下這個孩子?!?p> “那她這一身是……”
“東京不是突然下起了大雨嗎?我們兩個一開始準(zhǔn)備區(qū)游樂場玩,結(jié)果走到半路上,被淋了個落湯雞?!?p> 說道最后,佐藤久司還吐槽一句:“島國的東京電視臺真沒用,非要等雨下得這么大,才發(fā)什么災(zāi)害預(yù)報。一群馬后炮?!?p> 這句話似乎對山本滿知子非常受用,她眉眼漸漸松開,也跟著一起抱怨。
“呵,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可不是那時候嘍。”
佐藤久司見她逐漸聊開了話題,開始說出自己的請求:
“是這樣的,她畢竟是我親戚家的孩子。您看,畢竟有血緣關(guān)系,我如果不幫也不和規(guī)矩,不是嗎?”
“沒錯?!鄙奖緷M知子點點頭,她喜歡守規(guī)矩的孩子。
“瘋玩一天,我是準(zhǔn)備讓這孩子洗澡的,結(jié)果她就忍不住睡著了……”
“我懂佐藤君的意思,想讓我?guī)兔ο词幌?,是嗎??p> “對。”佐藤久司點點頭,“畢竟男女授受不親,而我又要和它父母交代?!?p> “沒問題,這點忙,我這個老婆子還是會幫的?!?p> 山本滿知子接過神代茜,女孩在睡眠中好像感覺到了什么,不安地扭動。
但是,山本滿知子抱著她,換了一個姿勢,溫柔地晃動幾下,女孩再次帶著安詳?shù)男θ菟^去了。
佐藤久司剛想接過來的手,停在了半空。
似乎是看出來他的疑惑,山本滿知子平靜地說道:
“我這個老婆子,好歹也當(dāng)過母親,并且養(yǎng)育了不止一個孩子,所以養(yǎng)孩子還是有一些心得的。”
“厲害?!弊籼倬盟静粍勇暽厥栈厥?,同時口上稱贊道。
“對了,”山本滿知子問道:“這孩子叫什么?”
“神代茜?!弊籼倬盟敬鸬?。
“……”
山口滿知子的手臂輕輕一滯,然后又仿佛若無其事一般,又開始有節(jié)奏的晃動。
只是眼神變得愈發(fā)柔和了,盯著懷里的女孩。
佐藤久司注意到了她的異常,不禁開口問道:
“您認(rèn)識她嗎?”
“誰?”
“神代茜”
“那您為什么要那副表情。”說完之后,佐藤久司意識到了自己話里的質(zhì)問,“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p> “呵呵?!鄙奖緷M知子慈祥地笑了兩聲,“沒關(guān)系,你緊張是對的,出門在外,要對所有人都抱有戒心。”
“是。”佐藤久司老實答應(yīng),畢竟現(xiàn)在有求于人。
“我啊……只是為這個孩子感到可憐而已。”
“可憐?”
“「神代」「茜」,神在人間的代行者的血。不得不說,敢起這個名字,不知道是膽大還是無知。這個意思已經(jīng)等同于弒神了,不怕遭到詛咒嗎?”
“應(yīng)該……沒關(guān)系吧。”佐藤久司猶豫道。
他一直認(rèn)為,如果只憑借名字,就判定一個人的命運,那么所謂的‘命運’也就只是一個強盜罷了。
世間之大,從不缺少巧合。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如果只是沒關(guān)系,你又為什么要緊張呢?”
“這……她是我親戚家的孩子?!?p> 山口滿知子的目光突然變得炙熱,緊緊盯著他的眼睛。
似乎要從里面扒出什么東西一樣。
“你確實……可以不信……”